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十九章
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相当难看, 他想。
这本是很不应该的。
很久以前，宇智波泉奈便已经习惯以微笑示人，有着一副温文礼貌的假面, 无论何时嘴角都噙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泉奈自死者的国度甦生以来, 人间现世早已沧海桑田。
世代仇敌的千手与宇智波如今握手言和, 烽鼓不息的战国随着木叶的成立正式迈入千里同风、四海升平的和平时代。
泉奈作为战火纷飞的战国时期亡于千手的宇智波鹰派，只是旧时代陨灭的魂灵与尘灰, 他便更习惯于用微笑粉饰太平。
起死回骸以后, 泉奈更加惯用温柔可亲的笑容, 几乎真的要以为自己曾经那些激昂汹涌的爱憎已是深流的静水，沉寂的古木。
不需要经过大脑, 这种下意识的温和笑容现在几乎成了他的肌肉记忆，他的本能。
然而兄弟俩重逢的刹那。
波澜不惊的静水翻涌起澎湃的浪潮, 大地甦生, 百草回芽，枯木发荣, 根入骨髓的本能土崩瓦解。
脸部的肌肉失去控制, 视线被水雾模糊。
水雾凝结成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滚落脸颊。
喉咙里堵塞着千言万语, 但最后却只有简单的一句。
“欢迎回家，哥哥。”
应该再说些什么的。
宇智波泉奈心潮起伏, 思绪混乱，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出声却变作不成言语的哽咽。
原本愣在原地神色恍惚的宇智波斑骤然清醒，大步跨前, 脚步带起簌簌风声。
那样惶急, 迫切, 焦灼的步伐，却在真正来到泉奈面前时收敛成一个温柔的站定。
斑探出手，指尖微微发颤地碰触泉奈的面孔，就好像是在紧张地确认眼前的泉奈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
——随即斑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胞弟。
银光闪烁在泉奈指间，几乎是眨眼间，他就凭借自身优秀的刀术给一堆的蘑菇头剃了匀称漂亮的十字刀花，盛在竹篾器具中，为之后的菜式做准备。
香气自锅中溢出，在厨房漫延，热腾腾，噗嘟嘟。
斑将去皮的芋头放入锅中，与高汤，砂糖和酱油一起用大火煮沸后再加入热水，调整火候，用中高火慢炖，浇上甜而醇香的味淋——是瞳小时候最喜欢的零嘴之一里芋の煮っころがし。
绵软香滑的芋头很快就盛出来了，在漂亮的瓷盘中一个个圆咕咚，在灯光下呈现诱人色泽。
斑用筷子喂了一个给眼巴巴望着的瞳。
“好了，小瞳，正餐还要再准备一会，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想了想，斑补充道：“对了，晚饭甜点比较多，要记得好好刷牙。”
瞳一口咬掉，腮帮子鼓出一块，嚼嚼嚼，含含糊糊地乖巧应了声好。
唔……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安稳，妥帖，闲恬的幸福感。
宇智波瞳一边吃着热乎乎甜津津的芋头，一边在厨房看着斑和泉奈做饭。
本来父亲回来时就购置了许多食材，结果泉奈不知道为什么也准备了一大堆吃喝，结果就是过度兴奋的两人表示要做一顿大餐庆祝。
瞳自告奋勇要帮忙，但斑和泉奈都十分坚决地拒绝了。
小孩子进什么厨房，小瞳只要负责吃就可以了。
——相当溺爱孩子的宇智波兄弟这样说。
厨房久违地热闹起来。
搅拌蛋液，砂糖与蜂蜜在其中融化，羼入香滑的牛奶，面粉与淀粉混合过筛，裹上蜜红豆……
忙得兴兴头头，夹杂着家常琐碎的谈话。
鱼汤咕嘟咕嘟地冒泡，发出些极鲜美的味道。
瞳倚靠在门口，望着这一幕，有时候会突然分不清这究竟是还是自己的梦境。
——自从她用写轮眼看见泉奈与父亲斑生死睽别的那一幕，瞳就一直热切地渴望着改变这个悲剧。
宇智波瞳时不时就要凑近斑或泉奈，一会贴贴这个，一会抱抱那个。
那模样犹如恶龙小心翼翼地守护自己得来不易的珍宝，光眼睛看着不放心，非得要用爪子扒拉扒拉才能确认珍宝的安全。
——嗯，的确是安全、真实的。
——好耶！
恶龙心花怒放。
时不时要被黏人的女儿打扰一下，正在做饭的宇智波斑不由得伸出些想要扶额的冲动。
虽然瞳从小就很粘人，长大了还是后收敛了不少——结果现在又原形毕露了。
嗯，果然还是小孩子。
“才不是哦——是替papa和叔叔开心~”
原形毕露的小傻子女儿露出煞有其事的可爱表情。
“papa和叔叔肯定不好意思做这么肉麻的动作，说那么肉麻的话，那就我来做就好了！”
宇智波瞳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叭叭了一大堆甜言蜜语。
以剧烈情绪开眼的宇智波珍视感情，却又羞于表达爱意，瞳这样长大后仍旧这般坦荡地袒露爱意的人是很少见的——宇智波斑同样是对自身感情十分直率的人，爱憎分明，但也没有瞳表达得那么热烈直白。
斑已经习惯了女儿这样直白的表达方式，修行尚浅的泉奈被瞳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朵尖微微发红。
厨房蒸腾的饭菜香气中，气氛一派欢乐喜气。
就在这一片祥和中，一只穿着南瓜色婴儿服的奶团子手脚并用地爬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只眼睛碧绿溜圆、毛发蓬松金黄——在某个神秘的国度，这种品相的猫咪被人们亲切地叫做“金丝虎”。
这只忍猫确实气派得像只小老虎，因此也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锦虎”。
当然，大家都是不怎么叫它的大名，和所有猫咪一样，威风八面的锦虎有个烂大街的小名——咪咪。
瞳抱起自己手舞足蹈到处乱爬的小崽子，看向忍猫。
“咪咪，你怎么带着宝宝过来了？”
锦虎跳上桌子，矜持地向一盘樱鲷刺身探出小爪。
瞳会意，夹了一块请它吃。
锦虎吃得又快又礼貌，吃完舔舔爪子：“本来泉奈大人是把她哄睡了的喵，但是你们做饭实在太香了她睡不着喵~”
简单来说就是昭被馋醒了，看孩子的忍猫根本哄不住——毕竟锦虎只是一只柔弱可怜但肥胖的小猫咪罢了，它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任由孩子顺着味道爬过来，锦虎顶多在路上看护她不受伤。
——虽然这其中也有锦虎自己馋想来的原因，属于是两只小馋猫凑一块了。
想清楚其中关窍的瞳：“……”
再次动筷子请馋嘴的猫咪看护吃了一小块樱鲷，一大块秋刀鱼，两大块竹麦鱼。
吃饱喝足的锦虎先是高高翘起屁股两只前爪往前脑袋往后拉伸，随后心满意足地顺势往地上一躺，眼睛一闭呼呼大睡。
今天照顾孩子的任务完成，还收到了大餐酬劳，睡觉！
看见妈咪拿起筷子夹肉，满心以为要喂自己所以赶紧将嘴巴张开的小家伙：“？”
妈咪竟然当着她的面喂别的猫了，白毛猫崽震惊！
瞳抱着孩子，摸摸昭的肚子，圆滚滚的，确定她单纯是嘴馋发作，于是熟练地给瘪嘴欲哭的崽子画大饼：“等会吃大餐，先留着肚子。”
哦。
猫
崽听话，乖乖地搂住妈咪的脖子贴贴。
看见这一幕，宇智波斑缓缓打出问号：“？”
忍界修罗一脸懵逼。
哪里来的孩子？
宝宝？
他停下手中动作，仔细观看，蓦然想起黑绝提到过瞳和那个野小子似乎有一个崽子。
和那个叫五条悟的野小子一样，白毛蓝眼，但脸却让斑想起了小时候的女儿，那般可怜可爱的模样。
但是瞳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很久没见，女儿变得更加黏人了。这导致宇智波斑完全无法将瞳和母亲这个身份联系到一起——在斑的心目中，瞳还是那个吃了甜食会被他好好嘱咐过后要刷牙的小家伙呢。
怎么说呢？
想到这孩子的生理学父亲，宇智波斑的心情突出一个杀心顿起。
“papa，你不高兴吗？”瞳很快觉察到父亲斑的情绪变化，“不要生气，生气伤身呀！”
宇智波斑：“我没有生气。”
只是平平无奇地想要鲨人罢了。
而且今天是个骨肉重逢的日子，斑也不愿意动怒。
他只是盯着瞳怀中的小孩子，眉头微微皱起。
瞳看看怀中的小崽子，恍然大悟：“哦，papa，忘了说，这是我的孩子，叫宇智波昭。”
捞起小猫崽肉乎乎的小手作打招呼状：“爷爷好~”
小猫崽重复着瞳的声音，发出些软绵绵的含糊叫声，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宇智波斑。
——炸毛，很大只，好看，超凶！
但是昭并不害怕。
她以一个孩子的敏锐察觉到，这个超凶的大猫咪并不讨厌她。
小猫崽扭了扭身体，对斑露出软乎乎的笑容。
除去白发蓝瞳，孙女昭着实很像女儿瞳小时候。
岁月仿佛在倒流，一直流淌到过去那些幸福的时光。
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在身边，死去的弟弟泉奈也重回他身旁，他甚至还多了一个小孙女。
就好像，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未来充满希望。
斑生出些难得的感伤。
可惜时光不是真的会倒流，譬如说，他和柱间之间就已经无可挽回。
——这倒不是说他和柱间的友情决裂了，事实上，斑仍然承认柱间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挚友，这世间也唯有柱间能与他匹敌。
只是那个曾经支持他俩放下仇恨一起结盟并为之共同拼搏努力的理想变质了，在理想的岔路口，两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走向不同的未来，已经无法再如同曾经那般知心交底。
柱间选择了继续守护已经腐烂掉根部的木叶，维持来之不易的和平；而斑则选择了一条更坎坷荆棘、更萧索孤独的道路。
柱间……
宇智波斑的思绪飘远了一瞬。
下一刻，千手柱间兴高采烈地以忍者的方式跳窗进来。
“斑！小瞳！我来啦！”
他环顾四周，声音满是快乐。
“泉奈弟弟也在啊？哦呀，小昭今天看上去也很精神！”
泉奈：“……”
不是很懂为什么千手柱间这么一副傻乐的样子，而他的弟弟千手扉间却老是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苦大仇深模样。
泉奈微微挑眉：“怎么，扉间没拦着你来邪恶的宇智波家？”
柱间泫然欲泣，十分消沉：“扉间一点都不可爱，斑回来了，他竟然将我封印在办公室里，说我过去只会添乱，好过分！”
做得好，泉奈发自内心为扉间鼓掌。
但柱间很快摆脱了消沉，笑容爽朗：“可是扉间会的封印术我也会呀！我只是假装
被封住了，等扉间一走我就赶紧跑过来了，嘿嘿~”
“好啊，大哥。”平静的声音饱含怒气，千手扉间骤然出现，面容冷若冰霜，“再讲讲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吧？”
宇智波斑乜了扉间一眼，冷笑：“先讲讲你是怎么追到邪恶的宇智波家吧？”
瞳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大感不妙，连忙上前打圆场：“papa，扉间叔叔已经不是从前的千手扉间了，他和泉奈叔叔现在是要好的朋友呢！”
宇智波斑：“哈？！！”
他宁愿相信母猪上树。
“真的嘛！泉奈叔叔现在和扉间叔叔是一起做实验的好伙伴呢！”见斑神色怀疑，瞳接着说道，“泉奈叔叔还送扉间叔叔花呢！是吧？泉奈叔叔？”
宇智波斑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泉奈？”
他神情骤然严肃：“告诉哥哥，你是被千手扉间胁迫了吗？”
骑虎难下的宇智波泉奈：“没有胁迫，纯属自愿。”
实际上是挑衅，但是被小侄女误解了，泉奈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拆穿这个谎言。
柱间感动万分，眸光闪闪：“斑，你看扉间和泉奈的友情多么动人！”
宇智波斑：“！！！”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鉴于后来的场面过于混乱，在五条悟过来的时候，现场的局势由于过分焦灼以至于鸡掰猫竟然没有被宇智波斑暴打。
——当然其中有搅局者千手扉间的功劳，也有瞳向父亲斑卖乖的因素。
总之，鸡飞狗跳地一阵闹，最后大家坐一起吃了顿大餐。
虽然承认了彼此是完全自愿的朋友关系，但暗中不爽的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间开始拼酒，想要压对方一头。
柱间和斑也在喝酒，柱间一喝酒就容易兴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斑有一搭没有地陪着说话。
只有瞳和五条悟在老老实实吃饭，甚至瞳还要很注意告诉五条悟那些菜他不能吃——斑会在某些菜中加味淋——一种甜酒——提升口感。
虽然经过烹调后酒味已经基本尝不出来了，但的的确确有酒精的存在。
沾酒就醉，醉就发疯的鸡掰猫可不能吃。
至于小猫崽则更麻烦，她其实大部分东西都不能吃。
但看着大家吃她不吃又很可怜。
瞳喂她喝了一点清淡而鲜美的鱼汤，小猫崽心心念念、哼哼唧唧地要吃刺身——和锦虎一样的那个，瞳犹豫了一下，夹了一点樱鲷，蘸柑橘汁喂给她尝了一下。
期间宇智波泉奈不胜酒力，喝醉了抱着兄长斑撒娇——这是他清醒时绝不会做的事情，至少不会这么毫无顾忌。
他高兴之余心情有些微妙，自从泉奈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向他撒过娇，这毕竟很不男子汉。
宇智波斑神色柔缓，耐心回答醉酒的泉奈提出的问题。
无论是多么无厘头的问题，他都一一细致回复。
宇智波兄弟相拥的场面温馨动人，催人泪下。
柱间看得十分感动，眼泪汪汪，他伸出手臂期待地看向同样醉意朦胧的弟弟扉间。
“扉间——我可爱的弟弟，要不要抱一下？”
醉中的扉间十分嫌弃，果断道：“不要。”
并默默挪远位置。
柱间哀怨：“扉间你为什么不能像泉奈那样做个可爱的欧豆豆呢？”
扉间冷酷：“大哥，你少发癫。”
柱间：qaq。
开始消沉地种起蘑菇。
为什么他的弟弟这么不可爱！
……
…………
小猫崽对于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她快快乐乐地吃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味佳肴。
小猫咪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知道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今天一起吃饭的大家都是快乐又友好的木叶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