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魏自明看完,将军报递回徐公公手中,便听朝云帝道:“不知宁王与魏卿如何看?”
“陛下,前年战事才停,战火引起的灾乱初平,此时不宜再起战事。”魏自明理性分析局势。
江姜侧目看他,那么正经?这会儿不继续凹纨绔人设了?
但见朝云帝面色如常,江姜霎时转过弯来——朝云帝是知晓魏自明乃是假纨绔的!
莫不是……
她又是深思,心中更是大悟,魏自明扮纨绔那般无法无天,原是倚着朝云帝这颗大树。先前她只以为魏自明是宣王一派,如此来说,倒是她格局小了。
“十五弟,你说呢?”看她神思游走,朝云帝张口点名,以为她是震惊于魏自明人设转变,一时为接受,朝云帝解释道:“魏卿行事,皆是朕的授意,所谓纨绔,只是虚名。”
“原是如此。”江姜低低咳嗽几声,顺坡下驴收回思绪。继而道:“陛下,赤方如此不依不饶,若不与之再打一回,它断不会消了心思。但如魏大人所言,依照当下情势来看,再起战事只是百害无一利。臣弟亦是觉得,此战当先避之。”
“你的意思是?”朝云帝略挑眉,看了江姜。
“和谈。向赤方求亲。”她的声音无多少波浪,却是分外坚定。
朝云帝以手轻扣案几,“此朕却是考虑过,只是赤方如今穷途末路,恐不愿接受和谈。”
“十七年前,赤国内乱,赤帝在宫变中殒命。赤帝之女受拥护登基为女帝,改国号为赤方。叛将梁鞍扶持赤帝幼子为傀儡皇帝,割东南而踞,自立国号赤和。”江姜摸索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陛下抛出的条件足够,想必赤方亦不会背水一战。赤方向北有北夏国,与之可算助力,却亦可是威胁。若陛下同时向赤和、北夏两国派出使臣,赤方自会顾虑。”
她言之凿凿,将宁王赵瑾在茶楼说书人口中所言的“千里外运筹帷幄,屡战屡胜”的形象诠释得十分完美。
一番慷慨陈词结束,江姜都有些被她自己的演技所折服。
“同时出使。”朝云帝沉眸思量。
“陛下,臣愿前往。”一直坐在一旁的魏自明起身跪叩。
江姜亦起身,随之跪叩。
“好!便是如此。”朝云帝自案几边走出,亲自扶起了二人,“宣王前些日子伪装成商队押运粮草离开京都,算算时日,该是到益州了。此番与赤方和谈一事,朕会拟密旨传于他。另外前往赤和与北夏的使臣,便由大理寺与鸿胪寺各出一人。”
“陛下英明。”
“都是坐下罢。”朝云帝回到案几旁,“关于魏卿在南郊山崖被行刺之事,已是有了眉目。”
他自案几上拿出刑部递上的折子,再次交给徐公公。
徐公公将奏折呈与江姜和魏自明。
奏折中的消息,是魏自明让人引到刑部查到的。正是先前君亦青与师父陶先生去魏伯府时候,交给魏自明的情报内容。
“此事朕定是给魏卿与苏首辅一个交代。”徐公公呈回奏折,朝云帝见二人沉默,率先开口。
魏自明再次离座叩恩,“臣,谢陛下。”
“陛下,许此中有内情未明。”江姜唱白脸,自座位上起身,抱拳道:“或可再做查证后定夺,亦是不迟。”
“确实。还是应给宜王一个自证的机会。”朝云帝声音沉了几分,“萧太尉及一众大臣联名上书,推举宜王为储君,朕已拟定立储圣旨,此次宴席后的朝会,便会向众卿公布。今日朕将此决定提早告知魏卿,便是望你届时莫要多虑。”
诸事议毕,朝云帝问起江姜宁王妃去处。
江姜如实言语人在皇后安置的寝殿,朝云帝便与江姜一道出了大殿,去向皇后寝殿。
魏自明另有公务,与二人一同自殿中出来,拘礼送了龙撵与步撵离去,却立在大殿门口迟迟未走。
“公子,可是有何不妥?”魏易在其身侧,察觉他眸光中的探究,附和在其耳畔小声询问。
“无甚。”魏自明漫不经心收回眸光,掩饰着心中的情绪。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细不可察的独特气味——略带几分腊梅凛冽的香气,又掺着些许草药的清冽。
他收敛思绪,往前走了不到几步路,又是顿下步子。对魏易道:“你即刻去传信给魏云,先前委托的银钱,让他暂时不必送去水云涧茶楼。让他今夜无比过来杏丘避暑行宫。”
魏易满脸问号,却还是应了魏自明的安排。
魏自明看他憋着疑惑,随后道:“让他来盯梢宁王,不是什么大事。”
那气味,魏自明可太是熟悉了,先前在江姜易容成的苏止韵身上,可是时时能闻见!
他感觉自己可能被骗了,但又不是完全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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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皇后萧贤,是当朝太尉萧鸿建长女,亦是首辅夫人萧婉一母同胞的姐姐,在二人之下,还有一位幺妹,名唤萧曼。
宁王妃容柔与赵如珆到殿中时,萧曼亦在其中,另外与萧曼一处在殿中与皇后萧贤说话的,还有苏府的表姑娘苏寻容。
“皇后娘娘万福。”
“母后万福。”
二人向皇后萧贤福礼问安,萧曼与苏寻容亦是对二人福了礼。
皇后萧贤坐在厅中主位上,不时咳嗽着。
她此番病得严重,先前在皇宫中,好些日子离不了床榻。转到行宫中将养,倒是好了许多。虽还是咳血,却能下榻,时常出去走动赏景,比之先前好了许多。
“先前还说到你与宁王这会儿该是要到行宫了,这会儿便是见到你人了。珆儿便是喜欢粘着你,今次你一来,少不了受她叨扰的。”她面上挂着淡笑意,言语和煦拉了话头与容柔闲话家常。
“母后,您又是取笑珆儿。谁教小皇嫂做的果子吃食最是好吃。”赵如珆娇嗔着插话。
宁王妃甚有分寸回道:“不妨事的。妾身多时未见公主了,今次也是欢喜。”
听得她的回答,皇后萧贤话头一转,道:“宁王妃做果子手艺了得,一笔丹青却曾是京都有名的。苏家姑娘亦是擅长工笔,你们二人倒可交流一二。方才苏家姑娘带来的画作,本宫便十分喜欢。宁王妃你瞧瞧如何?”
两名侍女拿了收在一旁的画轴,到容柔处展开画卷。
画卷上所绘的,是春日山桃盛开的景色。
远景有黛色山峦,穿插了翩翩桃林。近景有青苔攀附的山石清溪,溪边是一只汲水的梅花鹿。山石溪水上零星浮着桃花花瓣,整幅画作构图得当,动静相合,意境清新秀美。
宁王妃容柔仔细瞧过,略有几分被惊艳到,不住称赞道:“此画作工笔技艺了得,不论是渲染还是色彩搭配,皆是不俗。苏家姑娘秀外慧中,才情斐然。”
“寻容技艺粗浅,谢皇后娘娘谬赞。”苏寻容听得她的言语,即刻起身福礼作谢。
“此画当得称赞,苏家姑娘莫要拘束,只是平常间的闲话谈天,不需如此多礼。”皇后萧贤笑意不减,再是话头一转,道:“宁王身体孱弱,算来王妃入府已有七载,三年前还为宁王操持着纳了容家三姑娘为侧妃,如今却迟迟还是未收到得有子嗣的消息。宁王妃该是思忖,再为宁王添个侍奉的人了,本宫瞧着,苏家姑娘便是不错。不知宁王妃如何看?”
容柔面上笑意顿住片刻,险些便维持不住。
她努力收敛住情绪,才是笑着应和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但再立侧妃这事,妾身与王爷曾提过几回,王爷迟迟未有答复。妾身,妾身不好再多问。”
听得皇后竟是有意让她入宁王府为侧妃,苏寻容心中分外诧异。
她看向身侧萧曼。
萧曼轻轻摇头,眼神示意苏寻容不可妄言。
厅中原本活络的气氛沉寂下来,赵如珆搜肠刮肚,却不该说些什么转开话头。正在她苦恼时候,便听外间宫人唤道:“陛下与宁王至。”
朝云帝与宁王到了厅中。
众人起身向朝云帝跪拜问礼。
“不必多礼,都平身罢。”朝云帝上坐到皇后萧贤身侧的主位。
众人起身,分别落座。江姜走向宁王妃所在一侧,坐到她身侧的客位上。
“皇后这今日倒是分外热闹。”朝云帝拉了皇后萧贤搭在木几上的手,“今日感觉可是好些?”
“已是好多了。”皇后萧贤回了朝云帝话头,随后道:“今日本觉着有些无聊,恰是家中妹妹与苏家姑娘过来了,解了臣妾许多烦闷。后宁王妃与珆儿也来了,便是热闹了许多。”
朝云帝听得她的言语,颇是欣慰。
他看向客座的萧曼,不住有一霎的怔神,如是看到了初入宫闱的皇后萧贤。亦然,太尉萧鸿建的三个女儿,萧曼与萧贤样貌是最为相似的。
“陛下,宁王与宁王妃一路颠簸,想必午食未得安稳用膳,臣妾命宫人备了席面。既是都到了一处,不若先是开席,用些饭食罢。”皇后萧贤注意到朝云帝的怔神,心中颇有几分酸楚,却更多是安心。
此番她让萧曼到行宫来,其实心中另有筹算。
她的病,看似好了甚多。但身体到底如何,萧贤心中清楚。她从未如现今一般时长感到乏力。当下这般,都是她强撑着营造出来的假象。
虽说入宫为后,是父亲萧鸿建为了家族荣誉一手安排的,她无法选择。但她却是真心爱慕朝云帝的。
萧贤知晓,朝云帝于她的感情,亦是深厚。越是这般,她越是怕在她病逝后,朝云帝会承受不住。最好的,便是能有人,分散些许他的痛楚。
父亲萧鸿建需要后宫有人维持萧家荣耀,她则需要有人能真心顾看朝云帝。
“还是皇后思量周全。”朝云帝转而对身侧徐公公道:“开席吧。”
“开席——”徐公公得令,高声传达他的意思。
众人自偏厅移步到寝殿左侧的殿中,一众宫人用木托盘端了碗碟鱼贯而入,片刻便摆满了一桌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