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番外
厉雅不懂朝堂上的事, 她只看到了厉纯这些年来越发的温和,不仅是对他爱的人,这份温和也给了朝臣、宫人。
自然她喜欢这样的皇上, 如今温柔的爱人与可爱的孩子陪伴在侧,日子过得舒心又安逸,当然如果自己身体能再争点气就更好了,这几年吃药吃的她都烦了。若说唯一让她感到不圆满的是阿玥。
阿玥六岁了,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了, 他明白了自己的母亲虽然是皇后,但他却什么都不是, 这个郡王的头衔都是靠母亲得来的。
这些想法, 是太妃告诉给厉雅听的, 厉雅天天与三岁的太子在一起,想像中的孩子都该跟太子一样稚嫩,不想阿玥已如此成熟。
三年里,厉雅身体不好精力有限,太妃又一天天地离不开阿玥, 同样的阿玥也离不开太妃,种种原因,阿玥一直养在太妃那里, 如今再想接回来已不现实。
厉雅只能多去太妃那里看阿玥,尽量多陪伴以弥补母子亲情。现在的阿玥不像小时候, 一看到她来就以为是来接他回去,要分开他与太妃的,因而哭闹。
他会恭敬地行礼,面对厉雅各方面的询问,会不卑不亢的耐心回话。表面看挑不出一丝毛病, 但就是透着疏离,母子间像是隔了层什么。
可就是这样常来荣养宫的日子也难以长久,皇后又病了。皇上就算再温和,这次也有些急了,严肃地询问太医院,皇后自生产后这几年,为什么还是将养不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太医也难,皇后生太子时的凶险,能捡条命回来已属不易,身体养不回来也正常。太医没敢说的是,这也就是在宫中,如果是在民间,没有这些好药好医顶着,恐早就卧床不起,难以活命了。
皇上听了太医所说,也知是那次生产造成了皇后的体虚,他一方面让太医院更加精心,一方面精神更加投入到礼佛中去,他坚信,那么凶险的情况,皇后都被他求佛求了回来,神佛既愿意回应他一次愿保佑皇后一次,那只要他心诚,神佛会一直眷顾他们一家三口的。
皇后这次生病,时间很长,断断续续有两年之久,终于在立秋之日,她一下子就好了,虽说没有恢复到生产之前的状况,但与两年前生这场病之前基本无差。
皇上大喜,宫中设宴,去晦气讨吉利,命妇们都要来宫中祝福皇后。
席间,厉雅注意到,母亲与阿玥似乎与余家妇燕门王氏很熟,自此她开始留意上心起来。皇后这边的宴席一结束,太妃就邀王顺茹到她宫中走一趟。
这是阿玥要求的,皇后身弱这两年,根本不可能再到养荣宫看阿玥,而皇后又怕把病气过给孩子,也不常召见。在这期间,张妃却忽然与太妃热络了起来。
她总来给太妃请安,一来二去,太妃也习惯了张妃的到来,毕竟以前那些巴结她的人,见皇后温敦,不上赶着也不会被穿小鞋,自然安心自己的小日子,她们连皇后都不孝敬了,又怎么会再来太妃这里。
于是,荣养宫就安静了下来,张妃的到来无疑给太妃静寞的生活带来了些许光亮。况且太妃发现张妃很喜欢阿玥,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喜欢孩子,但这辈子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子她是不能凑前的,那是尊贵的主子,元福公主又太大了,又有她生母把着,也是近不得前的,只有玥郡王能让她生起这份爱幼之心。
张妃被太妃接纳了之后,逢个年节的,她会带着来宫中请安的王顺茹一起过来。
阿玥竟还记得她,虽模样早忘了,但这个人、记忆里模糊的影子重新对上了号。不得不说,燕门王氏的魅力简直是太大了。一面之缘就给阿玥留下了印象,让太妃也慢慢接受了她。
刚开始太妃顾忌着王顺茹实为阿玥继母这层关系,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让他们这样相处。
但看阿玥开心的样子,太妃就舍不得管了,孩子太过可怜,父母亲情淡薄,母亲又生着病想顾也顾不上,如今在张妃与王顺茹身上能找到些温情,太妃就随他去了。
太妃如此做,还考虑到,阿玥以后是要出宫立府的,且不论王氏的出身,与燕门的人有一份交情总比没有强,另外,王氏的夫家正是余家,那才是阿玥的根,如果能通过余王氏,与余家各人建起联系,这些都会成为未来玥郡王的势力,身边围有人总比没有人愿多看一眼的好,这是太妃的想法与私心。
所以,今日皇后的宴请结束后,张妃、王顺茹还有太妃,几人默契地去到了荣养宫。
相比刚才皇后的宴席,她们在这里更加的惬意,尤其是阿玥,也只有这时候,他才笑得像个孩子。
皇后在宴席后想了想,也决定去往荣养宫一趟,一是她想私下与阿玥独处一会儿,另外也就太妃与王顺茹有来往一事问个清楚。
厉雅不想弄得大张旗鼓的,所以没叫人通报,走到院门处,身在外面就听到了阿玥的笑声,他管王顺茹叫太太,王顺茹则是直接叫他的小名。这让不小心听到的厉雅惊楞了一下,他们之间熟络程度超过了她的想像。
院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厉雅觉得自己反倒像是个外人。自然,她一出现,院中的笑声就停了,除却太妃,众人都起身给她请安行礼。
叫了起后,气氛一下子拘谨了起来。王顺茹看了张妃一眼,张妃道:“时候也不早了,门庭快下钥了,王夫人也该回了,我们就不打扰太妃与娘娘说话了。”
厉雅看到阿玥的小脸垮了一下,虽然马上恢复了,但再成熟的小孩也终归有藏不住情绪的时刻。
不过,厉雅没留人,她们确实是该走了。
那二人走后,厉雅根本没问太妃王顺茹为何在此,她从小就在宫中生活,并不会单纯到什么都不懂,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太妃的用意,她是在为阿玥成年以后铺路呢。
厉雅打起精神,笑着与阿玥说话,已八岁的阿玥更加沉稳,在皇后问话间他始终乖乖的,如果没有刚才张、王二人在时的对比,厉雅还会觉得与阿玥相处得不错呢。
皇后走后,阿玥就一直沉默,太妃问他怎么了,不想阿玥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小声地问:“您跟我说实话,我能挺住不往外说的,王夫人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太妃大为震惊,她知道阿玥早熟多思,但没想到他会多思到瞎想的地步,她马上严肃道:“余启,你不能因为自己姓余,就认为余家的夫人是你的母亲,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是皇后的孩子,那余家有什么本事能让你进宫,让皇后认你做亲子,还封你为郡王。退一万步说,就是哀家,又凭什么替余、王两家养孩子,就算我亲女皇后身体原因无法带你,那又与我何关,宫中有的是奴才可以看顾你。”
太妃在阿玥眼中看到失落的神色,她有些语塞,“你,你母亲这些年来不是不想管你,是她生太子的时候身体出了问题。”
阿玥嘟囔着打断她:“那也不是我的问题。”
事情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一日而成的,太妃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她拉过阿玥的手,安抚道:“皇后是爱你的,哀家也是爱你的,你父亲也还在,你余家也还在,再过几年你大了,就可以出宫有自己的府邸了,你想做什么会比在宫中方便很多。”
是啊,到时他就看不见皇后对太子爱护的样子,眼不见为净了。
太妃把阿玥的瞎想告诉了厉雅,厉雅听后心里不是滋味,厉纯看出她有心事,问了几句见她不愿说,就找来了美棠了解。
美棠如实禀了,厉纯听后没太上心,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他私心本也不想厉雅与那孩子太过亲近,她本就身体不好,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太子身上。
厉雅自己别扭了几日,皇上与太子牵扯着她大部分的精力,慢慢也就顾不上过去了。
总的来说,厉雅的日子过得很好,虽有不圆满,但人生在世,哪有什么绝对的圆满,皇家也是有愁事的。厉雅只求这样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下去,也不枉她的皇上忙完政务后还要日夜礼佛的这份虔诚。
很多人都不明白,人生最大的幸福恰恰是一成不变,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厉雅也没能保住她一成不变的生活。
变故发生在转年,太子六岁之时。
在学习骑马的时候,太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没摔坏骨头也没摔到头,却起不来床了,太医会诊后得出结论,太子竟是患了心疾,不是因为摔马而得,是因为当时犯了病,才从马上摔下来的。
一边朝堂内外哗然,要知道心疾可是大病,活不长久的。另一边皇上与皇后,没人在乎朝臣会怎么想,只想到才刚刚六岁的孩子就要面临病痛,甚至作为父母他们可能会失去自己的孩子。
厉纯一直安慰着厉雅,虽然她并没有哭天抹泪,相反,在皇上安慰她时,厉雅还会反过来安慰皇上。
两个人都把担忧与悲伤埋在心底,一心想着对方,哪怕自己的内心早已狂风大作,面临崩塌。
此时的皇家与一般皇家不同,帝后同心,没有外人,太子只有一个,三口人过从甚密,感情牵绊极深,其中一人有事,另外两个都会如剜心般受不了。
就在皇上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病儿身上时,他的臣子们有蠢蠢欲动者。
余家、张家,燕门王氏自不在话下,与宫中悲伤的气氛不同,他们如藏在暗处的狼,蛰伏多年,终于看到了伺机出动的机会,兴奋激动溢于言表。
此时,余家当家人,余泽福余大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与燕门王氏站在一起,共谋大业。
太子刚病那阵,众臣子顾忌皇上的心情,并没有说什么。但时间一长,有些人就不乐意了。这个时间是在太子染心疾一年后,这一年里,太子的病情还算稳定,但六岁的孩子正该是活泼的时候,却连宫中的学堂都不能去,只能倚在塌上,等着老师上门来讲课。
那个样子,让人看着难受,本该恣意的年纪,却活得行将就木。
皇上在听到朝臣话里话外都是放弃了太子的意思,温和多年的皇上急了,把朝众震得不敢再说话,但他们心里却觉得自己没错,他们是为大历的江山社稷来着想,他们不会如皇上一样感情用事,他们是忠君爱国之辈。
这一年来阿玥是暗喜的,他的羞耻心告诉他这样不对,但这是内心真实的感受,他控制不住,学堂里虽然他还是坐在下首,但前面的位子空了,阿玥觉得天地都宽了。
他去看过一次太子,只这一次,他与太子从此都不希望见到对方,太子见到能走能动的玥郡王,书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而阿玥接受到了太子的心思,他不想到这里招眼,万一哪次过来再把太子刺激到犯了病,他就该倒大霉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老师教过的书中内容,阿玥深以为然。
又是一年过去,再有两年,阿玥就要出宫建府了。这一年里,朝臣没有再提对太子之事的忧心,虽作壁上观,却看不到一点希望,太子这一年还是卧床,连床都下不来,动一动就会心悸,这样的体格怎么可以承大统。
不能怪朝臣们着急,皇上若是有兄弟或别的皇子,他们自然安心,一天天跟着皇上捱日子就好。但现在的情况是最糟的,眼见着大历又回到了几年前,皇上没有子嗣的时候。
这一年刚过,开春的时候,太子犯了回险,太医院里的针灸连最大号的长针都用上了,直直地扎进了年幼太子的心脏,头上也没闲着,大大小小的针扎了满头。
这一回厉雅终于撑不住了,何止她,此情此景厉纯也差点要站不住。
人是救过来了,但厉雅被吓坏了,从这天开始夜里常常睡不着,做恶梦,她本就伤了底子,一下子也病了起来。
太妃看着救回来后,依然每日只能在床周围活动的太子,以及为太子担心的皇后,她真怕没等她闭眼,厉雅会走在她前面。
太妃劝厉雅,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母亲呢,她若是有事,他们可怎么办。
厉雅也想打起精神来,但她做不到,她就是睡不着,睡不好影响到了她的方方面面,哪怕是皇上求她,夜夜搂着她哄着,她也睡不着。
一时,皇后与太子处天天都充斥着药味,底色惨淡。
春天就在这种惨淡中过去,迎来了夏日。按例,明年的夏日,阿玥就该出宫了。阿玥最近很忙,他要出宫寻府,这是皇上给他的特|权,少年人出了宫像是飞入林中的鸟,快乐地就差扇翅膀了。
一连几日每天都出宫去,不到庭禁的时间不回来。
太妃几日见不到人,想到马上他就要出宫了,就十分不舍,她太妃的身份,又不允许她随阿玥去,郡王出府自住,想要再回来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这一日,王顺茹在夏赏日入了宫,虽说这个日子,她人是入宫了,但皇后的身心都没有条件办此节,王顺茹也只是借着这个名头进宫罢了。
太妃提前收到了她的请昭,告诉了阿玥,王夫人要来,阿玥却一改常态,只说,太妃陪着就好,他还是要出去。
王顺茹这日来,张妃没有跟着,她与太妃聊着天,一聊就聊到了皇后与太子。
太妃神情哀戚,满目担心,王顺茹见状,随口道了一句:“孩子永远都是母亲的牵挂,太子若是不好,皇后娘娘恐也难好,这一拖二的,实属难办。”
正是这个理儿,太妃早就明白,也说与了厉雅听,但又有什么用,太子一日不好,她也将这样一日日地熬下去,能熬到哪天,太妃都不敢想。
王顺茹又说:“太妃不要觉得臣妇是在胡说,臣妇燕门一族里有一世家,十几年前的事了,俊秀高大的孩子养到十三岁上,忽然一场高热人就烧昏了。一直昏睡不醒,那孩子的母亲,一个月里就白了头,本是强健的身体,一日一日地垮了下去。好在老天留了她一命,一年后她好了。虽头发黑不回来了,但慢慢能下床了,能睡得着了,东西也肯吃了,竟是一年后再见,与以前没什么两样,说话还是那样声如洪钟。这前些日子,她家里小辈刚给她过完五十寿诞。谁能想到,都以为她要随着那个孩子去了。”
太妃来了兴趣,忙问:“她是怎么好的?”
王顺茹:“说起来也是凄苦,是那个孩子在病了一年后,终是不治而亡,她伤心了一场,大哭了一场,也就慢慢地走了出来。都说是那个孩子心疼母亲,再这样拖下去,自己不得好,母亲还得让自己给带走,不如早归早了。”
太妃不说话了,王顺茹马上跪地道:“太妃恕罪,臣妇一时自大,自诩与太妃交心,不想竟口出妄言,失了体统,望太妃责罚。”
太妃缓缓地道:“起来吧,谅你也不敢拿这事编排皇后,自然是你家门中发生过的,既是真事又何罪之有。”
王顺茹谢过恩后,没有多留。她走后,太妃就时常走神,阿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阿玥没问太妃怎么了,他像往日一样,与太妃说着外面的趣事,以及他看重或看不重的府邸。
在这期间太妃还会时不时地走神,阿玥暗想,果然如王夫人在宫外与他所说,太妃入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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