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试衣
孙曼倩可能是烟抽多了，声音很是低哑，却让晏定宋的心踏踏实实地落回原地。
“现在有空吗？过来试一下衣，”孙曼倩面前的人台披的衣服是成衣审版，她需要晏定宋过来一趟先试穿一次，看看衣服需要调整哪些方面。
晏定宋瞟了一眼队伍中格格不入的李谊殊，那个男人正可笑地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衣服也不像他工作日时穿得那么严谨周正。
“今天没有，明天可以吗？”
李谊殊今年才二十三岁，换下工作服，看起来和大学生差不多大。
后面的小女孩一直仰头观察李谊殊，被发现后连忙一转身抱住自己妈妈的腿：“妈妈，看完电影我可以吃奶油蛋糕吗？”
女人歉意地向李谊殊笑笑，摸着女儿的头发叮嘱：“不可以一直盯着人看哦，和哥哥道歉，不然一块蛋糕都不能吃！”
晏定宋一走近，就听到一句脆生生的“哥哥对不起”，诧异地问：“怎么了？”
“不，是我家孩子的问题……”
因为是临时起意，他们随便挑了场还有空位置的喜剧片。除了他们，放映厅里的其他人无不是拖家带口地来看。
观影的小孩子多了，放的又是喜剧片，放映厅里难免会有些声音——细碎的咀嚼爆米花的声音更是从各个地方传来。
一场电影看下来，晏定宋只记得影片中的服化道不错。
两个人刚进家门，就看见星期五嗖地从厨房跑出来，下一秒厨房里传出陈姨的喊叫声：“啊星期五——又偷吃！”
陈姨本来切好了鱼，打算冻在冰箱给星期五当明天的早餐。她儿媳妇这几天快到临产期了，她怕一不小心儿媳妇突然要生了，就打算明天起每时每刻跟着儿媳妇。
除了那道糖醋里脊有些重油盐，生春卷和清炒空心菜都很清爽，冬瓜百合汤更是清热润喉。
“设计师打电话来，说我可以当开场模特了。”晏定宋一边说，一边观察李谊殊的表情。
“就是电影院那会儿的电话？那挺好，那你走完那场秀，就算是‘出道’了？”
两个人吃过晚饭，陈姨利索的过来收拾好餐具。
“后面几天，我们是订外卖还是下馆子吃？”李谊殊这样问，纯粹是因为他做的饭菜仅能填饱肚子，无法抚慰身心。哪怕他有时间做，他都不会选择下厨。
“……我做吧？明天早餐可以做翡翠彩蔬卷和烤猪肉三明治。”
【我的助理很烦：小孩儿明天做早餐，不好吃也得吃，不能败兴！而且今天小孩儿工作有着落了，还和他去看了电影。跃迁式进步啊！】
这天，李谊殊的小号拥有了第一条回复——
【鲸落回复我的助理很烦：童工？！】
李谊殊今天心情好，纡尊降贵般地回了条“不是”。
嗯，差不多可以提出给小孩儿买个自行车了……天天乘坐公交车也不太好，共享单车总归不是自己的。
次日晨，晏定宋特意调好闹钟，以便起得比平时都要早。他做好早餐只需要三个步骤：第一步，打开手机菜谱软件观看制作视频；第二步，找到需要用的食材；第三步，跟着视频做出来。
大概是他在厨艺方面确实有点天赋，晏定宋做的几道食物都成功了——起码卖相很可以。
李谊殊下楼时，晏定宋刚把两杯热好的蜂蜜牛奶端出来。餐桌上除了晏定宋昨日说的翡翠彩蔬卷和烤猪肉三明治，还有两颗蒸蛋、两份鸭梨。
看着还可以啊……这个翡翠彩蔬卷没有胡萝卜？李谊殊诧异的夹起一个彩蔬卷，左看右看，依旧没有发现胡萝卜的踪影。
吃起来是中等偏上的家常菜味道，没有胡萝卜，我记得冰箱里有胡萝卜的——是小孩儿不喜欢吃吗？
因为陈姨不在，李谊殊额外给了晏定宋一笔午餐钱，并叮嘱他一定要去卫生情况好的店里吃饭。
中午，晏定宋准时前往孙曼倩的工作室。因为聂霄陪孙枝元去医院复查了，他是孤身一人去的。
孙曼倩今天戴了两个夸张的大耳坠，眉毛扫得又高又长，看着就像是性格乖张的人物。
“过来，”女人叼着细烟，“试试衣服。”
“你需要经常过来试，没什么问题就月尾那样做成，到时候要来试成衣，有问题必须讲，明白吗？”
孙曼倩刚板着脸讲完，工作室里又来了位模特，她一看人就缓了神情：“涧之来了啊，你的衣服差不多了。”
被她喊“涧之”的青年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眉眼比晏定宋要深邃许多，他扫了一眼即将进入试衣间的晏定宋，语带笑意道：“这位就是开场模特啊。”他的国语说得不错，只是口音方面听起来有些别扭。
“是啊，我伯伯挑的苗子。辛苦你了，左数第三套是你的，先换那套。”
晏定宋一连试了三套，试最后一套出来时，他发现工作室里又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卷头发的中年女人。
女人穿着一条碎花裙，头发长至锁骨，脸上稍微卡粉，唇上涂了玫红色口红，脚下是一双漆黑的高跟鞋。
只一眼，晏定宋就把人记住了。
女人应该是某位模特的经纪人。
孙曼倩和自己助理说完需要调整的地方，抬头想问晏定宋的建议，没一会儿发现了晏定宋的异样。她皱着眉头，等晏定宋讲完，开口道：“再等调整版型、成本核算，就可以出头版了，到时候还通知你来试。”
这边，南涧之从另一个试衣间出来，孙曼倩赶紧去他跟前查看衣服。
晏定宋走前，对上了南涧之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似乎对晏定宋很感兴趣。出了工作室，晏定宋抿了抿唇，心里难得的烦躁起来。
下午的吉他课，晏定宋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节，惹得老师都直接问他出了什么事。
以他这个年龄学古典吉他其实有些晚，因为相同进度下，其他的学生都是五六七岁的小孩子。
有时候他都在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来学这个。
医院花园里，聂霄盯着医生给出的报告单，神情恍惚。阿尔茨海默病，最多活上个□□年，枝元已经第三年了啊……孙枝元挨着他观察花草树木，双手牢牢握住聂霄的一只手掌。
“枝元，如果你……”报告单被他捏得起皱。
“嗯？”孙枝元疑惑的看向自己的伴侣。
聂霄并不怕自己爱人有一天智商退化至七八岁，他怕自己比爱人先走一步，留对方于世间孤立无助——尽管他今年的体检报告证明，他比同龄人健康许多。
有时候人老了，摔个跟头就没了。
“枝元，你会不会忘了我？”
孙枝元知道自己日渐忘事，他已经忘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了，有时候他甚至会盯着自己的画发呆。“聂霄，”孙枝元咧开嘴，脸上的皱纹仿佛都带着笑，“那你重新来让我认识你啊，让我再爱上你。”
“你会不会嫌麻烦？”
我们从小就认识，已经在一起几十年了，我家阿霄怎么可能嫌麻烦？孙枝元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聂霄摇头，又说：“枝元，我还等着我们的金婚。”他心里知道，金婚已经不可能了，孙枝元活不到那年。
人生能有几个五十年，我是何其有幸，得你相陪。
不远处的钱菡书艳羡地看了好几眼，咂咂嘴，摸着自己落枕的脖子欲哭无泪，心想：赚得三天假是不错，可明、后两天还要准时来医院……
钱菡书刚坐上出租车，李谊殊一个电话打过来：“昨天的文件审了吗？”
“哦——我回家发给你。”
黑心老板！都不关心职工身体状况！
李谊殊可不清楚自己的小助理在想什么，他对于前台送过来的一盒酒心巧克力很是头疼，据前台说这是个女人送的。
他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是谁送的。
晚间，孙曼倩越想越不对劲，思虑再三，给自己伯伯打了电话：“伯伯，跟你说件事情，和晏定宋有关系……”
李谊殊到底还是把巧克力带回家了。
精美的包装被李谊殊拆开，盒子里面只有五颗巧克力，围成一个心形。他挑了最中间那颗剥开吃掉，把剩下的留在客厅。
等晏定宋从聂霄家回来，他将其推到晏定宋面前，“吃了吧，酒心巧克力，不会胖，一天一个应该没问题。”
晏定宋乖乖地剥开一个酒心巧克力，“咔”地一下咬破外壳，酒液顺着舌头滑向喉咙。
经过长时间的封存，酒液具有优雅细致的葡萄果香和浓郁的陈酿木香。
小孩儿一吃，李谊殊立马想起了这款酒心巧克力的酒精浓度，“喝过酒吗——怎么可能喝过，会不会醉了？喝牛奶，牛奶解酒！”
晏定宋闷不吭声，咔嚓咔嚓的咀嚼着混着酒液的巧克力，吃完后伸出舌尖给李谊殊看，以示自己吃完了。
“哎真醉了，”李谊殊一看他眼神就看出来了，连忙把牛奶送到晏定宋嘴边，“喝了，乖，喝了，喝完睡一觉。”
樱桃白兰地的滋味不错，晏定宋瞅一眼李谊殊，凑上去就着李谊殊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牛奶。
一时不察让自家小孩儿醉酒的男人拿出了哄蕊蕊的架势，左哄右哄，才把人哄回了卧室。他又怕星期五晚上闹着晏定宋，便带着星期五回了自己房间。
屋里头的晏定宋滚了滚床单，摸出手机，把紧急联系人从宋黛改成李谊殊。他盯了一会儿那三个方块字字，猫儿似地蹭了蹭手机，便搂着手机入睡了。
自认做错了事，李谊殊第二天六点不到就醒了。他把星期五放进晏定宋房间，下楼煮起皮蛋瘦肉粥。
酸奶、柑橘、鸡蛋都备上，只求小孩儿没有“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