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探子递来的消息就在眼前, 根本不用厉云亲自动手,马永星会先查看,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不用告之厉云了, 毕竟厉云日理万机, 忙得很, 没有实质进展的情报、不是重大机密的情报,马永星自会私下处理妥当。
厉云在宫里他办公的官署处理着公务,这份来自信城的情报直接报到了这里。与往常一样的处理方式, 马永星先接了手。不是竹筒, 而是一封被伪造成家书的书信。
马永星用组织特有的密语破解了内容
这封信他看得时间也太长了吧,厉云抬头看了马永星一眼,见他眼睛还落在那页纸上,一动不动地。厉云觉出了不对劲,他放下笔问:“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马永星猛地回神,抬头看向厉云, 一向雷厉风行的马永星, 脸上竟现犹豫之色。
厉云伸手:“拿过来。”
马永星双手递上信纸,侧身站到一边,目光既想关注大人, 又不忍去看,一时逃避着垂下了头。
厉云看了一遍, 又看了一遍, 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暗语,还是他发明的, 没道理会看错。
信上说,信王要大婚娶王妃了,王妃的人选是郡主, 以及举行大礼的具体日子、时间。
上座的男人久久没有声响,马永星抬头去看,只见厉云的目光还专注在纸上,脸上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往常这样的时候,马永星都会提醒地叫一声大人,但此时,他却是不敢的,他只能等,等大人的反应,等大人的下令。
“你瞧,他们真是怕我不够努力,做事太慢呢。”厉云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正常,马永星不知该接什么话,把头重新低了下去。
“三月初二,真是个好日子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节,哦,对了,信上还说这日是安信的生辰,是想图个双喜临门吧。”
马永星听此话,把头垂得更低。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厉云道:“你下去吧。”
马永星这才抬头,看厉云面色如常,他虽有疑虑,但也只得听令行礼后离开
。这一天,他在外面守着,小厮来来回回地,把公务文件拿出递进,期间屋内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厉云按时离开官署,上了马回府。马永星一直跟在他身边,小心地伺候着。一切无异状,厉云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到了厉府,他让马永星回去,不用跟着他了。马永星争取了一下说,还是让他跟在大人身边吧,有什么事大人好第一时间差遣他。厉云没理他,坚持让他下去了。
马永星离开后,厉云身边再无一人,他慢慢走去了暖秋苑。这里的侍卫自上次从信城回来,就被他撤了。派人守在这里已无意义,反正也没人敢靠近这里。
院门是锁着的,钥匙厉云随身带着,这回不用踹门,他自己用钥匙开了门。
这会儿天色还不晚,他难得看了看院子,都是枯草,枯树,也不知是因为季节的关系,还是被黑纱罩了顶不见日光,植被全都枯死的。
厉云慢慢踱步,进入院子的第二进,这里原先是养了鱼的,现在别说鱼了,水都干了。
鱼池旁的八角桌还在,厉云记得,新婚头几个月里,她惯爱在这里饮茶喂鱼。这样回想着,厉云忽然把手扣向自己右下腹的位置,扣了个空,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了,他从来没有挂香包的习惯,这里又怎么会有东西。那时,她不止坐在这里喂鱼,还会绣东西。那副他强要来的腰封其实不是黄凝第一次绣给他的东西。
早在这儿之前,她给他绣过很多东西,多是香囊之类的小物。厉云仔细回想,脑中只留有黄凝亲手给他戴上的情景,但过后,那些东西去了哪里,他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应该是随手摘下,随手丢掉了吧。
原来,她对他的心意当年处处可见,只不过都被他忽略了。厉云忍不住去想,那信王呢?会不会得了她的东西?会不会欣然地戴上?应该是了吧,否则,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再嫁。
他给她和离书,是真没想到她竟敢当真,真的抛开了与他的姻缘,去开始新的生活。她去过新生活了,那他呢?
厉云发
现,原来只有他一人还站在原处,而他想要的那个人,不仅人跑了,心也跑了。
最后一进院子,很清冷,她说过,离睡觉的地方越近越要简单。厉云直楞楞地朝内室走去,然后一下子就躺在了那张床上。
枕头上被子上使劲嗅,都是尘土的味道,厉云只能靠想象回味着她的味道,他发现他一直没有忘掉黄凝的味道,她的味道也从来没有变过,上次在信城,他捱近她,箍她入怀,他就重新闻到了那个独属于她的味道。
现在只悔当初,没有按心意把人揉进胸怀,狠狠地甜舐,狠狠地啃咬,狠狠地他还悔,如果他温柔些,没有捆伤她,她是不是就会理理他,跟他说话了?
厉云不能再想,求而不得的滋味太难受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无论是实物还是精神上的满足,他从来不缺。就连刚初识的黄凝,不也是勾勾手轻易就得到了吗,怎么到了手、进了他院的人还能丢了。
厉云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待他坐起来望着窗外,他安慰自己:不要紧,丢东西很正常,小时候再好的玩具也有坏掉、丢掉的时候,丢了不怕,被人捡了用了也不怕,只要他还想要,只要能找回来,就还是他的。就算是死了,只剩下灰了,也得散在他的手上。
厉云从床上站起来,整了整身服,路过外间那张塌时,看了一眼上面放着的两样,他等着黄凝回来再拾起来用的东西后,没有停留,一路走出了院子,上锁离开。
几日下来,大人的表现出乎了马永星的意料,他不疾不徐,条理清楚地处理着手上的事情,心情好像全然没有被那封情报的内容所扰,日子还算平静地一天天滑过。
直至某一天,厉云出公差,到了地方后,他让马永星私下召集两人跟着,一共四人出了小城去往了信城。
马永星一想,三日后正是三月初二,而三日没日没夜的狂奔,是可以从这里到达信城的。
马永星就知道大人在得了那样的消息后,不会真的无动于衷,大人只带了三人
同往,肯定是不会做什么,但他如果不去看一眼,想是不会甘心的吧。
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不能把人抢回来,只能干看着不是更难受。马永星虽不赞同这样做,但也没办法,服从厉云是他的本性天职,他只得打起精神,保护好大人,静观其变。
三日的奔袭,终于在三月初二这日,他们到了信城边上的小镇上。马永星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厉云并不打算进城,也什么都不打算做。
这个小镇与信城捱着,虽不归信城管,但与信城人员、贸易来往都很密切。人人都知道今日是信王大喜的日子,因与信城交好,小镇上自发的装饰了一番,弄得喜气洋洋,说是给信王添彩头。
中午的酒楼里尤其热闹,许多从信城回来的商人,都在信城得了喜钱,拿回来一边消费一边说着那边的热闹。
一个喝得晕晕乎乎的老者道:“我跟你们讲,新娘子可漂亮了。”
他旁桌一位中年大汉反驳道:“你就吹吧,信王的王妃还能让你见着。”
老者来了精神:“怎么没见过,是你没见识了吧,那王妃在信城开了个绣坊,我跟他们做过生意,自然是见过的。”
别的桌的人听他这样说,也凑了嘴:“你那布料坊小门小户的,还能跟王妃做得上生意?”
“嘿,怎么还看不起人,那王妃的千秀坊也才多大,开了也没多长时间。”
人群中有人道:“不能吧,那可是王妃啊,信王能让她抛头露面做生意,就算是王妃好个绣活儿,信王还能不给开个好的。”
忽然有人冒了出来:“这老汉说得没错,王妃是逃难到的信城,信王看她可怜,把自己的店铺给了她用,这一来二去,男的帅女的美,男未娶,女,”说到这里,这人顿了一下,才道:“女的好像听说是嫁过人的。”
众人皆惊,八卦之心骤起,“嫁过人的?真的假的?”
那人赶紧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不好是嫉妒人家姑娘瞎说的,反正别管是不是真的,信王乐意不就完了。”
有人
附和“也是,他们信城跟咱们不一样,民风开放的很,上个月那什么双月节,就是男男女女一对对出行,没人管的。当日城楼上,多少人看到了,信王抱着未来王妃就是在那里求的娶。”
又有人说:“我也听说了,从城楼上下来时,信王还抱着呢,说是一路抱回了王府。以信城开化的程度,说不定当天就洞房了。要不说这婚礼日子定的仓促,信王多年未娶,这回忽然娶了王妃,这样大的事,一般不得准备个半年一年的,这才一个多月,就急着把人娶进门,说是跟生辰同庆,指不定是”
这人说到此停了下来,做了个拱肚子的动作。其他人会意,开始笑说:“那也挺好,真如你说的这般,可就不是双喜临门了,是三喜临门。信王真神速也,要不就一直不娶,要不就娶妻生子一块解决了,挺好挺好。”
这些人热闹地说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马永星如坐针毡,早早就放下了筷子。只见厉云也放了筷子,一杯一杯地喝着酒,沉默笼罩着他们这一桌,与其他食客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老板,”有人叫道,“你这三楼晚上开不开放,我们还等着看烟花呢。”
酒楼老板听到说:“开也行,但这么些人,让谁上去不让谁上去,可怎么分派啊,都上去也不行啊,还不得给我这楼挤塌了。”
有人喊:“竞价呗,价高者得。你再弄点桌椅上去,摆些水果小食,还能再卖一份钱。”
老板:“也是个主意。晚上烟花几点开始啊?”
厉云这桌终于有了动静,他指挥马永星:“你去。”
马永星马上明白了厉云的意思,走过去私下找到老板,把三楼晚上的时间全都包了下来。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厉云坐到酒楼三层,望着星空道:“永星,再看看这些星子吧,一会儿就要被烟花熏得看不到了,真可惜啊。”
马永星被厉云勒令坐下,他宁可站着,也好过现在这样坐着。他们在干什么,等着欣赏烟花秀,谁的烟花秀,郡主与信王大婚而放的烟花秀。
马永星不知厉云为什么要特意买个好位置,就为了看这场让人扎心难受的一幕,然后把这一幕深深地映在心里,以图后强?
厉云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但当三月初二这个日子快来到时,他终是坐不住。他不是冲动行事,他甚至连信城都没有进,他只是一定要来看一看,像马永星想的那样,要把这一幕深深地印在脑中、心中。
这份耻辱、痛苦,伤害,厉云要好好感受一下,因为他知道,他的人生只此一次这样的体验,以后,再不能够。
再也不会有人让他受此大辱,得此痛苦,这只是他们最后的狂欢,他来帮着他们一起亲眼见证一下这最后的盛景。
花团锦簇,烈火烹油,昙花一现,这就是厉云在这场烟花中看到的,他懒懒地坐着,心道:很好,很应景,安信与黄凝的结局都在这场烟花中呢。
他不着急,他等着,他慢慢看着,围剿猎物要的就是这份耐心,让他们狂,让他们喜,得到最后的胜利才是王道。
明明是远在信城放的烟花,厉云在这里似乎也闻到了硫磺味,他喃喃自语:“我两次大婚,你也要两次,可惜我这人吃不得这亏,我先给你记着,早晚你都要还回来。”
喃喃完这句,厉云站起身,对着马永星说:“走吧,我们该回了。”
信城里,可比边上小镇要热闹许多。垂伦公主一步三回头,满脸满眼都是不甘,她愤愤地道:“看错那太傅大人了,真不是个男人,都这样了他还能忍,竟真让他们成了亲。”
这不是公主近段时间第一次来信城了,从得知安信要娶那女人后,公主连夜就来到了信城,连夜进了信王府。
公主直来直往,不许安信娶别人。安信觉得好笑,问:“公主是以什么身份来干涉我的婚事?”
公主:“因为你是我的。”
安信一楞,随后皱眉,站得离公主更远一些道:“公主可能是误会的,您已嫁人,我欲娶妻,我们没有任何男女关系。”
“我那婚姻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不说这个,你娶她
,想没想过信城的未来?”
“不劳公主费心。”
“我也想不费心,可信城与我直淤息息相关,我选择站在你这一边,早已跟大未亮明了态度,你倒好,娶了人家太傅的逃妻,可想过以后万一兵到城下,你那王妃就要背负上祸国殃民罪名了。你娶她,真的是为她好吗。”
安信有些恼火:“公主,娶妻是我的私事,你不要带上整个信城,如果真有一日,朝廷容我不下,自当尽最后一分心力保卫信城,如若不成,那也是我、我信城百姓的命。再者,我不认为娶了郡主就是我信城覆灭的开始,真到了朝廷不容的地步,郡主也只会是个借口。我做为一方之藩王,没有平衡好与朝廷的关系,是我的无能,与我妻何干。”
公主:“好好,你是铁了心要娶她是吧?”
信王:“正是。”
公主红着眼:“那她就是我一生的敌人。”
信王彻底不干了,叫人请了公主去:“谁是我妻子的敌人,谁就是我的敌人。这里不留公主了。”
自上次闹得不和离开后,公主回去发了很多天的脾气,期间那傻子是最倒霉的,被公主拿来泄愤,很是被虐待了几日。
随后公主痛定思痛,不能与安信就这样闹掰,她要沉住气,学那个厉云,当乌龟王八生忍下来,图个来日方长。
是以,公主第二次来,与信王道了歉,还送了礼物给黄凝,并讨得了婚礼当日的一份请柬。
这日,婚礼正日子,公主参加了婚礼,全程看着安信与那女人两情相悦,卿卿我我,眼神胶着到不曾分开一刻。公主原还想着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能让人看出她的不悦来,但她发现自己多虑了,人家根本就一分眼神都没分给她。
有一点公主是与厉云一样的,全程下来,她一语不发,只一杯一杯地喝着酒,重复着这个动作,根本不知滋味几何。
回到直淤的时候,公主才开始放下心防,耍起了酒疯。侍女们也怕被公主抓到泄愤,于是把傻子推了出来,一个个地都躲了起来。
尧金看着屋
中饮酒过量的公主,以及那些跑掉的侍女,他站直了身子,迎了上去。
公主撞到了墙一样的东西,抬眼一看,哦,是那个傻子。不知怎的,是不是因为自己饮了酒,看什么都像是蒙了一层纱似的,此时看着这傻子,觉得他高大了不少,也顺眼了很多。
眨了眨眼,公主再看,心想,这傻子要是不犯傻样,就会是这个样子吧。啧,倒还长得不错,竟是不比他那个死鬼弟弟差。
公主想推开他,喝斥他没规矩,可一上手发现,他胸膛应应的,颇为有料。公主想要一探究竟,把手伸了进去,谁知那傻子身上的衣服,像是缎子一样,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公主看着自己的手在人家胸膛上,直拉拍了一巴掌,口舌不清地道:“谁让你脱衣服了,找打。”
傻子道:“求公主饶了我,打得轻一些的好。”
明明是同一个声音,怎么觉得此时听到的与平常格外的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公主一多想就头疼,干脆拿起鞭子,照着傻子就抽了上去。可清脆的抽皮肉的声音没有响起,鞭子的一头被傻子握住了,他一边嘴上说着:“公主饶了我。”一边扑向公主。
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上,身子底下正是尧金每日睡的那个类似于狗垫一样的东西。
公主忽然觉得浑身燥热,听傻子在她耳边说:“热吧,让我来让公主凉快下来吧。”
哪里有凉快,傻子也知道骗人了,公主随后经历了更火热的经历,像被一捧火包围了一样,无处躲藏。
身上的男人,眼中也是团着一簇火,哪还有一点傻子的样子,精壮的身体,浓郁的黑发,如狼一样的眼睛,看着曾高高在上的公主,被他完全支配的样子,志得意满。
信王府里,众人散去,屋内只剩新郎新娘,没有大未繁文缛节的婚礼过程,新人被直接送入了洞房。
但挑盖头这个形式还是要走的,安信拿如意的手都出汗了,不大利索地挑下了黄凝的盖头。
黄凝笑他,他也在笑。屋里只剩下两人,
成双成对的蜡烛燃着,哪里都透着喜气。可这光还是要灭的,月光照进来,既能看清人又不让人害羞。
这夜过后,黄凝对安信的了解更进了一步,原来他这样温柔的人也有失控的时候,可这份失控并不让黄凝反感,相反,她只是更充分地感受到,安信对她的浓情爱意有多深。
厉云从信城赶回到出公差的城镇,在那里忙完了事情后,赶回了京都。到了京都第一时间回到厉府,指挥着人开始对暖秋苑进行大改造。
首先,是把那黑乎乎地软纱撤了,然后把院中的树木花草重新栽种,池子里放了水,准备着养鱼用。破旧的院中桌椅都换了新的,窗户、帘子、被褥也都换了。
甚至有一些磨损的地砖也都撬了换了新的。可以说暖秋苑现在是涣然一新了,重新亮堂了起来,比以前迎娶郡主时弄得更整洁更富丽堂皇了。
可这些都没有一处改动之大,就是内室后面紧临的净房,整个暖秋苑只这里是改动最大的。
厉云扩建了这里,使它的面积变成了原来的四五倍不止,原来的浴桶,改成了挖地浴池,里面不要说两人共浴,就是进去四五个人也能装下。浴池对面放了几面特制的落地镜,能把浴池中的景象完全照进去。
浴池旁造了间小屋,屋里的布局,如果让去过厉云私狱的人看到,一定会觉得似曾相识。没错,这里就是厉云照着私狱的一间屋造的。
厉云走遍、看遍、摸遍这个改造后的净室,他站定在内室与这里相交的地方,挡住了从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一下子净室暗了下来,配上滴答滴答的水流声,这净室竟给人以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厉云肯定不会这么觉得,此时,他站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他希望另一个会跟他一起使用这里的人也满意。一想到那一幕,厉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9 16:31:24~2021-07-10 16:1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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