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冤家
推开门没来得反应,衣服裤子被泼了一身水,我吓了一激灵,看着面前拿着水杯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啊,对不起,我以为是小季。”庆云面露愧疚色,声音却无半点诚意。
从进门开始,这个叫庆云的就对我有股莫名的敌意,然而我并不认识他,也不存在与他曾经发生过什么冲突。
我掸了掸身上的水,压住心中的怒火,淡淡道:“没事。下次小心点。”
庆云把水杯放到洗手台上,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那谢谢唐制片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抽出纸巾擦衣服,没空搭理他,更没注意他做了什么。还好今□□服颜色较深,晚上灯光昏暗看不太出来。
回到包厢的时候,在场人的目光齐刷刷向我看来,我以为是刚才擦干衣服的水,弄乱了,便低头看了眼,发现并没有。
“棠,”路过站身向我走来,“我送你回去。”
我疑惑地看着路过,问:“剧本谈完了?”顺便扫了眼屋里,何况和那个导演不在房间里,剩下的这几个除了路过,一概不熟。
“基本上没什么可谈的了。”路过轻轻推了我一下,把我往门外赶。
“什么人嘛,仗着自己是制片就这样横行霸道的吗?”有人义愤道。
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挣脱开路过,进到房间。
那个庆云扑在云瑭怀里抽噎着,刚才说话的那人坐在何况的位置上正帮他擦拭身上的水。
我微微扯了下嘴角,心中冷笑。
不愧是演员,恶人先告状没少演吧。
我坐回沙发上,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对那人说:“来,说说我怎么横行霸道了?”
那人涨红着脸:“还需要别人说?自己干了什么不清楚?”
我简直气笑了,自己被泼了一身水反而成了恶人。
什么狗屁电视剧里恶俗情节。
“一定有什么误会。”路过急忙打圆场。
我抬了下手,示意路过别说话,今晚这恶名我得把它坐实了。
我唐棠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冤枉气?
除了何况,还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想计较是一回事,别人非要找上我,那我又何必宽宏大度。
“哦,很抱歉,我不知道,麻烦你说说吧。”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看着那个庆云。
庆云依旧躲在云瑭怀里,看他肩膀耸动的幅度,应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那人被我问的一时哑口无言。
路过轻轻拉了下我,在我耳边低声说:“棠,算了,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我转过头看了眼路过:“没有误会。”放下酒杯,站起来往云瑭身边走。
云瑭见我走到他面前,冲我礼貌地笑了笑:“他还小,对你做了什么,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向你道歉。”
哥哥?云瑭是他哥?难怪了,这下明白了那份莫名敌意的来源。
小孩就是小孩,永远分不清是非立场。
“没事,我原谅。”
云瑭脸上笑容一僵,大概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厚颜无耻,明明是自己做了错事还厚颜无耻地说原谅。
“让他起来说话。”我看着云瑭,“当面解释清楚,这样误会才不会闹大。”
云瑭点了点头,在庆云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有事好好说清楚,别哭了。”
我抱着手臂,冷眼看着。
庆云缓缓抬起头,怯生生看了我一眼,又立即往云塘怀里缩。
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唐制片,对不起,我错了。”庆云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演技,路过都得甘拜下风吧。
“说说事情经过吧。”云瑭低声询问。
“我不该进厕所时把门关太重,吓着唐制片了,对不起。”庆云低眉顺眼委屈道,“你泼也泼了,请原谅我。”
我微仰起头,哂笑一声,小孩就得好好教育一下,不然分不清是非对错。
“哦,我泼你水了呀?”我缓缓转过身,随手拿了杯子倒满酒,“今晚这酒不好,下次我请。”
酒顺着庆云头发滴落下去的时候,心里其实很畅意。
不过也就两三秒。
老天待我太薄,我浇庆云一脑袋酒刚好被何况进来看到。
看得真真切切。
屋里尴尬的气氛陡然而升,也不知我是怎么想的,回头扫了眼何况。
果不其然,他拧着眉,看我为非作歹,脸上带着不悦和不屑。
我在期待些什么呢?真是搞不懂自己,我在何况心中的形象一直就是这样的,还有什么好挽回的。
挽回了又能怎样,现在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也无所谓他怎么看我吧。
我放下杯子,扫了眼庆云身边的云瑭,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你。”
云瑭的修养比庆云好了八百倍,我当着他的面浇了他弟弟一脑袋酒,脸上还挂着笑容:“不用了。”
“抱歉,各位。”我退后两步,“破坏了你们的兴致。”
越过站在门口的何况,夺门而出。
靠着墙缓缓吐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了。
在门口碰到何况的时候就不应该进来。
有何况的地方,我的情绪总会失控。
真是一场糟糕的聚会。
湿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起身往门外走去。
路过在身后喊我。
“唐棠,我送你回去。”路过追上我。
“不用。”我没停住脚步。“车子自动驾驶,放心。”
心情很糟糕,暂时不想与人说话。
拒绝路过的好意,往停车场走去。
走到车边才想起车钥匙在清理衣服的时候,放在了洗手间的洗手台上。
所幸洗手间还没进来人,钥匙还在那里。
拿到钥匙出了洗手间的门,便遇到了何况。
难道现在偶遇机率高的不是转角,而厕所走廊?
遇到了也不是爱,而是冤家。
何况双手插兜靠着墙壁,见我出来,眉头微皱。
总在这种地方碰到我,你也是够倒霉的。心里替何况抱不平。
我捏着车钥匙,尽量不去在意何况的表情和眼神,故作轻松地对他点了下头。
忐忑地从他面前走去过后,轻轻松了口气。
“刚才怎么回事?”
啧,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嘴角挂着笑:“就你看到的那么一回事,何先生是没看明白还是想让我再陈述一遍‘犯罪’过程?”
“唐棠,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况神色一沉。
喝了酒衣服又湿,本来心情就糟糕,此刻只想回家泡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奈何何况偏偏不放过我。
“你想干嘛?”我怒道,“能不能滚远点,你要是为你未婚夫的弟弟找公道,也可以泼我一身,但请你不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站我面前质问我。我恶心。”
恶语相向是我与何况之间的常态,他也见惯了我声嘶力竭闹的样子,他沉着脸眉头紧锁,看着我没说话。
“不泼那我走了。”我揉揉眉心。
走到车边,我决定以后出门要看黄历。
刚甩开何况,又碰到路过。
路过靠着副驾驶的门,朝我挥了下手:“麻烦你送我回家吧。”
我翻了个白眼,摁了下车钥匙。路过转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要坐车就什么也别问。”我坐到车上,系好安全带。
路过闭着眼,懒懒道:“不问,赶紧开车。我睡会儿。”
开出十几米才想起没路过家的地址。
我推了下不知真睡还是假睡的路过:“你家地址。”
“发你手机上了。”路过睡意很浓。
看到路过家的地址,我差点让车紧急止停。
路过居然和何况住一层楼。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呀。
“路过,你下去自己打车。”我推攘了把路过。
路过睡梦中被我吓一激灵:“怎…怎么了?”
我没好气道:“你跟何况住一层?”
路过茫然看着我:“昂,怎么了?”
“下去,你自己回去。”
路过看穿我的心思:“放心,何况现在那房子空着的,反正自从我住过去,就没见他回来住过。”
“是吗?”我冷哼一声。
路过换了个坐姿,闭眼微微点了下头:“不骗你。”
这里曾经是我和何况的家。房子是我们的婚房,如今却成了囚牢。
我的囚牢。
何况空着它也是对的。
我和何况在这里住了四百多个日夜,四百多个日夜像电影倒带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当初离婚的时候有想过让何况把这套房子给我,最终还是没能提出来。
我要过来干嘛呢?他人都与我无关了,房子里与他丝丝缕缕的气息只会让我更加伤心。
在我睡前故事里这条路走了无数遍,画面也很唯美。不曾想我再次踏上这条‘回家’路却是送别人回家。
“还那么在意呀?”路过偏过头看着我,“一个空屋子而已,何必耿耿于怀。”
“你故意让我送你回家的吧。”我斜了眼路过。
路过举起手,委屈道:“没有,我助理家里临时有事,所以我才想搭你的车,我这公众人物也不好叫车吧。”
“那你怎么知道…”
“哎哟,我的弟弟。”路过打断我的话,“看你神情就知道了。别在意啦,他都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也别裹足不前。”
“你在这住多久了?”
“两年半吧。”路过想了想说,“我真没见过何况来住过,放心,不会碰到他。”
“走路进去吧。”我把车子停在了小区大门口。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怀什么,就是不想踏进去。
即使路过说了何况根本没回来过,或许就是没回来过的原因吧。
空房间落了灰,心里蒙了尘,新人变旧人,旧人不覆。
“啊?”路过惊讶道,“你知道从这到我家楼下有多远吗?”
我当然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
“好人做到底吧。”路过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随即脸色一变,“你衣服怎么湿了?”
我甩开他:“所以我得回家。”
“庆云干的吧。”路过想也没想就说。
他的第一反应让我吃惊又有点感动。算上今天,我和路过才见过三次面,三次面他却选择相信我,比如某人,不知好了多少条街。
“我也泼他了。”我开打车门。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分。”路过重新关上门,“去我家吧把衣服换下来吧。别看现在天气不冷不热,也很容易着凉感冒的。”
“不用。”我摸了下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开车。”路过催促道,“不然你感冒了,你二哥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我。”
“你和我二哥……”是什么关系?
“朋友。”路过说,“你快开车。”
执拗不过我只好把车子开进去,车停到地下室后我有些踌躇。
路过这下非常爽快,拍着车门示意我赶紧下车。
三年多没来过这里,让我有些感慨和缅怀。
还没缅怀够,电梯进来一个人,顿时我僵住在原地。
我大概是中邪了才会信了路过的鬼话。
什么很多年没见何况回来住过,他妈现在我面前的是鬼吗?
何况显然也很意外我怎么在这里,他冷冷地朝我和路过脸上扫了眼,连基本礼貌招呼都懒得打,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伸手在路过手臂上掐了一把,无声道:“你不是说他没回来过吗?现在呢?”
路过痛得龇牙咧嘴,用口型回答:“真没骗你,谁知道他会突然出现这里。”
“鬼知道。”我看着何况的背,尽量让自己平静。
电梯很快到达楼屋,也没给我过多时间尴尬,何况长腿一迈,出了电梯。
路过捂着手臂,嘀咕道:“他回来就回来呗,跟你又有关系。”
我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示意他赶紧开门别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