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古塘（一）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不咸不淡地持续了半年，唐泽自以为适应良好，但是贺岚似乎一直没有想放弃的样子，看着他们俩形同陌路的情形叹气，时常旁敲侧击唐泽想要改变他的想法，无奈唐泽已经打定主意，丝毫无法说动。
此时江缨的咒术和骑射已经和他相差无几，甚至有好几次考核成绩几乎与他持平。这让他的危机感与日俱增，将全身心的精力投入到了日常课业练习中，这样也可以将他的心思从那些风花雪月中转移。
在三月一次的考核结束以后，贺岚叫了两人去他的金兰堂，并交给了他们一幅除妖令。金吾府的学徒是没有资格接除妖令的，但是可以跟随自己的除妖师师父一起除妖，这也是学徒想要想方设法地拜师的原因。实战对于除妖师的帮助和提升是非常大的。
江缨接过除妖令看了起来，这个除妖令是从北川的古塘村发来的。上书古塘村的五人被妖怪残忍杀死，其中一名死者还是古塘镇的村正。要求金吾府出动除妖师前往当地调查。
江缨看完，看往一旁背着手站着的唐泽，抽了抽嘴角，递给了他。接着转身看向贺岚：“师父，这是要我们跟着您一起去古塘镇吗？”
贺岚摇了摇头，笑得颇具深意：“我不去。就你们俩单独去。”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为什么？”
“师父，我们还是学徒，不具有单独接除妖令的资格，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唐泽皱起眉头。
“我是以自己的名义接的啊。”贺岚坐在一堆卷轴后面奋笔疾书。
两人一看，确实这张除妖令右下角已经被盖上了贺岚自己的印章。贺岚接着说道：“但是我实在是太忙了。”他从众多卷轴中抬起头来，两手指着一旁摇摇欲坠的文书：“你们看。毕竟首席除妖师，要忙的事情总是很多的。”
江缨道：“师父，我这里听您授课许多次，之前从来没见您桌上有这么多文书，也从来没觉得你会这么积极处理工作。”
贺岚故作委屈巴巴道：“就是因为之前不积极处理工作，所以现在工作现在堆了一堆，都没有出任务的时间了。”
江缨面无表情地盯着贺岚：“……那师父你一开始就别接不就好了？”。
“这不是接完才想起来有这么多文书没看嘛，毕竟我也是首席除妖师，怎么着也不能言而无信了。”贺岚对答如流，一一把江缨的质问驳了回去。
唐泽揉了揉眉心，确定了贺岚绝对是故意的：“师父，我们只是入府不到两年的学徒，你就这么放心我们？看这个除妖令内容，这妖怪杀人，险恶等级不是一般妖怪能比的。”
贺岚托着腮看着他们：“安魂咒是金吾府第三年的学徒在除妖大会前才会掌握的咒术，你们在入府前半年就会了吧？在我看来你们俩现在的程度已经和一般除妖师无差了。你们可是我贺岚的弟子，怎么连这点自信也没有？”最后一段贺岚说的义正言辞。
然后贺岚偏了偏头，在江缨看不见的角度冲唐泽挤了挤眼睛。
唐泽：我就知道你动机不纯，师父。
江缨沉思道：“确实，我们平日在金吾府练习的符咒再熟练，实战终究是不一样的。这一趟去下来想必会有不少提升……行吧，师父。”
江缨瞥了眼唐泽，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唐泽少爷不想去，那您让我一个人去吧。我愿意去，反正考核结束以后的几天金吾府也没什么课业。——但您要把酬劳给我八成。”
唐泽：“……”
其实江缨说得不错，实战对于除妖师至关重要，就算他千不想万不想和江缨单独接触，但是如果错失机会，他想到了上次考核江缨和他相差无几的成绩，犹豫半晌还是道：“……我也去。”
贺岚笑眯眯道，“还是我俩个徒弟贴心，知道给师父我分忧。”
接着从桌下翻出来了两颗乳白色的透明珠子和两把利剑：“这珠子和剑，你们俩一人好好拿着。”
两人接了过去，因金吾府有规定，学徒除了除妖大会以外只得配桃木剑，因此贺岚给他们利剑到时不稀奇，而这珠子到从不曾见过，是个稀罕物。
“这是什么？”江缨仔细看着珠子里面像是烟雾般不断旋绕的乳白色。
“这是神魂珠，里面撞了我的一缕神识在里面，如果你们遇到危险就把这个珠子摔碎，我就会知道了。”
贺岚笑着说，“你看，我对你们还是很好的吧！”
贺岚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便让两人去准备第二天直接出发。
江缨应了声拿着神识珠便匆匆走了，唐泽留了下来没有着急走：“师父。”
贺岚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没什么。”
贺岚盯着唐泽，半晌站了起来，拍着他的胳膊说：“这个任务可是我为了你们特意挑的，你可要好好加油好好表现啊，唐泽。”
贺岚满脸笑容；唐泽看着贺岚没说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第二天便动身去了北川古塘。唐泽打定主意不与江缨多接触，要以全程公事公办的态度完成任务。
江缨似乎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两人赶路期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外一句话不多说，只一心埋头赶路。这个古塘村有些偏僻，两人连着赶了三天才在傍晚到达那里。
接待他们的是当地的新任村正，姓张。永安国的大部分村正都是由村内人自己推选的，大部分是由当地有名望的乡绅担任，管理村里大小一切事务。古塘村的新村正就是前任村正的儿子。
张村正客气地将两人迎进他的宅子。他的父亲前任村正刚去世，宅子里还挂着祭奠的装饰。
张村正张罗着将两人迎到了客厅，桌上已是满满桌菜，但是并没有放酒。张村正满是歉意道：“抱歉，两位大人，家父还是新丧，因此招待简便了些，委屈了两位大人，还请多多包涵。”
江缨唐泽两人自是客套一番，对死去的村正表示哀悼。
张村正又道：“两位都十分年轻，我看除妖令上的印章是那位鼎鼎有名的贺岚大人，还有些奇怪呢。”
唐泽道：“贺岚大人事务缠身，便交由我们两位弟子前来办事。”
张村正道：“原来如此。”他对于来的除妖师并非是贺岚这件事并不感到失望，只是更加殷勤得给他们布菜。
“关于这次的事件，张大人，除妖令上只是简单地阐述了一下情况，并不具体，可以和我们说说详细是怎么回事吗？”
张村正放下了筷子，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些伤心的神色：“那晚我父亲受邀去村头李屠夫家做客。结果父亲这一去，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当时听到了下人的禀报，一开始只是觉得父亲喝多了酒，直接宿在了李屠户家——原来这事情也发生过几次，因此当晚我没有特别在意。”
张村正哽咽了一下，“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父亲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他，便带着几个下人去了李屠户家，结果一开门……”
张村正说不下去了，显然那副场景让他仍然心有余悸。他喝了一口水，才颤着声音继续说道：
“李屠户夫妻两人和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有我父亲，都，都倒在了血泊里。他们的身上，都有着数不清的抓痕。”
“抓痕？”
江缨和唐泽同时出声道。
“对，”张村正点了点头，“仵作说这些痕迹都是抓痕，可是什么样子的东西能用爪子抓死五个人呢？这其中必有什么妖怪作祟。”
“之前村中有发生妖怪作祟的事情吗？”
张村正摇了摇头，正色道：“拜托你们了，除妖师大人，请一定要惩罚消灭这个可怕的妖怪，给我父亲、还有那李屠户一家一个交代。”
江缨道，“他们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张村正点头道：“他们的尸体现在还在我的府上停灵，如果除妖师大人要去检查的话可以直接带您们去，想必父亲和李屠户一家在天有灵是不会介意的。”
江缨唐泽晚饭后来到了灵堂，里面大大小小放了五幢棺材。
两人在脸色不好瑟瑟发抖的几个男丁的帮助下打开了棺材。因为已经停放了四五天，尸体上已经开始散发出了一些气味。
江缨瞥了眼脸色发白的张村正和后面抖成筛糠的几个男丁，挥挥手让他们先回去了。
江缨和唐泽对视了一眼，“你从左，我从右，我们挨个检查一下这些尸体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唐泽点点头。两人着手开始检查。
确实这些人的身上正如张村正所说，全部都是抓痕，且这些痕迹较长且深，如果是什么妖怪作祟，那必然是危险凶恶的妖怪，杀伤力极大。
唐泽想起了贺岚意味深长的眼神，贺岚说这是为了他们特意挑的除妖令——他还真是会挑！
他暗自啐了一口。
江缨的声音传了过来，“唐泽，过来一下。”
她直起身体，看向唐泽，“这个尸体有点——”
她打住了话头：“你的脸色不好。”
接着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他，突然略带嘲讽地勾起了嘴角：“难不成你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在害怕吗，唐泽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