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是他的光
伊莉雅小心翼翼地凑到伊灯身边，低声询问：“老师，伊莉雅做错了什么吗？”
伊灯摇了摇头，轻柔地摸了摸伊莉雅的头发，因为就是水资源也是很紧张的缘故，所以无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选择留短发。
伊莉雅依旧是长发，天蓝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中比平时要暗沉一些，好像深海一样的蓝色，打着海浪一样的卷发，就只是简单的被扎了个双马尾。
虽然说简单，但是伊灯依旧给伊莉雅带上了两个伊莉雅自己选的粉色的蝴蝶结作为装饰。
那妮娜呢？
灰扑扑的裤带装，剪成窝窝头样子的发型，不要说什么头饰了，露眼可见的有些油腻的样子，应该好几天都没有洗了。
两个看起来一般大的孩子，却是两个世界一样的存在。
伯尼低声安抚好妮娜的情绪，妮娜抽噎着走到伊灯他们身边，哽咽地道歉。
伊莉雅再次展开自己的手，问道：“那，我还能和你分糖吃吗？”
伊灯看着抽泣的小姑娘，也温声说：“我带的行李还有很多，所以不要担心伊莉雅没有糖，我再去拿一些下来，你和伊莉雅一起，找其他小伙伴分享一下怎么样？”
妮娜双手揪着自己灰白的裤子，抽噎地说：“可……可以吗？”
“可以的，哥哥背了一大包的糖果，都给妮娜好不好？妮娜可以发给自己的小伙伴们，也可以自己全吃掉！但是呢……”
妮娜歪着头，含泪的双眼眨巴着，问道：“但是什么？”
“吃了糖之后，要好好刷牙噢。”伊灯笑着说道。
妮娜勉强笑开来，说：“大哥哥好奇怪，妮娜当然知道要刷牙的。”
于是伊灯拍了拍伊莉雅的背说：“那，伊莉雅愿不愿意把自己的糖分给其他小朋友？愿不愿意和妮娜一起去分给其他的小孩子？”
伊莉雅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可以哦，我可以和妮娜一起去分糖。”
因为这是老师想要自己做的事情啊，伊莉雅只会答应不会拒绝。何况，伊莉雅吃的糖其实都是六步棋里面的，这个量绝对够伊莉雅吃到海枯石烂，所以就是分出去一大袋子，对于伊莉雅来说，那也没多少东西。
伊灯假装回房间拿糖果，然后找了一个背包，让六步棋倒了满背包的各色糖果，拎着背包交给伊莉雅。
妮娜又对伯尼问道：“可是，豆子还没有剥出来。”
伊灯立刻说：“交给哥哥就可以了，你们去找其他小伙伴玩吧，只要在吃饭的时候回来就行了，不要担心。”
最终，妮娜和背着一包糖果的伊莉雅手拉着手一起出去了。
伯尼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默默走到菜篮子旁边，一声不吭的开始剥豆子。
伊灯看着两个孩子在转角处消失，才转身凑过来，继续干活。
大概过了一段时间，伊灯忍不住开始找话题和伯尼聊天。
“妮娜那种情况，可以去希望之都吧？”伊灯问道。
伯尼撇了他一眼说：“可以去。”
“那，为什么不让妮娜去呢？虽然我也看得出来，妮娜被你照顾的很好，但是无论怎么说，希望之都的条件都比这里好许多，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把妮娜送过去？”
伯尼稍稍停顿了一下，看着手里的豆子，沉默了很久，才继续自己手里的动作，用沙哑刺耳的嗓音解释着：“那孩子从小在这里长大，一开始是妮娜的妈妈觉得自己能照顾妮娜，不用占一个名额。她也是舍不得妮娜离开自己，后来……”
后来他们死了。
“那次出事之后，我也受了伤，你看我这张脸，就是毁在那个时候的。”
伊灯抬头瞄了一眼伯尼的脸，忍住自己想要扭头的动作。
“本来，亨特大人那边也觉得应该给妮娜一个希望之都的名额，但是那个名额下来，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妮娜就一直陪着我，陪着陪着，最后她就拒绝去希望之都了。”
“妮娜，自己拒绝了？”伊灯诧异地说道。
伯尼没有吭声，只是点头。
“是……因为她害怕没有认识的人在希望之都吗？”伊灯小心翼翼地开口。
希望之都只接受孩子，不可能同时接受父母，极少数的成人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年纪小的孩子还有就是提供基础的抚养教导工作，所以很多时候，孩子自己都不会选择来希望之都，对于小孩子来说，和父母在一起才是最好的事情。那些被父母强制送来的孩子，在一开始也会不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父母双亡的孩子会被希望之都优先接收。
“妮娜是放心不下我。”伯尼丢下最后一个豆荚，抬头和伊灯对视，“那孩子很善良，就算那次事件只有我活下来了，她都没有怨恨我。是她让我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的必要，因为我必须代替她的父母照看她长大。”
伊灯看着伯尼起身，站到旅店的门口，背对着他。
“她是我的命。”
——【我的救赎，我唯一的光。】
伊灯沉默着，没有继续说什么，心里的复杂情绪，大概连他自己一时都理不清。
……
吃过午饭之后，伊灯带着伊莉雅准备午休片刻。
“老师。”伊莉雅眼睛亮亮的，看着伊灯，等待着他开口询问。
伊灯失笑，摸着伊莉雅的头，问：“伊莉雅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伊莉雅重重地点头：“我和妮娜把这里转了一大圈！”
伊莉雅展开双臂，比划着，表示自己真的转了好大的一圈。
“所以呢，伊莉雅看到了好多东西，老师。”伊莉雅期待地看着伊灯，等待伊灯继续询问她。
“那伊莉雅都看到了什么啊？”伊灯只好笑着顺着伊莉雅的意思，配合着问下去。
“伊莉雅现在知道这里有二十四个小孩子，不包括伊莉雅和妮娜。”伊莉雅竖起一根手指，继续说道，“伊莉雅还看见列车，妮娜说的，她说那个列车每天中午都会跑一遍，一站一站的停半个小时，然后又跑回来。”
伊莉雅竖起俩根手指，说道：“就是伊莉雅问要怎么上车的时候，妮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伊莉雅觉得可以偷偷上去！他们搬好多东西，伊莉雅能帮老师偷偷上去。”
“啊？”伊灯忍不住伸出手包裹住伊莉雅的小手，说，“伊莉雅啊，我们没必要上去啊？上去做什么？”
伊莉雅眨着眼睛说：“逃跑啊。”小女孩一脸认真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道。
“为什么要逃跑啊？”
“难道我们不去找紫晶了？”伊莉雅歪着头，和伊灯对视。
伊灯叹息着，把伊莉雅抱起来，解释道：“暂时先不离开这里，我还要和那个家伙聊一聊，多知道一点现在的状况。情报是很重要的，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找紫晶。”
伊莉雅双手撑着下巴，很确定地说：“老师是不想见紫晶吗？为什么？”
伊灯一时失去了自己的克制，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
“是不是……”伊莉雅打量着伊灯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因为伊莉雅？”
伊灯摇着头，迅速反驳：“和伊莉雅什么关系呢？”
“因为伊莉雅是被紫晶杀死的，所以老师生紫晶的气，是吧？”伊莉雅低下头，小声说道。
伊灯僵住了，他的回忆立刻回到了过去。回到伊莉雅失控，在堕落成怪物的那刻，被紫晶一剑刺中的情景。
伊灯带着沉痛的语气说：“那伊莉雅呢？伊莉雅也生气吗？被杀死的是你啊，伊莉雅。”
伊莉雅只是抱住伊灯的脖子，将自己的脸颊和伊灯贴在一起，在伊灯的耳边说：“伊莉雅是个坏孩子，超级坏的孩子。对不起，老师。”
伊灯闷声回应伊莉雅的话：“伊莉雅从来不是坏孩子。但是，你的对不起，老师收下了。”
所以，不要再离开了，不要再消失了。
“伊莉雅不生紫晶的气。”伊莉雅在伊灯耳边很小声地说。
伊莉雅从来没有怨恨过紫晶选择杀死自己，但是也只有伊莉雅自己心里清楚，她虽然不怨恨但是依旧报复了紫晶。
——因为伊莉雅的死，伊登克里斯汀才和紫晶之间有了裂痕，几百年的时间，这个裂痕都横插在两个人心中。
直到伊登克里斯汀死，紫晶都没有把自己的那份心意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