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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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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池淮都待在医院里,只因娄乔反复发烧,直到昨天才稳定下来,池淮不知怎滴忽地松了口气,娄唯刚好放假,所以他回去了。早上天刚发亮就被电话吵醒,这几天待在医院里,严重缺觉,起床气格外大。

    眯着眼也没看清楚是谁来电,点了接通:“谁呀!”

    电话那头先是一愣,然后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池淮一下就醒了,看了眼窗外忍不住一声长叹,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怎么了?又哭哭啼啼的。”

    “哥,你,你能不能现在来医院,”娄唯抽噎着说,“娄乔进icu了,我很怕。”

    “你说什么!”池淮从床上跳了下来,“昨晚我回去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知道,”娄唯说,“就突然,突然呼吸困难。”

    池淮进了洗手间匆匆洗漱,从衣柜里拿了件风衣出了门:“医生怎么说?”

    “说要插管什么的,”池淮哭了出来,“我好怕。”

    还好昨晚开娄乔的车回来,他打开车门,发动车子:“不会有事的,就一肺炎,很常见。我现在开车过来,你呢,安静坐那等我来,ok?”

    娄唯收了哭声:“嗯。哥,你路上小心。”

    池淮赶到医院的时候,娄唯在icu门口呆坐着,见池淮来了像走失的小孩看到家长一样,扑到池淮怀里,眼泪鼻涕全糊在池淮衣服上。

    池淮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了?你哥。”

    娄唯抽噎着说:“插呼吸机,医生不让进去。”

    “嗯,”池淮推开娄唯,从口袋拿了纸巾递给他,“你哭成这样,等你哥好了他不得抽你,还没怎么样就哭的要死要活的。”

    “打吧,现在来打我就好。”娄唯擦干眼泪说。

    “你这么爱哭,以后找女朋友怎么办?和女朋友一起哭?”池淮笑了笑。

    “一起就一起呗,”娄唯说,“娄乔说了,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娄乔也哭过!”

    “好吧。”池淮叹了口气,“现在哭够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可是……”娄唯望了眼icu的门,有点不放心道。

    “你守这也看不到,还不如好好照顾自己。”池淮感叹道,“你兄弟俩感情真让人羡慕。”

    “其实我是娄乔带大的,”娄唯吸了下鼻子,“我比娄乔小16岁,从小他给我的依赖感甚至比我爸还强。你知道那种……父母年纪大了,很多的事都是他帮我解决的,他是我记事起的光,我人生轨迹就跟着他的光延伸的,也不是说按照他的轨迹走吧,就无论我做什么,只要他在,只要看着他我就不怕。哥,你懂吧。”

    池淮微微笑了笑,他懂。养父曾经是他的光,后来光变弱了,他自己便是自己的光,再后来,封燮成了他的光,现在,他没有了光。

    人大抵和浮萍没什么两样,总着力去抓取些无妄的东西,随意改变方向,最后忘了自己最初的方向。

    “哥,你别笑话哦。”娄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池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其实。”

    “嗯。”娄唯笑着点点头。

    医院门口的道上摆满了卖早点的小推车,池淮穿过这条拥挤的道路,横穿马路,对面有个永和豆浆。给娄唯点了餐,自己要了杯豆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娄唯拿了屉包子和豆浆坐在池淮对面,没说话静静地吃东西偶尔也看看外面。

    池淮不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副嚣张跋扈的劲儿,再对比最近几天哭唧唧的模样,反差太大不由想笑。

    “哥,你早上就喝杯豆浆?”池淮吃了个小笼包。

    “嗯,早上没什么胃口。”池淮喝点杯里最后一口豆浆。

    “难怪你这么瘦,我估计风再大点你得吹跑了。”娄唯说。

    “瘦跟吃多吃少没关系,”池淮笑了笑,“我吃再多也就这样。”

    “谦虚点行么,哥。”娄唯往前池淮面前凑近了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说实话,我就觉得你这人特别严肃,想着以后我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

    “我严肃你日子为什么不好过?”池淮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不跟娄乔结婚吗?”娄唯咬着吸管看着他。

    “谁说我要跟你哥结婚的?”池淮差点被口豆浆呛住。

    “这还用说嘛?”娄唯说,“你两……”娄唯伸出两手食指碰了碰,“而且我哥从没带人回过家,你是第一个。”

    池淮但笑不语,跟小朋友解释不清楚,还是闭嘴好。

    “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娄乔身边有过人。”娄唯说。

    “他身边有没有人还告诉你么,你懂么?”池淮说,“也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我家母上发话,这事我得全程把控。”娄唯说,“但我长这么大,也没见娄乔有想谈恋爱的心思,你想他多老了,三十一了呀,再不找错过黄金时期,男人保质期就那么几年吧!所以那天晚上娄乔给我发了张照片,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有多惊讶,就那种咿呀,铁树开花了。我们家,我爸妈加我三个人一直以为娄乔那方面不行。”

    池淮又再一次差点被豆浆给呛住,撇过脸面向窗外,没忍住笑了。

    “这不能怪我们呀,是他自己说。”娄唯说,“他有个好哥们,叫林什么来着?一直喜欢他。”

    “林奚?”池淮说。

    “对对,”娄唯说,“欸,哥,你怎么知道?见过了?”

    “不重要。”池淮来了兴趣,“你说你的。”

    “娄乔把人请到家里喝酒,喝高了,拉着林奚的手声泪俱下,‘林子,你是我最好的哥们,我今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我那方面不行。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你知道吗?你不会知道也不会理解,你们都不会了解我的痛,我心里苦呀!呜呜呜呜呜呜’我当时坐在旁边差点把碗给吞了,这是个炸弹呀!我爸妈知道么?那姓林的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的,娄乔说完闷头喝酒,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起来,我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只说他不喜欢姓林的,就没下文了。”

    “然后你就信了?”池淮憋笑道。

    “我当然以为我哥酒后吐真言呀!”娄唯说,“我把这事跟我爸妈顺嘴说了,两老人在那抹眼泪,看着可心疼了。又不敢在娄乔面前提,怕伤他自尊,那天看你照片,可把我给乐坏了,跑到半道上才想起我的使命,我不能被高兴冲昏头脑,我得替娄乔把关。”

    “我的照片?”池淮微皱了下眉,问。

    “嗯,我现在还保存在手机里呢。”娄唯掏出手机解锁屏幕递到池淮面前。

    照片里池淮脸隐没在昏暗里,露出半张白皙肩膀,显然是娄乔挡着灯光故意拍成这样。不过,这角度娄乔应该离他很近。

    对于那天晚上池淮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或者娄乔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其实娄唯不提他,也没当回事,就算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好介怀的。今儿听娄唯这么一说,想起当时娄乔那副笃定的样子,莫非娄乔是真的……

    ……想什么乱七八糟!

    “而且我哥把家门钥匙都给你了,这还有得跑。你们多大人了,谈个恋爱还躲躲藏藏的,一点都不洒脱。”

    “给我钥匙能说明什么呀!”池淮说,“小朋友,有时间揣摩大人的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学习,你懂什么呀。”

    “你看,你看,”娄唯突然笑了起来,“跟娄乔说我时候的语气,简直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人就嘴硬心软,我已经认可你了,以后谁都不要了。”

    池淮扶额,叹口气说:“你多吃点,还能再长两年的身体,现在这么矮就是想得多,吃的少。”

    “什么?两年?男孩子不是长到20岁,”娄唯说。

    “所以我才说还有两年。”池淮说。

    “我刚过十六岁生日,照哥这么说我只能长到十八岁。”娄唯瘪了瘪嘴,“我可能长不到娄乔那一米九的个子,但一八五我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个子在我们班上算高的了,虽然比起你俩是矮了点。”

    “哦,我以为你十八了,”池淮故意说,“挺早熟的。”

    “娄乔还总嫌弃我不懂事,”娄唯有些得意地说,“就我们班里男生来说,我算是一个顶俩了好么。”

    (池淮笑了笑,心叹道:年轻真好,无惧无畏,恣意洒脱。)

    池淮十六七岁的时候,养父总说他像只站在高处瞭望广袤大地,渴望飞到地平线的鹰一样,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朝着那根线直飞,别迷路。

    “欸,哥,好撑呐,”娄唯吃完早餐站了起来往门口看了眼,“你说我哥他饿不饿?要不买份早餐送过去?”

    池淮看着他叹了口气,这思想跳跃地跟蹦豆一样,无奈道:“不用,医生会打营养针。”

    “哦,”娄唯低头有点不乐,走了出去。

    池淮快一步跟上去,揽住他的肩膀:“你哥就一肺炎,稍稍有那么点点严重,你这情绪好像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样,是不是不应该呀。”

    “嗯,我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娄唯说,“我跟娄乔相差这么多,是因为我爸妈怕娄乔命不长,所以才生的我。”

    池淮神情一顿:“什么?!”

    “你别看娄乔现在身强体壮的,那么大一高个,其实小时候是个病秧子,十七八岁还弱不禁风,我爸妈那时候特别怕他突然走了,就跟他商量说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哥当时就答应了,他其实一直就有这种想法,就怕他提出来我妈会受不了,说也奇怪我出生后娄乔身体奇迹般就好了。”

    “说明你是个福星。”池淮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我也觉得,”娄唯笑了起来,“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哥住院这事,怕他们挑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毕竟我哥小时候跟死神打过交道的。”

    池淮看着前方,冲娄唯淡淡笑笑,有点怅然地说:“嗯。”

    医院门口道上卖早餐的小推车少了许多,这会回去不用从人堆里挤了。

    池淮刚走到医院大门,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回头看去:“你怎么在这?”

    俞晏小跑了过来,往旁边的娄唯扫了一眼:“他是谁?”

    “邻居。”池淮说,“你大清早来医院干嘛?”

    “邻居?和邻居大清早在医院门口浪漫散步?”俞晏向前跨一步,挤进池淮和娄唯中间。

    池淮叹了口气,忽略俞晏的话,对娄唯说:“你先上去,我等下来找你。”

    娄唯看了池淮一眼,点点头,准备走就被人拉住了。

    “你好,俞晏,认识一下。”俞晏伸出手拦住娄唯去路。

    空气瞬间弥漫出一股二氧化硫的气味,娄唯轻挑了下眉,扫了眼伸过来的手:“你有事没事,我干嘛要和你认识。”

    俞晏收回手去,也不恼,挽着池淮手臂冲池淮说:“嫂子,你婆婆住院了呢,你不去看看?”

    池淮:“……”

    “把你爪子拿开。”娄唯一把甩开俞晏的手,把池淮往自己身边拉,“东西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讲,谁是你嫂子呀,他明明是我嫂子。”

    池淮:“……”

    两人嗓子都挺尖锐的,这一争论引来路人停足围观,池淮简直想弄晕这两二百五,反正在医院门口,拖进去直接进病房躺着。

    “他就是我嫂子!”

    “你要点脸吧。”

    “都闭嘴!”池淮一声喝道,“你两要吵选个宽敞的地儿还可以打一架!只要别伤及无辜,你两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医院门口呢,120都不用打。”

    池淮甩头就走,留下那两剑拔弩张又像突然被点了哑穴的人互瞪一眼,小步追上去。

    池淮站在病床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俞晏他妈拉着他的手足足说了半小时,没带停歇的。

    池淮以前不爱去封燮他爸妈家就是因为他妈话太多了,你喝水喝多了一口,她都会合计半天,是不是她菜炒咸了,是不是家里的盐买错了,然后上身到俞晏他爸买东西不看种类。

    现在池淮再次感受到了暴击,他抽了好几次手没抽出来,也没敢太用力,只好任由她拉着。

    过来看看只是出于这么多年一种亲人关系下的关怀,现在和封燮分开,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了,毕竟也没什么血缘牵绊。还好只是老年病,住几天院就好了。

    当时俞晏跟他说的时候,那神情宛如第二个娄唯,池淮当时没多想,立即跑了过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但犹时晚矣,正在病房里聊得火热的前婆婆看到了他。

    池淮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平不静的听她苦口婆心地劝说。

    “小池,你最懂事,封燮那小子我已经骂过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俩在一起都快十年了,也算是老夫夫了,他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么,有什么事骂骂就过去了,离婚没必要呀,夫夫两床头吵架床尾和不是,小池呀你一向比封燮明事理,就再原谅他这次吧,封燮那性格就那样,你多担待点,动手教训也是可以的,哪家夫妻没点矛盾呀,气话说说就好了,别说离婚二字,说出口最伤人的。”

    池淮突然很想笑,也不知道封燮是怎么跟他妈说的,现在一番话倒头来成了池淮耍小性子。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了,池淮才明白自己和封燮多么不合适。

    “你爱我吗?”

    “爱。”

    “封燮,你居然不接我电话!”

    “别闹行吗?乖。”

    “下班了吗?我今天做了就上次我们去的那家餐厅,你说特别好吃的那个干锅肥肠。”

    “哪家呀?肥肠那么臭,你别总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封燮,我想去上班,在家待久了感觉有点脱离社会。”

    “啧,在家待着不好吗?如果闷也可以来公司,每天去公司跟人说说话也不错。”

    “哦,在家待着吧还是。”

    “池淮,你刚去哪了?打你电话半天不接,干嘛呀?”

    “刚睡着了,怎么了?”

    “一天到晚没事就睡觉,你就不能出去走走?”

    “不想,没兴趣。”

    “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无趣。”

    “说够了就闭嘴。”

    话题什么时候越扯越远越说不到一起也越来越离谱的呢?池淮自己也不知道。

    那又是什么时候赫然发现他和封燮之间的问题的呢?

    大概是发烧一晚上,封燮第二天出差回来,说想吃他煮的花甲粉丝。池淮跑去买花甲回来,却因为俞晏弄乱了卧室对他发了一通牢骚,那刻池淮忽然意识到他和封燮一点也不合适。

    他可以接受封燮对他的忽略,结婚这么多年,不可能再面面俱到,也可以理解封燮看见乱糟糟的卧室时心里的不舒服,但什么时候这个家原本对等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从前他讨好,他便给好,他给一分,便有一分回报。久而久之,池淮弄不清楚这是感情还是一场交易。

    热恋时看不见彼此缺陷,结婚初期看出端倪以为可以磨合,可以改变,后来,两人都像被激起斗志的公鸡,伸长脖子作势进攻,气势不分上下。

    矛盾是可以解决的,但他和封燮的矛盾这些年各自消磨得如同吃了二次咀嚼过的食物一样,平淡到想吐,为了不反胃就只能找点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见面次数越来少越少,话越来越少,甚至需求也越来越少。

    先变的是谁呢?池淮以为是封燮,后来发现可能是自己。

    (婚姻就像一根分叉的头发,想要这根头发长长,只能把末端剪掉。)

    “我们没有矛盾。”池淮终于开了口,他脚麻了,再不说话,等下老人家以为他原谅封燮了。虽然池淮并不知道这个原谅从何而来。“阿姨,这些年挺感谢您的照顾,但我和封燮是回不去的。”

    拉着他的手忽地一松,池淮趁机缩回手,给她倒了杯水,退后几步,池淮没给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阿姨您身体没事我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就来看你。”

    俞晏可能怕池淮找他秋后算账,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有事先走一步了。

    池淮靠着楼道口点上烟,还没抽几口,被路过的护士要求掐灭,这一层无烟区,池淮不好意思地捻灭烟头,转身就看到封燮进病房的身影。

    池淮愣了下,不是出差半个月么?怎么回来了?

    封燮不是一个会因为家里有事就丢下眼下工作的人,何况他妈这毛病每年都会住院一次,池淮也是前十几分钟才想起。

    那天他说出差半个月原来是骗他的,池淮微拧着下眉,转身下了楼。

    娄乔在icu住了一个星期,池淮其实也可以不用来,但怕娄唯一个人在那胡思乱想,索性等他下课后开车接他一起到医院。

    十几天在医院里进去,icu的护士都跟他熟了,每次出来都会调侃几句:“今天又来看男朋友呀。”起初池淮还辩解几句,后来都懒得理会了,只笑笑。

    娄乔情况已经好很多了或者可能是已经好了,因为池淮收到了娄乔的微信。

    娄乔:“今天还来吗?”

    池淮看着这条信息有点发反应不过来,icu里还能玩手机?不是说连探视都不可以么?

    池淮:“你没死呀?”

    娄乔:“你每天在门外守着,阎王爷都感动了,大手一挥说你阳间还有未了之事,先回去了却一桩心愿再来,所以我就回来了。”

    池淮:“今天我就不去了,等下让你弟弟自己坐公交去吧。”

    娄乔:“别呀,我只是开玩笑,哪没事呀,我呼吸还很困难,你就不能垂怜垂怜我么?”

    池淮:“……”

    娄桥:“我这几天老听护士说门外有一帅哥,天天坐那等着,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道这里面住着他谁,可上心了。”

    池淮:“……icu里住几个?””

    娄乔:“就我一个呀!”

    池淮:“闭嘴吧你,呼吸困难还那么多话。”

    娄乔:“嘻嘻,我快闷死了,求护士求半天才允许我玩半小时手机,你陪我说说话吧。”

    池淮:“里面不是有护士么?闷的话找护士,顺便了解下自己的病情。”

    娄乔:“我哪有力气说话,张嘴就需要人工呼吸。”

    池淮:“没力气说话?有力气打字?”

    娄乔:“我好饿,我想吃红烧肉,酱排骨……”

    池淮:“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吧。”

    娄乔:“现在可以吃,护士今儿跟我说的。你给我做吗?上次那碗红烧肉我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池淮:“想多了,我去买,红烧肉你就梦里吃吧,躺病床上了还想红烧肉。”

    娄乔:“你虐待病人……”

    池淮:“……半小时到了,你该休息了。”

    池淮临走前特意找了护士问了情况,娄乔病情目前很稳定,可以吃点清淡的流质食物。

    娄唯今天学校有考试,池淮本可不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了。虽然在医院坐着挺像有什么至亲的人在里面躺着一样,来医院坐着更多的时候其实还是发呆,盯着楼下匆忙行人,或者墙角,一看就是一上午甚至到了无知无觉的地步。

    没有想法也不想动,仿佛来医院就是例行公事。

    他小时候很少生病,偶尔发烧感冒养父就给他弄一碗鸡冠花紫菜西红柿汤,不知里面搁了什么喝起来总有一股淡淡肉香味。

    池淮在封燮一次感冒的时候试过,尝试很多遍没成功,最后弄了一碗素菜汤,被封燮嫌弃寡淡。他突然有点想再尝试一下,鸡冠花这个季节市面上是没有的,池淮用百合代替了它。

    池淮那次尝试后其实有点知道养父的做法了,他汤底用的是鸡汤,鸡汤过滤几遍后就是这股淡淡肉香味。

    看了眼时间,娄唯该下课了,他给娄唯发了条消息让他过来吃午饭,顺便让他把汤送去给娄乔,下午他想去公司找封燮。

    他现在有点弄不明白封燮是几个意思了,拖着不把事情解决,不是封燮的性格。

    娄唯拿着保温壶站在医院大门口有些迟疑道:“哥,你不进去吗?”

    池淮:“嗯,我下午有事,车我开回去,钥匙放你哥家里。”

    娄唯:“哦,好。”

    他跟封燮这事不能再拖了,池淮从那天见封燮他妈后,就一直在想。

    他不知封燮拖着为何意,如果是想让他妈来当解说员,这不是封燮的性格。池淮今天终于想到了为什么。

    开车来到公司楼下,公司又换了一批保安,并不是认识池淮,他被拦在了门外。

    池淮给封燮打电话,电话依旧是快要挂断后前一秒接听。

    池淮:“我在公司楼下。”

    封燮:“来公司之前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池淮:“到时候你说不在公司?”

    封燮:“我本来就不在。”

    池淮:“封燮,我们谈一谈吧,旁边咖啡厅,我等你。”

    封燮那边沉默两秒,说:“好。”

    十分钟后封燮一副刚开完会急匆匆赶过来的样子,池淮冲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你自己点吧。”

    封燮微皱了下眉招来服务员要了杯清水,盯着池淮看了好几秒后开口道:“你瘦了。”

    池淮喝了口咖啡,波澜不惊道:“有吗?我没注意,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怎么还会瘦。”

    封燮自顾自地说:“出差刚提前结束回来,你就知道了。”

    池淮笑了笑,并没有戳穿他:“公司股份我转让给你,前提是先把证拿了。”

    封燮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怒意:“你就这么想离开我?我拖着无非是想给你多些考虑的时间,这么多年来,我们两都相互习惯了,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我外边没有人,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你才相信。”

    池淮低头搅了下咖啡,摇头道:“封燮,我从没怀疑过你外面有谁,只是这么多年,我累了,我们之间不合适。”

    “不合适?”封燮仿佛听到一个巨大笑话似的,带着轻蔑地语气,“是哪不合适?尺寸?我的尺寸不合适你?一起十年了,现在说不合适?池淮你说这话合适吗?”

    池淮看了一眼他,叹了口气:“或许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封燮喝了口水,说:“什么问题?”

    “你之所以这样拖着为了什么?”池淮看着他说,“心里还有我?”

    “废话,”封燮不以为然道,“你觉得呢!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不习惯身边没有你,你懂吗?”

    “所以,只是习惯,而不是感情,封燮。”池淮说,“这么多年正常,要说没点感情是说不过去,但也只是比陌生人多一点点亲密感而已,我们各自心里都很清楚,不是吗,如果现在有一个合适的人出来,封燮,我想说,彼此都是墙上那抹蚊子血。”

    “你就这样看待我们的关系的?”封燮十分不悦,“所以你认为我拖着就是想要你那点股份?”

    “不,我只有这样才能与你彻底断了,”池淮喝了口咖啡,“藕断丝连对你我都不好。”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封燮,池淮再次说:“你并非我不可,我这么多年其实也习惯了一个人。”

    “你是在怪我冷落你这些年?”封燮压制着情绪,尽量放平语气说,“公司发展,总会很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封燮。”池淮说,“我没有怪你冷落我,我两走到这一步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嗯,没有谁对谁错的,就是不合适。”

    “呵呵呵,”封燮终于不再抑制情绪,“行,我知道了,你心里有别人。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池淮微拧了下眉头,吼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封燮,现在我们说的话就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你知道吗?!”池淮停顿了下语气平和下来,说:“你冷静一下,听说公司准备上市,你拿了我的股份,对你没什么不好。同样还是星期一,这次我不会迟到,上次抱歉。”

    池淮结了账,留下封燮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想这次他终于给自己一次主导的权利了。

    娄唯可能真会掐指一算,池淮刚把车子开出不到两里,他的电话就来了。

    “哥,你事办完了吗?”娄唯问。

    “嗯,”池淮瞟了眼后视镜,准备变道。

    “那个,我哥说想吃紫苏包饭,我不会弄,我…”

    “医生说可以吃么?”

    “嗯嗯,我问了,医生说我哥最近恢复挺好的,后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中午他喝你做的汤差点把碗给舔了,虽然只是素菜汤,我估计他饿坏了。”

    “我来医院接你吧。”

    “嗯嗯,好,我们去小区对面那家超市,那里的紫苏特别新鲜,配上五花,啧啧,满口香呀。”

    “你确定是你哥想吃?”

    “嘿嘿……其实我也想吃,自从我哥住院,除了今儿中午在你那吃了顿像样的,每天吃的都不知道算不算食物。”

    “五分钟后,大门口。”

    小区对面超市自上次来有过不怎么好的体验,池淮就没再踏入,也没需求再来一次。

    他买菜更愿意跑远一点去菜市场买,比起超市里各类包装精美的食品,他感觉菜市场更让人有生活的感觉。

    “哥,”娄唯拿了一包辣条在手里晃了晃,征求池淮意见,“我可以拿一包吗?”

    “你想吃就拿吧,这还需要问?”池淮有些不明白。

    娄唯憋嘴道:“娄乔一个月只需我吃一包,这个月我已经吃了。”

    “那放下吧。”池淮无奈地说,“听你哥的。”

    “哦,”娄唯怏怏不乐地放下那包辣条,转头去了冷藏柜。

    池淮看了眼那包辣条,拿进了购物车。

    紫苏包饭得用五花肉,娄乔现在还不能吃太油腻,池淮买了盒鱼子酱,给娄乔单独做了一份配了鱼露,尝了尝味道还是可以的。

    这次池淮没有迟到,他坐在民政大厅给封燮发了条信息,号码他已经预约好了。

    他知道封燮一定会来,虽然这几天他们之间并无联系,池淮给他的足以让他心动。

    封燮踩着点到民政局,还是那副忙里偷闲赶来的姿态。

    从民政局出来池淮看着手里的合同,笑了笑,这才是封燮么。

    池淮拿了笔毫不犹豫地在那份股份转让书上签了字,然后递给封燮:“余生我们各自安好,拜拜,我曾经最爱的人。”

    晚上临到睡觉前手机忽然收到一条转账信息和一条微信。

    ——“这是你应得的。”

    池淮看着条信息有点想笑,感觉是什么不正当交易似的,为什么要这样想大概是最近闲着没事间谍片看多了的缘故。

    池淮想了想,回复:“谢谢封总,钱我收下了。”

    封燮这么做无非是想弥补也好堵住池淮的嘴,他做事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诟病。

    对于他,封燮还是挺大方的,这些钱够他下辈子生活无虞。

    原本打算回老家一趟,因为这些事情一拖再拖。现在和封燮之间的事彻底解决,娄乔也住进普通病房。池淮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娄乔住院这事成延迟回家的借口,或许是娄乔的提议。

    现在没有让他可以拖延的借口了,决定还是回去一趟,这次不坐汽车,自己开车去。

    车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财产里最值钱的吧。平时出门少,出去也是开封燮的车,昨天若不是封燮问他车的事,他都忘了自己有一辆车,估计放在地下室里厚厚一层灰了吧。

    还是他自己创业后第一笔收益买的,特意找人改装了,起初池淮宝贝的不行,现在几乎快忘了它的存在。

    娄乔再次住普通病房后就没见过池淮,他躺在床唉声叹气,娄唯听着耳朵都有些起茧了,忙捂住他嘴巴,不耐烦道:“你更年期到了呀!一天到晚唉唉唉的。”

    娄乔拿开他的手看着天花板,有些幽怨地说:“几天没来。”

    “谁几天没来?”娄唯说,“哦,嫂子么?好像是耶,给他发信息总不回,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娄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娄唯的手说:“他不会外面有人了吧。”

    “应该不会吧。”娄唯想了想,“嫂子那人是轻易能被人撩拨得了的么?”

    “当然不是。”娄乔松开手,语气笃定。

    “那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娄唯说,“他人真够好了,在医院里守你大半个月,非亲非故的。”

    “嗯,”娄乔说,“我知道,所以你哥我此生非他不可了。”

    娄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春心荡漾的样子好欠。”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娄乔翻身看着窗外。

    已是深秋,窗外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今天照样没太阳,灰扑扑的。

    “哥,我跟讲件事情,”娄唯沉默片刻,开口道。

    娄乔盯着窗外一根仅剩一片叶子的枝桠,默数着它到底能撑过多久,没在意娄唯的话。

    “我上次把你不行那事跟嫂子说了,”娄唯往后退了几步,到了他哥手伸不到他的地方停下,“后来我想这事就是不该跟嫂子讲,万一他嫌弃你怎么办。”

    娄乔浑身一震,半晌才从震愕中清醒过来,然后看着娄唯好几秒后,咬牙切齿地说:“那我躺平就好了。”

    娄唯竖起大拇指,佩服道:“我哥不愧是真汉子也,能屈能伸。”

    娄乔皮笑肉不笑道:“我真不该把你养这么大,我在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形象全毁了。”

    “哥,能怪我吗?”娄唯说,“是你自己作孽,再说,你的形象嫂子也不在乎吧。就我死皮赖脸追着喊嫂子,人家也是脾气好,不给我计较,说真的,嫂子这人太难追了。”

    这似乎戳到娄乔的软肋,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座冰山我也得给他捂化了。”

    娄唯再次竖起拇指:“哥,是条汉子。”

    “滚吧,整天在耳边聒噪,影响我恢复。”娄乔闭上眼。

    娄唯:“…行,我走,你就在医院里好好单相思,我找我嫂子去,他做饭可好吃了。”

    多少年没回来了?准确地说五年吧。上次回来料理养父后事,按照他的遗愿一切从简,在家只待了不到两日,都没来得及出去走走,就离开了。回来的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养父的老房子又临近河边,屋里霉味一直不散。隔壁老陈叔这些天给他帮了不少忙,打扫卫生,修理些破旧家具。

    池淮小时候总爱从自家房顶爬到老陈叔家的房顶,他家旁边有颗高大的桑葚树,树顶上结的果实又大又甜。老陈叔那时候还年轻,每次都能从树顶把池淮给拧下来,然后往他养父面前一推:“池哥,你家鸡崽又飞树上了,你得好好管管,树那么高万一掉下来,可不得了哟。”

    养父轻拍了下他的头,并不严厉地对他说:“给你插根羽毛你试试可不可以飞起来,掉下来谁负责!”转身回到家后,问他:“树顶上的桑葚是不是特别甜?”

    池淮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特大桑葚放到养父面前:“就是被鸟吃了好多。”

    养父拉过他抱进怀里,问:“爬那么高怕吗?”

    池淮摇头道:“不怕,我记得爸爸说过的,什么事都得注意安全。”

    养父眯笑着拿了颗桑椹放进嘴里:“小淮呀,我们自己种一颗吧。”

    “好耶!比隔壁陈叔那颗还要高大,结的果实也比他家甜。”

    “嗯。”

    桑椹树后来并没有像池淮期许的那样,长得像一颗大白菜,这是养父形容的,而且还不结果。

    再后来,桑树病患,春天刚开始抽新芽就全掉了,整棵树都死了。时过境迁,陈叔家的桑树还在,陈叔变成老陈叔,爬上树梢只为摘最顶大又甜的小孩现在已是青年,那个笑着摸他头的人已经不见,可谓是物是人非呀。

    天终于不下雨了,池淮想出去买点碳烤烤屋子,问老陈叔哪里有卖,老陈叔说对面河有家卖烧烤食品店有卖,那种无烟的。

    河对面已经发展成商业一条街,因临近马路,相比较池淮家住这边要繁华的多,也导致很多人搬去了对面,这边只为数不多的人住着。

    池淮小时候很少来去对面,主要是对岸没堤坝,还有离学校近老碰到老师。他喜欢养父家后面那条长长地堤坝,从上往下跑有种飞翔的感觉。

    少年人总喜欢刺激冒险地游戏,从堤坝上往下冲刺,谁停在离河最近的位置谁就当老大,池淮从来没输过。同一种刺激玩多了也就乏味,有人提议说那就跳进河里,谁跳得远谁就是老大。十六七岁的人对当老大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好胜心极强,谁也不甘落后,一个赶着一个往下蹦。

    然后蹦着蹦着发现少了一个人,那是池淮第一次面临如此巨大地变故,那个孩子家长在河边整整哭了三天,最后连尸首都没打捞上来。

    养父说过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后果,却没告诉他如何承受后果。这是池淮少年时期唯一一件让他每每想起就后怕的事。

    从河这边到河那边走路过去其实还是要一些时间的,现在没事,正好活动活动。河面风带着湿冷往衣服里钻,池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出门时想着会出汗,就只披了件薄毛线外套。

    河并不宽,只因桥修得离居住地比较远,家里有船的大多数还是用船只渡河,也因为发展经济,这边居住的人少得没必要再去修一座新桥。

    池淮一路小跑过了河,根据老陈叔说的门牌号一路数过去,出乎意料的是这家店装修规模都挺上档次的,在这种小镇里是为数不多见的。

    店里坐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趴在一方矮桌上写作业,见池淮进来,只看了眼:“你需要什么冰柜里自己拿,上面有价格。”

    “有碳吗?”池淮靠着冰柜,“有机碳。”

    小女孩停下笔抬头看着他说:“你等下,我问问。”起身往店里头走了几步,对着一扇门大声喊道:“舅舅,你在干嘛!店里还有碳吗?”

    “有呀,”略带沙哑的男声,过了几秒,门打开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捧着两箱有机碳嘴角含笑着对池淮说:“送货到家。”

    池淮看着娄乔半晌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这你家开的?”

    “不是,我表哥开的。”娄乔往池淮身边凑了凑,“怎么穿这么点?冻感冒了我可会心疼的。”

    池淮伸手挡住凑近的人:“医生让你出的院?”

    “嗯,我身体素质好。”娄乔说,“恢复快。”

    “哦,”池淮指指两箱有机碳说,“多少钱?两箱都要了。”

    “你今晚有聚会?”娄乔从旁边拉过椅子,放到池淮面前。

    “没。”池淮看了眼外面,估计等会又要下雨,说,“微信支付扫哪?”

    “急什么呀,”娄乔拉住池淮往椅子上摁,“喝什么?”

    “不渴。谢谢。”池淮看着他说,“要下雨了,我没开车出来。”

    “我说了送货上门,”娄乔对一旁写作业的小女孩说:“綦糖心,去给舅舅倒杯茶。”

    小女孩抬头看他一眼,手里的笔在还纸上写着:“自己倒,我作业都写不完。”

    “写一天了,眼睛不要了?”娄乔说,“写不完就不写了,我当年从没完成过作业,成绩不照样很好,这个还是要看智商,跟写没写完作业没关系。”

    “呵呵,”綦糖心冷哼一声,“等下你最好别出门,牛皮吹大了遭雷劈。”

    池淮没忍住笑了出来。

    “嗐……我这叫实话,不信你去问你奶奶。”娄乔说,“快去。”

    “别去了,”池淮站起来对娄乔说,“回家还有事。”

    “好吧,”娄乔拿上那两箱木碳往门口走,“送货上门。”

    池淮跟出去:“不用送,多少钱呀”

    娄乔把木碳放到路边一辆小绵羊后备箱用绳子捆上,回头看着池淮眉头一皱,脱了外套递给池淮:“别美丽冻人了,会感冒的。”

    池淮看着眼前的衣服又看了眼娄乔,拒绝道:“如果你还想进一次icu的话,我不介意。”

    娄乔微微扬起嘴角:“你穿上,我再去拿件,大活人还能被冷死么。”说着把衣服展开往池淮身上披,顺手摸了下池淮头顶。

    池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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