第5章 宴会前夕
怀恩很难得穿得这般正式。
他常年是白大褂加运动背心的搭配，下班后也就是换件外套，今天却是黑衬衫白西装，整整齐齐的三件套，他还真有点不习惯，觉得有些束缚。
元帅则是换了一件酒红的抹胸裙，外塔一件黑西装，长卷发规整盘在脑后，只在耳鬓留了两缕。
等到坐上车，怀恩向元帅问起必要的礼节。
“随便吧，医生。”
女人陷在柔软的座椅里，露出的眼瞳只剩半轮，完全是一幅快要睡着的模样，“就算搞砸了也无所谓，医生要是在意的话，不说话也没关系。”
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其实也没什么人真正在意这种宴会。”
“就算如此也还是要定期举办？”
女人笑了一声，眯着眼睛看向他，“医生果然很擅长理解这些东西。”
怀恩看着她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皱眉，“您这两天仍然睡不着吗？”
“嗯，躺久了就头疼，”女人抓了一个抱枕，垫在怀里，闭上了眼。
“那——我给您按一下？”
尤明戈当真是快要睡着了，一闭上眼，耳旁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她只迷迷糊糊听到怀恩说了什么，随口哼了一声。
有温暖的触感随即覆上她的额角，轻轻揉按。
感觉长久踩在脚下的，紧绷的一根弦忽然被人为放松了，尤明戈即刻便从弦上坠落下去，坠入云雾一样昏沉的睡眠。
总共两小时的车程，对尤明戈来说是久旱甘霖一般安稳的睡眠，怀恩却很是煎熬。
他只是想起以前游医时学到的舒缓疲劳的方法，想着应该尽一点绵薄之力。
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女人没一会儿便放缓了呼吸。
随着车辆颠簸，女人慢慢从椅背上滑落下来，怀恩本就离得很近，一个颠簸后，女人便搂着抱枕，枕在了他腿上。
“元帅？”
怀恩悬空的手游离片刻，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落。
他想拍一拍女人的发髻，又担心拍乱了头发，难以复原。
女人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看样子是已经做了最大努力。
“啊……”
怀恩最后将手落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他把脑后的头发全部抓了一遍，还是没能做出决定。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抱枕在一个急转弯中被甩离了女人的怀抱。
似乎是不满于空落落的怀抱，女人慢慢翻过身，抱住了他的腰。
怀恩感到后脑一刺，放下手来，就看见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几缕金发。
“……”
他蓦然回想起少年时期，现如今正被报纸疯狂报道揭露的那段时间，那时有人曾苦心教导他，“做事就像打拳，一定要看准时机，一击毙命，不然就将遭到难以预料的反扑。”
……价值千金的教诲啊。
怀恩决心一鼓作气，他弯下腰，掌心托住女人的脸颊，另一手则轻轻抓住女人的手腕……
没等他用上力气，那截手腕便如游鱼一样从他掌心里挣脱了。
女人转而抓上他的小臂，脸颊在他掌心里磨蹭着，很快就为自己找好了舒适的姿势。
啊！元帅！
为什么像只章鱼一样难以甩脱啊！
还是那种价值连城、感觉损坏了一个吸盘都会被送进监狱的昂贵章鱼……
怀恩花了点时间尝试挣脱，在女人的盘发逐渐变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可能散开之前，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动作。
等到即将抵达宴会厅，四周变得灯火通明，连怀恩都觉得有些刺眼，一直沉睡的尤明戈也终于苏醒过来。
她眯缝着眼睛，表情因此显得冷漠且倦怠，就在怀恩小心翼翼斟酌着如何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她忽然甩了甩脑袋，抬手碰了碰自己的盘发。
“好像快散掉了？”
她盯着怀恩，忽然吐出这么一句话来，然后侧了侧脸。
是在……问他吗？
没等怀恩反应过来，女人已经干脆利落地拆掉了盘发。
“拆掉好了。”
说着，她抓了抓蓬松的卷发，利索地迈出车门。
怀恩：“？”
他亲眼看着造型师弄了半个小时的，拆掉也没关系的吗？
--
宴会上，元帅的表现还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随心所欲。
她就坐在甜品台边上，面无表情，且来者不拒。
不止是端上来的每一样甜品都来者不拒，包括所有来找她攀谈、敬酒的，她也一并来者不拒。
尽管回复的话语往往简单且官方，总让人有种被敷衍搪塞的感觉，但紧接着碰杯之后，女人毫不犹豫一饮而尽的行为又令那些提心吊胆的贵族迅速安心下来。
无论是捏紧的手指还是抿起的嘴唇，都会在一杯酒之后得到舒展——
怀恩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神情变化了。
似乎是一种独特又有效的社交方式，就是……
“元帅……”
当女人第七次端起高脚杯，怀恩忍不住按了按她的手腕。
饮酒还是要适量——
劝诫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对面的贵族已经投来了紧张的眼神。
是一位很青涩的少女，眼神不断闪烁，似乎光是站在这里和元帅搭话，就已经搭上了全部的勇气。
也许是第一次站上社交场的，在家族中地位并不高的年轻女孩。
单看她此刻的状态，就知道这一晚的社交经历绝对算不上愉快，大概一直被冷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只是与元帅喝一杯酒而已，很微不足道的举动，但或许能为她今晚的境况打开一个出口。
很没有道理，却也是切切实实的社交规则。
怀恩话音微顿，紧接着便露出笑容，“不是来祝贺我和元帅的吗？元帅已经很受欢迎了，也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吧？”
贵族少女微微一愣，脸上几乎是下意识地堆出笑来。
她一边与怀恩碰杯，一边将视线转向高脚凳上的元帅。
元帅只是眨了眨眼，朝她一举杯，转而将一个马卡龙塞进嘴里。
毕竟是新婚丈夫第一次尝试表现自己，贵族们很是识趣，接下来上前的几位便不再光顾着与元帅说话，怀恩挡酒的举动也变得顺理成章。
直到庞贝走上来之前，怀恩的表现都很令众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