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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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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土木建筑的工匠都尊鲁班为祖师,木匠所用的刨子、锯子、墨斗等工具皆由这位开山祖师爷发明创造,当然他的功劳并不仅止于此,曾在军事上、农业上都有过巨大贡献。

    而这位伟大的巨匠留存着一本《鲁班经》,被后世传得神乎其神,说是学此术者,有个很是邪门儿的诅咒,叫“缺一门”。即是五弊中鳏、寡、孤、独、残任缺一门,否则不得好死。

    所谓五弊: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残则是身体残疾。

    学习鲁班术的人,都会有五弊三缺。

    《鲁班经》不但记录着建筑造屋与风水,还结合了各种符咒与道术,学习的木匠若心术不正,就会用以使坏害人。有些是为达私欲,有些则因遭到欺压而对雇主进行报复,他们会在屋主人难以觉察的地方施以镇物,轻则家宅不宁,时有损伤,重则恶疾缠身,家破人亡。

    比如往门缝槛的合缝中写个“囚”字,居住者会锒铛入狱;在门槛地下埋藏一把缠头发的刀,居住的男丁会出家;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图藏於柱中,居住者便会有死丧。

    显而易见,原桥家就是招了这个大劫了。

    那位木匠在堂屋的大梁上凿下一颗棺材钉,这是镇物。又喊一声原成桂,躲钉,这就是咒。

    生生将一座阳宅建成了阴宅,令其家破人亡,简直缺了大德。

    而且当年那木匠四处揽活,面生得很,根本不是十里八村的人,又过去这么多年,原桥一家落到如斯田地,即便恨得磨牙吮血,却连个罪魁祸首都找不到。

    万念俱灰之下,原桥选择一了百了,反正这诅咒已经应验,破解不了了,伴随着妻子儿子的相继离世,他也该活不长久了。况且,这世上再没什么可值得留恋,与其倍受煎熬的坐着等死,索性把一家人都火葬在这座阴宅里头,烧个干净。

    “谁说破解不了?”秦禾手中依然捏着那根作孽的棺材钉,跟他说,“我能破。”

    原桥显然不信:“你?”

    秦禾并不在意对方的轻视:“我也是木匠,不过是斜木匠,专门儿打棺材的。”

    原桥一愣,背对大门站在黑影中。

    从事这行的毕竟少见,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大姑娘是个斜木匠,原桥多少觉得有些反差。

    外头的天色越发阴沉,几乎完全被乌云罩住,像一片黑天。

    秦禾说:“我也做殡葬业,在殡仪馆打工,入行十几年了。”一直兢兢业业,尊重每一位逝者,送他们最后一程。

    秦禾自小在这行探索学习,最擅长的就是倒腾这些阴间的东西。学校里正儿八经的殡仪教材学过,外头乌七八糟的歪门邪道更是自学成才,因为天生就有这种兴趣爱好,也因为受家里的影响。她自小就很有觉悟,很知道自己比身边人另类,哦不,她这叫特立独行。小学课堂上写作文,别人都写长大后想当一名伟大的科学家、宇航员,只有秦禾打小就务实,写自己想当棺材铺老板,并且不负所望的实现了目标,说到做到。估计那些个好高骛远且痴心妄想的小天真们,没几个圆了曾经的痴人说梦。

    秦禾问:“你家里有蜡烛吗?”

    “干什么?”

    “破木匠钉下的厌胜术,我需要几根白蜡烛,一小碗鸡血混朱砂。”

    原桥默默走进房间,到一个表面焦黑的木柜前,躬身去拉最底层的抽屉。抽屉似乎卡住了,一用力直接将手柄拽了下来,原桥扣住缝隙狠拽了几次才拽开,在一堆零碎中翻出几节长短不齐的白蜡烛,大概四五根,表面有些发黑,他全部挑拣出来,问秦禾:“这行吗?”

    秦禾点头,伸手接过来:“行,再弄一小碗公鸡血,我包里有朱砂,但是放在车里的。”

    唐起道:“我去取。”

    “下雨呢,有伞吗?”

    原桥去找,但唯一的两把雨伞被大火烧坏了,只剩一堆伞骨架,好在衣柜背后的夹缝角落里还有一顶完好无损的斗笠。

    唐起拎着这只斗笠左右观看,边沿某一处的竹篾条支棱出来,有些硌手,他犹豫几番才往自己脑袋顶上扣。

    秦禾一打眼,竟也不觉得戴斗笠的唐起违和,甚至还有点个性。毕竟唐起的样貌实在出挑,乍一看无比惊艳,甚至越看越养眼,完全不会让人出现审美疲劳,至少秦禾看了他这么长时间,依旧百看不厌。哪怕戴个斗笠,也压不住他风度翩翩,所以秦禾真心觉得自己撞了大运,白捡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大美男。

    大美男迈过门槛走进雨中,秦禾则跟原桥到院角的窝棚里挑了最抖擞的那只大公鸡,羽毛蓬松发亮。她捏着那对翅膀,用一条细麻绳把两条鸡腿绑了,扔在屋檐下,又进厨房从碗柜里翻出一只缺口的小碗。

    原桥默默观察秦禾,怎么看她也不像是干这行的人,可这不是闹着玩儿,他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听信这女人的话:“你真的会?”

    “绝对不会忽悠你。”秦禾说,“只要你不是自己想不开,以后就能知道有没有用,况且我也不收你的钱。”

    原桥垂着头:“我也没钱给你。”

    这些日子为了给孩子治病,早已经负债累累,他甚至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秦禾看向他,心里头不落忍,怎么有这么惨的人呐。

    兴许都是被这座房子给害的。

    没一会儿,唐起拎着她的黑色背包回来,斗笠的帽檐虽然宽大,衣裤还是被淋湿了一些。他走到屋檐下,把背包递给秦禾,自顾摘下斗笠立放在墙边,顺便还在车里带出来两把雨伞。

    邻里之间开着窗,不时有人往原桥家探望,有些是好奇,摸不清这两个年轻人在原桥家里干什么?

    秦禾拉开拉链,里面装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件儿,原桥站在一侧旁观,甚至看到一沓符和一吊铜钱。铜钱是用红线串起来的,她挨个儿翻了翻,各种样式或各种朝代的铜钱一应俱全,唯独没有方孔的九宫八卦币。

    果然即便自己准备多么充分,出门总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件,还是有各种缺漏。

    唐起问:“找什么?”

    “压胜钱,背后是九宫八卦的图制,用来压梁镇宅,可镇八方,但是我没带出来。”

    “那怎么办?这附近能买到吗?”

    “不着急,我一会儿发个地址给夏小满,让她往这里寄四枚,之后让原桥压上梁也行。”

    说着,秦禾从兜里掏出一个玻璃密封瓶,里面装了大约五十克朱砂粉末,她倒出来少许进碗里,又把瓶子密封好。

    唐起无意间在包里看到一块表面乌黑的木尺,长一尺二寸八分,他伸手取出来,发现刻度上写着“财、失、兴、死、官、义、苦、旺、害、丁”等字样,下头还有一列小格,里头分别刻着小字:“这个是……?”

    秦禾说:“丁兰尺。”

    这是专门用以测量阴宅、牌位及神龛等尺度的工具,原桥闻言看向那把尺子,终于信了秦禾的职业,若不是专业人士的话,谁会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唐起有点怔愣:“这就是丁兰尺?”

    秦禾颔首:“对。”

    唐起细看道:“是阴沉木。”

    “真有眼力见儿,识货,这块起码上千年的阴沉木,堪称植物界的‘木乃伊’。”秦禾说,“咱祖传的宝贝,老值钱了,可惜不能变卖。”多值钱也不能拿出去去变现,否则祖师爷要从坟墓里爬出来用这块“戒尺”抽死她。

    但这并不是唐起识货,而是他以前见过一块同样色泽材质的木尺:“我家祖上传下来的那块鲁班尺,也是这样式的阴沉木。”

    秦禾其实早有所料,因为之前就怀疑过,但此刻抓住关联,还是会感到意外,她怔了一下:“我就说吧!你当初还以为我在忽悠你,咱们真是失散千年的同门!”

    丁兰尺沉甸甸握在唐起手中,又与他家的鲁班尺材质相同,二者合称阴阳尺。据秦禾之前讲述,阴阳尺曾被贞观老祖传授给坐下两名弟子,一个建阳宅,一个量阴宅,千年之后分别落到他家和秦禾手上,还都在从事这两个行当,并且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如此铁证如山,唐起没理由不信。

    “这就是缘分吧?”缘分之深,千年后居然还能认个亲,秦禾觉得想当玄妙,“回头你把鲁班尺拿出来给我辨认辨认。”

    “这个倒是没问题,只是鲁班尺在我哥那里,等回去我去找他。”

    “成。”秦禾把丁兰尺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又从侧包摸出一把手术刀,端着装了一小戳朱砂的碗走到公鸡旁。她蹲下身,掰偏鸡头,挑了脖颈一块地方,拔掉那簇护颈毛。任凭公鸡挣扎,她手稳,一刀下去,残忍地抹了鸡脖子。然后整个儿把公鸡倒立起来,将鲜红的血液放进碗中,最后还取了一滴鸡冠血,混着朱砂搅拌均匀。

    将一切准备就绪,秦禾拆一支毛笔,踩着桌子板凳攀上去。

    她把碗平搁在大梁上,用抹布扫干净周边灰尘,右手勾着木梁一个翻跃,身姿轻盈敏捷地蹲上了梁。

    这动作太利索了,看得底下的原桥一愣,才惊觉她竟然身怀功夫。

    秦禾提笔,笔头泡进碗中,来来回回蘸满朱砂血。她低头垂目,无比沉着冷定,在钉棺材钉的位置下笔,心无旁骛地开始画符。

    符要一气呵成,朱砂血墨不能断。

    棺材钉已经拔了出去,绝迹是不能再钉在梁上,只用血符盖在那处,然后秦禾点燃蜡烛,将烧融化的蜡油一滴一滴浇在符文上,令其覆上一层薄膜。

    大约半个多时辰,她从房梁上下来,提笔蘸鸡血朱砂,只用最细的笔尖,在棺材钉上画下与房梁上一致的符文。

    然后到原成桂的棺材前,吩咐原桥找来工具,撬掉其中一根棺材钉,□□弃之一旁,替换了这根画了血符的棺材钉。

    钉牢之后,再重复在上面画一层符文,滴蜡油覆盖,就算做完了。

    看起来并不复杂,主要是画这几道符。

    原桥问:“这就可以了吗?”

    “我的活儿干完了,但这木匠的厌胜术还没破,”秦禾说,“从你爹的忌日开始算起,到至今埋在山上有多少个年头,这道符就必须镇满多少个时日,一天都不能少。切记,他的棺材和遗骨也要在家中安置那么多年,之后才算彻底的破解,才可以选地方重新下葬。”

    原桥确认问:“也就是说,我爹过世五年,就必须在家中安顿五年?”

    秦禾点头:“对,只能多而不能少,否者即便你搬到天涯海角,也始终摆脱不掉这个诅咒一样的厄运。我还会让人给你寄过来四枚压胜钱,收到之后,你记得压在房梁的四角。”

    “谢谢。”

    秦禾摆手,宽慰一句:“节哀顺变。”

    原桥没应声,形销骨立的站在原地。

    “我们该走了。”再晚天就该黑尽了,趁现在雨不大,他们要尽快上山。

    与原桥简单道了个别,二人撑着伞往外走,唐起在刚才的斗笠中塞了两千多现金,身上只留了两百块以防万一。

    南斗的手机依旧拨打不通,不对,秦禾拨了两个之后才反应过来,现在分明是自己的手机没了信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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