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新学校
事实上，晏定宋老早就看到了李谊殊发给他的钱。
【叔：你这个月的零花钱，不够跟我说。如果谈恋爱也可以说，不能委屈人小姑娘。】
纠结来纠结去，晏定宋终于还是收下了这笔钱，然后在新手机上的记账软件里添上记录。
手机、衣服，还有吃的喝的，转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
他也说不准，当年他母亲救出李谊殊父母这件事算是多大的恩情。他母亲是当职责所在去救人的，他不过是他母亲的儿子，却平白承了这份情。
假如没有这份“恩情”，我大概依旧和以前差不多吧……
【我的助理很烦：小孩儿收钱了，明天要起早送他去学校。】
衣柜里摆着三套洗干净、熨平整的附中校服，上装是件白底蓝边的短袖，下装是条天空蓝的五分裤。在阳光刚刚射向大地时，其中一套校服被人拿走了。
“哎呦，晏先生穿着真好看，我儿子当时穿着可丑了！”
陈姨的儿子正是附中毕业的，而附中校服已经好几年没变过了。
“谊殊少爷还没起呢，他得要六点四十多分才醒。今天吃包子，馅儿里除了韭菜，还有木耳、鸡蛋和虾仁，”陈姨把温牛奶放到晏定宋手边，“对了晏先生，你还没说有什么忌嘴的呢！”
谊殊少爷？不是一直叫李先生的吗？晏定宋按捺住疑惑，“我、我只是不吃香菜，还有芒果，我芒果过敏。”
我还不喜欢各种肉馅的东西……哦好吧，比起香菜，我什么都接受。
过了很久很久，李谊殊和陈姨才发现：晏定宋非常、非常地挑食。
六点五十整，李谊殊下楼，刚想开口向晏定宋说“我先开车送你去学校吧”，一抬眼皮，发现楼下只有陈姨一个人，以及星期五一只猫。
“那小孩儿呢？”
怎么不见人影儿？
陈姨毫不避讳地朝李谊殊翻了个白眼，“先生您忘了，附中七点十分就要早读。晏先去又是第一次去，便早早地就出门了。”
附中。
老袁年过四十三，鼻梁上架一副链条眼镜，此时她拉低眼镜，眯着一双吊梢眼打量新学生。
晏定宋生得属实好，高鼻深目不说，那一张红唇最为吸睛。当他双眼半阖，收起一身冷意，那股子乖巧劲儿便一下子涌了出来，一点儿也不像个曾经一挑五的“混混”。
“怪俊的。昨儿我不在，听他们说你成绩不错？”晏定宋昨天来的时候，老袁碰巧在医院里打点滴，便没有亲眼看过晏定宋做题。
“一般而已，”晏定宋试图向班主任扯出他暗地里练习过无数次的灿烂笑容，然而失败了，他仍旧毫无笑容地面对众人。
“嗯，我看过了，你数学不太好，课间多来问问题，办公室的老师都很乐意解答的，或者问问同学，班上不少人数学拔尖，”老袁拿了本厚厚的蓝封习题册递给他，嘴角没有丝毫起伏，“多翻翻，举一反三。”
“笃、笃、笃”的三声响后，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门后紧跟着探出一颗头来，那目光先扫一眼陌生人，再投向袁芬芳，“老班？”
老袁朝那人抬抬下巴，示意晏定宋看过去，“我们一班班长，叫马周吉，由他带你去拿书。”想了想，她又贴心的小声补充一句：人挺好相处的。
这位班长的确很好相处，因为两个人刚出教师办公室，他就上手搅住晏定宋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哎我跟你说，老袁人可好了，就是面瘫了点——我跟你说，老袁全名袁芬芳，他老公特肉麻地喊她宝贝儿，真的，我全程旁听……”
如果他不是踮起脚尖说这些话的话，晏定宋可能会礼貌性地笑笑。
“哎，我叫马周吉，”他趁机缓了缓劳累的脚丫子，接着继续踮起脚尖，“你叫啥来着？”
“晏定宋。”
“燕子的燕？还是晏殊的晏？”踮脚尖踮累了，他也忍不住心酸起自己的身高。
“晏殊的晏。”
那一头，李谊殊吃完了早餐，陈姨打扫好了卧房。
男人看着干干净净的社交软件，皱眉反思：“我是不是对他太冷漠了？”
陈姨干笑两声，手脚利落地把餐具收拾好，“没有吧，晏先生还小，刚来不适应，我瞧着也是个内向性子。”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谊殊少爷对那位晏先生挺不错的了，又是带回家又是供上学的，这要是其中一个人换个性别，她大概都要怀疑谊殊少爷居心不良了。
“那，他有说中午吃什么吗？”
“这个倒没有，不像先生您这般挑食。但是晏先生似乎不喜欢香菜，而且芒果过敏——先生您挺喜欢芒果的，要处理冰箱里的芒果吗？”
陈姨出门时，手里拎了一袋子李谊殊赠送的新鲜芒果。
谊殊少爷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叔：中午我都不在家吃的，想吃什么让陈姨做。晚上我一般六点下班，偶尔会迟，你赶着上学，先吃就好。】
【小孩儿：嗯。】
【叔：明天早上我送你上学怎么样？】
看到这条消息，晏定宋毫不犹豫地右滑退出对话页面，再将该消息标为未读消息。他旁边的马周吉也捧了一摞书，见晏定宋作势收手机，马周吉连忙开口：“干脆先进班群吧，我跟你说群号，记得备注啊……”
晏定宋瞄一眼手机，慢吞吞地加入一个叫“仙女聚集地”的群聊。
“嗯——这是副班长柴青起的名，超可爱的一个女孩子~”马周吉一脸春心荡漾的表情。
“对了对了，学校虽说允许带手机，但是上课时间得收在统一的柜子里，全透明的，一小格一小格……宿舍的手机柜更高级些，不过你也不住宿，有时间带你上宿舍转一圈哈哈……”
“还有，周一至周四要穿校服，周五开始就不用了……”
傍晚李谊殊准时下班赶回家，一路上他想起助理给他推荐的各种“育儿经验”就头疼，他完全摸不准家里小孩儿是不是处在叛逆期！
那个性子，我哪儿看得出来呀！能和我聊上几句就不错了！
“小孩儿，交到朋友了吗？”
陈姨端出一直为李谊殊热着的汤水，嘴上不饶人地堵他：“才第一天，急什么呀，多熟悉熟悉就有朋友了。难道你当初也是上学第一天就交到朋友的吗？我记得你两个多月才和一个同学结伴走……”
那小男孩儿长得可俊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转学出国，害得谊殊少爷伤心了小半个月，非得拿冰淇淋棒棒糖才哄得好。
【我的助理很烦：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小孩儿在新学校交到朋友？】
这一回，李谊殊特意调了四五个闹钟以早起，并如愿达成了“送小孩儿上学一次”的成就。
“小孩儿，”李谊殊扒在窗边，“需要我——嗯，再提供一点帮助吗？”
不远处，马周吉拉住他的女朋友，停在了校门口，下巴朝晏定宋那边一抬：“嗯哼，看看我们的新班草。”副班长一撇嘴，拍开自己男朋友的手，扭头就走。
【我家下凡的小仙女：哦，我看到了。你已经讲他讲一天了，我真希望你明天可以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十几秒钟后，柴青又发来一条消息。
【我家下凡的小仙女：另外，他其实，真的好看，有空帮我拍张。】
看到第一条消息的马周吉吓得几乎心脏骤停，看到第二条消息的马周吉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松口气还是该先吃醋。
这个走势不太对啊！怎么个情况？
【我家下凡的小仙女：嗯哼？在看吗？拍一张照片过来有问题？】
马周吉深吸一口气，向身旁同行的晏定宋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可以，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等了两分钟的副班长终于为她的好朋友要来一张照片，她转手给朋友转发过去，还记得叮嘱对方：“别乱发昂，自己偷偷看就够了。”
“青青我爱你啊啊啊！”黄海瑛搂着柴青的头狠狠亲一口，沉浸在收集到帅哥照片的巨大喜悦里。
教师办公室里头，袁芬芳刚打开一份虾饺，就接到了某位操心大家长的电话。两人进行一顿适宜的寒暄过后，袁芬芳扔出第一个有用的问题：“晏同学在家里怎么样？”
“他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人挺乖的，所以，希望老师可以帮他一下，起码交个朋友什么的……”
晏定宋完全不知道，家里的某人正为了他的友情操碎了心，他此时在努力应付班上一些热心肠的同学。
他清楚这些人对他并不抱有恶意，但他并不明白如何去和他们交流。
除了宋黛。
宋黛教会他许多事情，宋黛愿意耐心地去和他成为朋友。
五天后——
“那个，”李谊殊停了筷子，看向对面夹起一朵口蘑的大男孩，“你想过以后学什么吗？”五天了，这小孩儿还是没说自己交到新朋友！是我太失败了吗？！
“……如果学医，家里有开医院，就是四叔四婶他们管着的，实习什么的会挺方便的。”李谊殊提起学医，是因为陈姨私下跟他说晏定宋房里有好几本医学方面的书籍。
晏定宋胡乱嚼上几次便吞吃下腹，语气依旧拘谨：“法医吧，想学法医。”他的眼珠子呈灰绿色，像两枚老坑玻璃种翡翠，鼻若悬胆，唇若涂脂。
我家小孩儿大概就是现在说的无性别美？李谊殊心想。
因为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尸检才得以沉冤得雪，他母亲又是个当刑警的，所以晏定宋其实从小就向往成为一名法医。
而且，法医基本只需要和死人打交道。
晏定宋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夹了好几颗虾仁吃。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自己挑食，晏定宋平时会强迫自己把每一盘菜都吃平均来——以至于李谊殊和陈姨观望了这么多天，也没发现晏定宋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食物。
“……爷爷认识位老先生，嗯，是国际名模，最近回来‘养老’，你有兴趣我们就挑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也不算是老爷子认识的，毕竟那位可是敢跨半个城市当着老爷子的面送奶奶玫瑰花的，还是靠着我奶奶的关系人脉。
李谊殊觉着，晏定宋还是很喜欢当模特儿的。
也的确很上相。
“好啊。”
对面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是让李谊殊吃了一惊，这是真的很喜欢吧？他收好情绪，“明天下午可以去。老先生姓聂，有同丨性恋人——这点一定一定要注意，还有……”
李谊殊显然对此很上心，调查了不少那位聂老先生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