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
尔兰殿那位生孩子的同时, 前朝也不太平，皇上一直是勤勉的，不仅连着两日没有上朝, 给出的理由竟是因为公主生孩子。
一部分臣子摇头叹气，本来他们就皇上无子嗣还不临幸后宫一事不满，在给皇上施压呢，可圣上根本不理，这会儿更是明着摆出态度, 他就是看上公主了。
不可理喻，成何体统,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 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皇上竟大张旗鼓不管不顾地只凭自己心意行事。因为此事，朝堂上开始分派。
皇上再一上朝，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封厉雅为贵妃。
此议事一下，下面人各怀心思，死忠于皇上的觉得挺好, 满足了皇上的需求，子翤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得到解决。另一部分人心中满是不悦，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家中有女儿充到后宫, 或是站队于这样家族的情况。
这样情况的臣子个个脸色阴郁，心中大叹礼义廉耻, 两方倒是有一点出奇的一致，都把目光看向刚升上官来没多久的余大人。
唯皇上者是在看热闹，其他人则是迁怒于他、于余家。不是自己窝囊，把公主逼了回来，皇上还能真到他家去抢人不成。真是胆小如鼠, 为了媚上整个家族的脸都不要了。
余大人何尝不知众人想法，此时如芒刺背，面上还要表现得平静。
皇上已用实际行动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如今盒子掀开，众臣子也见怪不怪了，可还是要表达一下态度，一部分人站出来表示了反对，引经据典，满口都是大道理。
唯皇命一派当然也没闲着，站在皇上立场为皇上说话，一时两边据理力争，吵得很热闹。
厉纯坐在上面看着，心中感慨，明明他们都知道结果的，圣意已决，最后还是会按自己的愿意来，但他们还是要反对一下，好像不这样做就彰显不出他们的重要来。
皇上虽高高在上，但下面人还是会抓住“礼”与“理”来试图挠你一下，哪怕只是轻轻地，甚至难以感受的到，但还是会让你起一身鸡皮疙瘩。
厉纯冷笑，如果今日是先帝在座，恐怕再匪夷所思的圣令，他们多半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在这一点上，厉纯是佩服先帝的，只要够狠，根本不用考虑臣下的感受，他们自是也不敢来扰动你分毫。
可惜厉纯是知道自己的，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太|祖皇帝那样的人，他狠不到那种程度。
终于，下面吵够了，皇上一锤定音，此事最终按圣意成旨。
一散朝，余大人主动加入到那些对他有微词，恨铁不成钢的那群人。以吏部尚书为首的小集团，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最终接纳了他。
余大人回到家，叫来正在备考的余康，把朝堂之事细细地说与他听，最后道：“既然已无脸，这脸面就不能白舍，你好好准备，不出问题这次肯定能榜上有名。也许这是老天在考验咱们，成大事者必先磨练其心智，谁也说不准将来我余家会走到哪一步。”
余康最近只读书两耳不闻天下事，就算是知晓此次科举有望功成，但他还是比以往更努力，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些什么。认真听父亲说完，余康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这些话印在心中，重新埋头读书。
三个月后的科考，果然，不论是出于皇上的补偿，还是余大人投靠到组织有了助力，亦或是余康真的知耻后勇，余家二公子这次终于榜上有名，直接升至正五品少卿，掌管祭祀、朝会膳羞之事。
余家对此结果是满意的，余康无喜无悲，只道来日方长。
科举刚过，宫中就出了一件尴尬事，新晋雅贵妃的拖油瓶百天了。当然皇上不尴尬，还帮着大肆承办。
厉雅劝过皇上，虽然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个体面的百日宴，但如此大章旗鼓的行事，却是不必了。她只希望能像现在这样，得皇上爱护，与至亲至爱生活在一起就好。
这孩子毕竟姓余，如今余家没有来要孩子，她已感庆幸，不想节外生枝。
可厉纯心气很高，说答应了她会对孩子好，当年元福的百岁宴就很是隆重，不想屈了她。
自从她接受了皇上的心意，皇上就趁热打铁，直接封了她做贵妃。也知道是他力排众议，受了不少下臣的委屈，这种情况下，虽然在心里厉雅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她也只能接受，尽快适应。
好在，皇上是温柔的，他虽急切地给了她封号，让争议消失，尘埃落定，私下的相处中，却一点都没有逼迫于她。
她还在月子中，不宜移动，尔兰殿又是新修的，所以依旧让她住在这里，而皇上在忙到过不来的日子里，依然会让人给她送信。
信上叨叨的是这一天的日常，哪方面的都有，有时只是吃到了一份新菜，品评这菜的优缺点。如此家常，厉雅却看得津津有味，月子里的日子都不那么难熬了。
当然，在皇上有空的时候，他就会来尔兰殿，两个人说说话，吃吃饭，时间过得很快。
一晃就到了孩子百岁的日子，厉雅还没有给孩子起大名，只起了乳名叫阿玥。
果然百岁宴过后，余家找上门要孩子了。余家本来也没打算放弃这个孩子，女孩的话就算了，但现在是个儿子，留在宫中名不正言不顺，沦为笑柄不如接回余家认祖归宗。
一个百岁宴把要孩子的事提前了不少，本来余家还想着孩子再大些，过了一周岁再要过来，现在这个孩子被推到了大众面前，余家被提醒着决定现在就要回来。
厉雅实则是没有道理不把孩子交出去的，这孩子说到底都是姓余，无论是大历的宗族礼法，还是国家律法，都是注重血脉归宗的。
可厉雅舍不得，三个月的孩子，眉眼都长开了，会冲着她笑，冲着她吐泡泡，道理厉雅都懂，可她舍不得。
厉纯看出她的不舍，私心说，他当然更愿意孩子归余家，让厉雅的心更贴近自己这边，但当他看到她偷偷落泪后，厉纯改变了想法。
他记得自己的承诺，作为皇上来护她周全，如今这孩子能在她身边，就是护她周全。
皇上召见了余家父子，提到了孩子会留在宫中养的意图，余康自是不愿，委婉地表示皇上当初答应过的，在要求余家逼公主回宫时承诺过，这个孩子会还给余家。
皇上反悔得没有一丝羞愧，见孩子的父亲不松口，他问向孩子的祖父。
余大人没有像余康那样激动，他知道皇上既然已经开了口，那这事就算是定了。皇命难违，当初他们不也是接下了那个屈辱的命令，亲自把余家妇送到了皇上手上。
罢了，一个孩子罢了，余大人快速地在脑中盘算，最后他道：“臣父子二人，谨遵皇命，但还请皇上示下，这个孩子在宫中总要有个身份，这是臣做为祖父唯一能为孩子想到的了。还请皇上垂怜，赏稚子一个恩典。”
厉纯见说通了，倒也爽快，这事他早就想过，小孩总会长大，也不能一直在宫中无名无份。
他道：“就按贵妃之前公主的身份来，封这孩子为玥郡王吧。”
“玥？”
皇上：“是贵妃给起的小名。”
余康马上跪下道：“臣请皇上恩典，想亲自为孩子命名。”
皇上：“可以，本来贵妃就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呢。”若说父母赐孩子名，厉纯更不希望是厉雅来做这件事。
余康道：“臣想好后，会上书以正名。”
“行，你回去想吧。”
厉纯现在急着回去给厉雅报喜，她不用再伤心了，她的儿子不仅不用离开她，还得了郡王的封号，保一生荣华富贵。
厉雅自是高兴的，她知道这是皇上的功劳，硬是拆开人家父子亲情，皇上也是不占理的，尤其是在臣子面前。厉雅领皇上的情，但她没有说谢谢。她望着皇上的笑脸，知道他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从与皇上相处以来，他给自己的感动颇多，厉雅一时情不自禁，借着他坐着她站着，她低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厉纯楞了一下，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拉了她过来，这次换他主动。
夜里，顺理成章的皇上没有回去，而是宿在了尔兰殿。外人不知，内里人都知道，这是皇上与雅贵妃第一次同房。
是夜，厉纯内心无比舒畅，他的忍隐、他的付出、他的真心都得到了回报，他觉得一切都值了。就凭可以与心爱之人厮守，他已经胜过了太|祖皇帝。
而另一头余家父子终于在吏部尚书李如康李大人的家宴上，得到了上峰的召见。李如康十分敢说：“你父子的苦没有谁能比我更明白了，今上如今糊涂行事，色令智昏，不是兴国好兆。”
余康听得满心沸腾，余大人却有些戚戚，这李大人的底牌为何，竟是这样的狂？可如今，他余家也只能投靠到此列。余大人有自知之明，无论他家如何表忠心，他们的存在对皇上来说，本身就是个错误，是个刺，时不时地会扎皇上两下。
不想有朝一日被拨除，就只能立足自保，让皇上想动他们时却不得不权衡利弊而动不得。余大人端起酒杯敬了李尚书一杯，饮干后道：“我父子得李大人体惊实为幸事。”
李大人没说什么，却很给面子饮空了此杯。
下面人看着，同样饮了酒。余家父子此时才感觉到他们真正地被团体接纳。
散席后，李尚书幕僚问起余家父子，李如康道：“还是能用的，被羞辱至此，连嫡亲的子孙都不能认祖归宗，我不信他们没有恨。对了，余康院中主母那个位子空了很久，把准备好的人选推上去吧。我刚才已点拨过了，你只管去做，余家明白的。”
五日后，从余家发出两份请谕，一封是给玥郡王正名的，另一封是向皇上请婚的，余康要娶新的正夫人进门了。
厉纯把两份请谕都拿给了厉雅看，余启，厉雅默念了遍名字，她的阿玥有名字了，而另一封请谕她看后“咦”了一声。
厉纯看她反应，假装不在意道：“怎么了？余家请娶的夫人有问题吗？”
厉雅只一心沉在自己的疑惑里，她道：“不是说要把府上的妾室扶正吗，这位姨娘可是有生过子，目前又怀孕的了。”
厉纯：“哦，你希望余家扶正妾室，不希望这位新夫人进门？”
厉雅喃喃道：“倒不是这样说”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皇上，皇上见她忽然看过来，毫无准备，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喝茶。厉雅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这是吃味了，她只是八卦一下余家的新夫人，他就不爱听了。
厉雅把手中请谕还给皇上，“新夫人是燕门王氏，臣妾只是好奇以余家的根基怎会求得到这门亲事？”
厉纯：“余家怎么了，当初还不是尚了公主，在我眼中，余家娶谁都是有底气的。”
他见不得有人看低厉雅，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他知她儿时少时过得不好，现在就要处处扳她太过谦卑的毛病。接着想到什么厉纯又说：“不是说了不要自称臣妾，你我之间就以你我相称，像民间普通夫妻一样。”
厉雅从放下心防决定与皇上在一起后，就再也没自称过臣，受封后也没称过臣妾，刚才她是逗皇上的。
“逗你呢。”她道。
“为什么逗我，我怎么你了？”
厉雅笑而不语，笑得厉纯不自在，她才说：“你说呢。我就是八卦一下别人家的事，你不要多想。”
听到她说“别人家”，厉纯心里舒服了，嘴上却说：“哼，八卦也不行。”
真是不讲理，明明是他给她看的手谕，厉雅相信，就算她看过后什么也不说，皇上也有理挑，会觉得她是不是心虚，明明心里想了，表面却成心不问。
此事不提，厉纯躺下，拉着她躺在身旁，两人面对面躺着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厉纯手上不闲着，一会儿拨弄下她的头发，一会拿起她的手把玩，还会时不时地咬上一口，咬得疼了，她会轻轻拍他一下，厉纯会给她吹。
就这样逗着闷子，大部分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偶尔会聊两句。
皇上与贵妃就这样静静地相拥而卧，厉雅不知皇上在想什么，但她内心无比的满足，觉得没有比现在的日子更幸福更美满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阿玥已经两岁了，他能跑能叫人了，厉雅尝到了养孩子的另一种新奇体验与快乐。
阿玥跑得快，停下叫她，厉雅起身过去，刚蹲下想抱起他，一时头晕眼花，若不是手撑在了地上，她恐怕就要摔到头了。
贵妃娘娘这一晕不要紧，吓坏了尔兰殿众人，这两年，贵妃一直住在这里，皇上见她喜欢也没强迫她搬，就这样一直住到了现在，所以尔兰殿的宫人还是以前的老人。
没人比她们更清楚皇上对娘娘的在意了，哪怕娘娘一直说没什么，已经没事了，宫人还是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了皇上那里。得了消息的厉纯匆匆忙忙赶过来，连提前通知的太医都比他晚到了一步。
厉雅觉得小题大作，她就是起猛了，从小她就有这毛病，不值当还要叫太医来瞧病。
太医诊脉的时间有些长，厉纯的心提了上来，就在他快要忍不住询问出口时，太医道：“恭喜皇上与贵妃，贵妃有喜了。”
厉纯一下子站了起来，厉雅也惊楞了。这两年期间，她都没能怀上，皇上依然只来她这里，不去后宫别的嫔妃处。
皇上如此行事，连前朝的情况都起了变化，曾经逼着皇上雨露均沾的臣子全部默不作声，反而唯皇党一派开始着急，急于看到皇上能拥有皇子。
这件事一直是厉雅的心病，她有多想早日为皇上生下孩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不是觊觎皇位，就是想让皇上不用再被臣子们惦记念叨，好像他做为皇帝，天天日理万机都不够抵他没有皇子的罪过。
厉雅高兴坏了，她问了好几遍太医能不能确认，得到肯定回答后，一向不冒尖的贵妃娘娘在皇上开口前赏了众人。
待谢赏的热闹过后，厉雅才发现皇上好像没那么高兴。
她问了出来：“皇上不开心吗？”
厉纯赶忙道：“开心，就是太突然了，有点懵。再有想到你上次生产时的情景，我难免会有担心。”
厉雅劝道：“都说第一次生产是最难的，后面应该容易很多，不会像上次那样艰辛的。”
厉纯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摸着，他能感受到厉雅的快乐，但他高兴不起来，他有顾忌，他怕，怕这个孩子生出来会有问题，他怕与她的关系还有另一个可能。
美好到让人心醉的生活他还没有过够，厉纯望着厉雅的肚子，如果这个孩子是健康齐全的，那该多好，锦上添花老天能让他如愿吗。
从这天开始，厉纯信上了神佛，他公布贵妃怀孕的消息后，就大赦了天下，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一般都是孩子平安降生帝王才会如此颁令。
但今上这样做，大家倒也理解，犯着众忌独宠一人，两年多没有动静，如今终于是怀上了，皇上在乎高兴到大赦天下的地步也不为过。
在政务上，皇上也起了变化，不知是不是信了佛的缘故，他平心静气了很多，本就不是以狠厉手腕治天下的帝王，如今更是心慈手软了起来。
厉雅感觉得到，皇上自她怀孕后，精神就开始紧张了起来，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缓解不了他的焦虑。她不明白明明是喜事，为什么要弄得这样紧张。在怀阿玥时没享受到的欢喜着期待孩子到来的体验，如今依然没享受到。
厉雅要皇上给孩子起个名字，皇上想了想道：“提前起名字不好，还是等他生下后再说吧。”
厉雅觉得也对，保险起见，她连小名都没敢给宝宝起，摸着肚子与孩子说话时，都是说“你”。
每到这时，阿玥就会凑上来，去拍厉雅的手，然后拉住不让她摸肚子。他虽然只有两岁多，却聪明又早慧，不知是怎么明白过来，母亲那圆圆的肚子里是个小孩。
太妃说：“才多大的孩子能明白什么，他就是见不得你看肚子的眼神，小崽子本能地知道自己没有生存能力，全靠你供养，如今你用看他的眼神看别的，用跟他说话的语气跟肚子说话，他当然视你那肚子为仇了。”
说到此，太妃还提醒厉雅：“你月份大了，小孩子手脚没个轻重，让他去我宫里呆些日子，等你生了身体恢复的时候，你一样照顾不了他的，还不如现在让他去提早适应。”
太妃说得有道理，厉雅最近确实是没有精力带阿玥，阿玥也是越来越对她的肚子敌视，厉雅权衡后，让太妃带走了阿玥。
厉雅又早产了，好在由于皇上太过担心，生产的各项事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雅贵妃虽然早产了，但现场还不至于慌乱。
第二胎确实比第一胎生得快多了，中午叫痛，晚上就生了出来。
皇上听到孩子的哭声，人都没有站起来，他等在外面，嬷嬷出来报：“恭喜皇上，是个皇子，母子平安。”
皇上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他盯着嬷嬷问：“孩子，健康吗？”
嬷嬷虽心中略有不解，但还是满脸带着喜气答：“小皇子十分康健，全乎人都查了，是个齐整的孩子。”
全乎人从头到脚查一遍婴儿是传统，取个吉利。
皇上忽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道：“赏！统统都有赏！”
说着就朝产房而去，抱过孩子，亲自查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小手小脚十分有力，眼神也清澄，才刚生出来，眼珠就知道跟着人转了，十分灵动。
厉纯鼻子发酸，太好了，感谢老天，感谢神佛，以后他将继续行善，就当给皇子与贵妃积德了。
本来他想过的，在厉雅当满三年贵妃后，就升她做皇后的，如今不用再等一年了，喜获皇儿与升后的喜报可以一并发了。
厉纯这边狂喜，正打算抱着孩子给厉雅看，不想，产妇那里忽然骚动起来。就听助产嬷嬷惊恐地道：“不好了，血，血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