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 照顾她,尊重她, 接纳她, 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全场安静下来,只等新郎说出那三个字, 尤清和的目光混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向婚礼台望去。
蓝天白云下,新郎高高壮壮的个子,深目高鼻, 流出儒雅的气质,新娘一身拖尾婚纱,细白柔软,俩人面对面地站着,只隔了一层洁白的头纱。
韦雪峰眼底脸颊都是微红,他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朗声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我当然愿意一辈子照顾她。”话尾已然有了哽咽之音。
面脸笑容的新娘也被他惹得眼眶红了, 低声道:“傻瓜,当着这么多人面哭。”
这副在婚礼上常见的场景, 竟让尤清和有些呆,短短一瞬间,她想到了曾经被视为结婚对象的吴非,想到他给她准备的那一顶在婚礼上佩戴的古董皇冠, 如果……如果,她真的与吴非结为夫妇,真的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她会在婚礼上感动落泪吗?
不!绝对不会!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掌,让自己在婚礼上感动落泪的人,就是自己与之携手一生的伴侣,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这一生还会有此体验吗?心微地一颤,眼光无意识地晃在了新郎旁边的嵇云川身上。
“哼,这不过是婚庆公司惯用的套路罢了,如果不让新人哭一哭,那么他们就白忙活了一场。”
不知何时,尤清和身边已站了一个酒红色长裙的身影。
尤清和看着婚庆台,目不斜视道:“若是心中无情,就算婚庆公司洒下催`泪`弹,也无济于事。”
“心中无情?心中有情又如何?”方薇子不以为然地翘起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情’能保持多久?婚姻中一方有情,一方无情,那么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尤清和微一怔,侧头看了她一眼,方薇子
眸中涌出复杂的情绪,轻轻叹了一口气:“女人对于爱情的信仰总是坚不可摧,可现实却总是会狠狠给你一巴掌,只需要一巴掌,就把对爱情的信仰摧毁了。”
她停了一停,将感伤之色尽数收走,正了正神色:“安微时尚大概值八千万左右,我手上20的股份在银行能抵押个一千万,想把安微时尚买下来就还差七千万。”
安微时尚是方薇子与丈夫李安意合开的服装公司,李安意股份有80,而方薇子才占20,前不久,李安意在外遇上了“真爱”,方薇子经过多次争吵,终于认清已不可挽回的事实,万念俱灰后,安微时尚有限公司变成了她与李安意主要争夺的目标。
尤清和知道方薇子与她丈夫之间出现了问题,可她不善于探人隐私,方薇子向来又不肯多说,此时方薇子对她说出自己打算,倒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嗯……那……你需要和我商量?”
“这钱需要我们一起赚,你说呢?”
“我们?“
方薇子眯起眼睛:“你不是很讨厌枫威集团吗?我们不如从它身上赚点钱?”
“说来听听。”
“先制造……”方薇子向尤清和轻轻一瞥,目光又安然回到了热闹的婚礼台上:“先制造恐慌打压巨摩股价,等到巨摩股价低到一定程度,枫威集团为了获得更多股份,一定会大量低吸,我们跟着枫威集团买入,然后将巨摩股价炒高,再把股票高抛,赚第一笔。”
尤清和一惊,还未开口。
又听方薇子继续说道:“接下来,再用同样的办法打压枫威股价,低吸高抛,赚第二笔。”
尤清和不等她再度开口,急切说道:“打压巨摩股价?让枫威集团低吸?可如果这样,那我们不就帮枫威获得更多巨摩股份吗?”
方薇子抿嘴笑道:“糊涂,我们怎么可能帮枫威?”
婚礼台上的新人交换戒指,众人发出一声欢呼,尤清和站立在草坪上,眉头深锁,仿佛与人群隔离开来。
枫威如果超量吸取巨摩股份,那么很有
可能成为巨摩最大股东或者第二股东,无论如何,都会在巨摩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这对枫威是百利而无一害。
枫威是巨摩的大股东,掌控枫威就等于在巨摩也有了一席之地。
所以,就必须做出集中所有力量全力以赴的第三击!这……将会是夺命一击!
尤清和重重一震,猛地侧头向方薇子看去,正对上她一双如猫一样的眼眸,泛着慵懒的光。
“你……好好考虑。”方薇子嘴角一丝淡笑,举着酒杯走开了。
尤清和僵住,这是一个让人心潮澎拜的计划,可……若把巨摩也当成了手中进击的工具,又何以心安呢?
她的眸光毫无目的洒在婚礼台上,新郎新娘在鲜花掌声中拥吻在了一起,片刻之后,新娘高高举起捧花,向背后用力扔了出去,一个粉色衣裙的身影跳了起来,接住了捧花,她眉开眼笑地举着捧花向嵇云川跑去,一头栽到了在他怀里。
啊,这个女孩,竟是秦雪,原来她来做了伴娘。
一发现秦雪,她就往人群里躲了躲,漫步走到了草坪空闲处。
巨摩啊,之所以对巨摩充满情怀,都是……都是因为许知行,可他早已离去。
那现在的巨摩就没有让她留恋之处吗?有了嵇云川的巨摩,已经重新有了一个闪耀的标签啊。一个不逊色于许知行的标签。
新郎新娘合手切开婚礼蛋糕,众人举起香槟祝贺,无数只红色气球飘向了天空。
尤清和慢慢坐在椅子上,闷闷喝了一口酒,听得耳边连着几声“咔擦”,她偏头,见嵇云川拿着一只单反相机,眼睛看着相机屏幕,手指来来回回反复翻动:“你不要动,一动镜头就花掉了。”
“给我看!”尤清和伸手道。
嵇云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相机又按了几下:“不要动,再来几张。”
拍完了,调至照片页面,递给尤清和:“看看。”
尤清和拿过一看,镜头里的她笑如夏花,忧郁尽去,难得一见的绚烂。
这副眉目飞扬的面孔,竟是她本人也
觉得陌生的,久久地,眼光落在照片上,移不开。
嵇云川在长桌边坐下:“若我不来找你,那你就自始至终一个人待着?性格未免太孤僻。”
尤清和也在他身旁坐下,眼珠一转:“我哪像你,兴冲冲地过来当伴郎,原来是……原来是秦小姐做了伴娘。”
“这我事先可不知情,她与新娘也并不认识,只是红包给得大,韦雪峰看在红包的份上,匀个伴娘的位置给她。”
她本是戏谑一番,没想他认认真真做了回答,安静了一阵,心头浮起方薇子的话,微微一吁:“嵇总,我一直很好奇,你各方面都很优秀,能力足够胜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为什么心甘情愿到枫威与巨摩这个漩涡之中来呢?”
“‘漩涡’与‘世界任何地方’?”嵇云川稍稍偏头,明朗的瞳光投在她的眸中:“你口中的这个‘漩涡’难道不是‘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其中之一吗?”
尤清和一愣,他却眉目一弯,笑了起来:“清和,你总是对未知充满浪漫的幻想,难道远方总有诗篇,而眼前全是苟且吗?我不觉得巨摩是‘漩涡’,按照你的想法,它更像一个台风眼。”
“台风眼?”
“一个风云交错、能量汇聚的台风眼,也是一个打破原有持续,蕴含着无数际遇的台风眼,”嵇云川眸光烁烁:“谁都想做这御风之人。”
她垂下眼睫:“我才不喜欢这些,我中学时候的梦想,是想做一个芭蕾舞者,大学的时候,又想做一个电影导演,无论是什么,都不是靠着这严谨的数字吃饭。”
“可是你依然选择了金融,那么就应该好好去热爱它,享受它给你带来的乐趣。”
“乐趣?我不觉得就凭数据而决定很多人的命运是一种乐趣。”尤清和咬着嘴唇。
“你不做就不存在吗?就算你在别的行业,金融业的残酷依然遍布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它难道因为你的讨厌就会消失?”嵇云川摇了摇头,不可置否。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单反相机举在眼前:“我来给你拍一张。”
“好啊。”
他就坐在她旁边,嘴角一丝浅笑,侧头看着她,眼神如此专注,仿佛天地万物都消失不见,只装下她一个人,像一池春水,晃晃荡荡,三分笑意,四分温柔。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快门。
始料未及,接下来的好多天,他此刻的眼神总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脑中,一晃出来她便按进去,一松懈,它又冒出来,反反复复,任何事情都干不进。
这天下午,几份专业文件极其生涩难懂,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才看半页纸,稍不留意,他的眼神又从脑中浮现,尤清和心烦意乱地将手中文件往桌上一扔,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总得要弄个清楚明白,她靠在桌上呆了几秒,站起身往电梯间去了。
自基金部部长换成了韦雪峰,尤清和还是第一次来,她站在门边,敲了敲门,韦雪峰的声音立刻从里间传过来:“稍等,马上来。”
她站在门边等的这一会儿,眼光扫了办公室里一圈,见办公桌、茶几上都放置了新鲜的花儿,墙上、书柜里则摆上了韦雪峰与妻子的合影。
“哟,尤总来了?”韦雪峰笑容满面从里间快步走过来:“这些日子又是搬家又是搬办公室,杂事太多,还没来得及上门看望尤总,千万勿怪。”
他边说边将沙发上几本书放在茶几上:“快请坐,我给你倒杯喝的。”
尤清和坐在沙发一角:“韦总,不用这么麻烦,是我抱歉才对,在您忙的时候还来打扰。”
韦雪峰踢开地板上几个废纸盒,端了一杯咖啡递给她:“这哪里是打扰?”
等尤清和接了咖啡,他又慢慢悠悠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早就听说尤总秀外慧中,果然名副其实。”
她脸一红,轻声道:“韦总,今日过来是想问问您,您婚礼上的照片都整理了吗?我想找几张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嗯……就是别人拍的几张我的照片。”
“哦……”韦雪峰从桌上拿来一个
笔记本电脑,放在她面前:“桌面上的相册文件夹,都在里面了。”
尤清和点开文件夹,一张张照片翻过去,翻到了底,并未看到她拍的嵇云川那张照片,就连自己的那几张照片也没见到。她以为自己看漏了,又重新翻了一遍,依然是没看到。
满心期望突然落空,却又马上被渴求填满,她焦急抬头:“韦总,这照片不全啊,你可曾见过一张嵇总的照片?照片里的他只到肩部,他在看着镜头笑……”
韦雪峰愣道:“我没有看到过。”
“唉,这照片被人动过吗?这照片是谁第一手整理的?”尤清和皱眉推开笔记本:“哦,对!相机,那台银色的单反相机呢?”
“相机在婚礼结束后就被枫威集团的秦小姐拿走了,这照片也是她整理的……”
“秦雪?”尤清和吃了一惊。
“清和,你在找我的照片?”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她侧头看去,嵇云川拿着一瓶酒出现在办公室里间门口,他居然一直都在!
那双时不时在她脑中出现的眼睛,突然到了她面前。
心脏猛地一抽,大脑一片空白。
脸颊越来越烫,越来越烫,不知过了多久,思维总算恢复正常,她讪讪笑了笑:“嵇总,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出了办公室,快步到了电梯里,靠在墙面上,长长吁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