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清晨,东方既白。
小丘上的野草还沾着露珠,齐魏两军已经摆好阵势,蓄势待发。
公子鞅是在声声战鼓之中醒来的,身下特制的皮布可以很好地隔离湿气,可躺着还是能感觉到泥土表面的寒凉,于是他坐起身来,看到卫十七背对着他站在前面,便打着哈欠问道:“十七兄,战况怎么样了?”
“才开始。”卫十七声音凝重地回道。
公子鞅疑惑,他朝战场望了望,发现魏军正与齐军成对垒之势,此时鼓噪声起,两阵中各驶出一辆战车,朝对方杀去。
“我还以为昨夜齐军那样的阵势是要直接杀入城内呢。”公子鞅理了理因睡姿不雅弄皱的衣摆,有些遗憾道。
“两国之战自然要光明正大。”卫十七皱眉,她很不认同公子鞅这样的猜测。
公子鞅挑了挑眉,他还未见过这样的十七兄。便起身走到卫十七身旁,装模作样地一揖道:“愿闻其详。”
战场上,两名驾着战车的御者灵活地控制着马匹,一触即离。在这高速的接触中,两位戎右手中的长戈发出“铛——滋——”的碰撞声,擦出了耀眼的火花。魏国的戎右身子稍稍倾斜,似力有不逮,齐国御者见状一甩马鞭便追了上去。但距离仍然越拉越大,齐国多射见状,抽出一支羽箭,搭弓瞄准,一支接着一支朝对方战车上射去。
齐国马匹远道而来不如魏国的马精力充沛,可魏军准备仓促不如齐军胜券在握。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魏国的战车在前面跑,甩的齐军越来越远,可齐军的多射却总能一箭又一箭准确地射到魏军的战车上,好似怎么都逃不过齐军的手掌心。
这看得卫十七燥热不已,只恨自己不能上前与齐军交战。直到齐国战车将魏国战车逼至回城,才压下心中战意,说出自己对战争的看法:“死士杀人与战争杀人是不一样的,死士只要把人杀了就行,不用管是什么手段,也不用管对方是怎么想的;战争杀人却杀的不是人,杀的是傲气,是要人认输的,所以才要光明正大。”
“十七兄说的有理,”公子鞅听后点了点头,却抿嘴笑道:“不过这也是因为齐国不能战胜魏国,魏国也不能战胜齐国,所以才这般故作有礼,好似光明正大的模样。”
“鞅的意思是这场对战齐国不会赢?”卫十七眯眼瞧向公子鞅。
“当然不是,武道一事十七兄比我看的清楚,此战魏国必败。”虽是这般说,公子鞅却眼睫微垂,嘴角轻勾,和尸子一个人静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卫十七皱眉,抬手摸向公子鞅的额头,敲了一记,看到公子鞅高深莫测的样子瞬间破功后,才环胸道:“鞅,好好说话。”
“十七兄真是……”公子鞅揉了揉额头,看着卫十七一副“要听姐姐的话”的模样,无奈的解释道:“齐国军队在这里等了一夜,打算光明正大的打败魏国,然后呢?十七兄有没有想过?”
卫十七不说话,公子鞅继续解释道:“十七兄认为打仗是为了让对方认输,那么双方一定是之前起过争执。而一旦开战,就是要承担代价的,或失去人口,或失去土地,只有胜者可以从败方那里拿去他的东西来弥补自己的损失,而拿的东西越多国内支持国君开战的人也就会越多,而想要这样,光明正大就是不可取的,因为它不能让打仗的损失变得最小,而至于能拿到多少却是个未知数。”
“鞅的意思是齐国无奈之下选了光明正大的作战方法吗?”卫十七沉思片刻后狐疑道。
公子鞅却笑得高深莫测,他摊手道:“这谁知道呢?或许齐国的大将军是个推崇周礼的老顽固呢。”
卫十七噗嗤一笑,却凝重道:“我看那人的样子,不像是,或许是故意这么做?”
公子鞅摇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只是按照逻辑去推断,可这世上很多人都是不遵循逻辑的。如果,有一位国君信任他,他是绝不会让“光明正大”的战役成为一个不得不选的选项。
战场上,战车之间的斗争还在继续,一连三场,魏军一次也没有胜!此时齐军气势大振!
“看那只老虎!”卫十七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虚空之虎的巨爪微动,身子慢慢低伏做伏击状,头轮廓边缘的白毛炸起,使得每一条斑纹都清晰可见,头顶的黑色王纹更是威压重重,王纹之下,硕大的兽眸正紧紧地盯着城门,大嘴配合着兽眸露出了一个轻蔑又凶恶的表情。
公子鞅也是震惊之极,这一瞬间,他竟觉得这只恶虎可以直接扑到魏国的国都大梁去!
不过恶虎没有扑去大梁,它径直跃到了开封城下。人立而起,那一只闪着寒光的巨掌裹挟着黑色劲风拍向了城墙,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爪痕,城墙摇摇欲坠!瞬间又是一爪!城墙破开了一个大洞!
骤然!齐军的战鼓声变了节奏,如云中之雷,似池中骤雨。齐军随着声声战鼓如黑潮般向开封城杀去。
城破将死,顷刻之间!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开封城从一只可以自由翱翔的大雁变成了一只摔落在地上中箭的鸟儿。灰尘,黑烟从鸟儿的心脏处升腾而起。眺眼望去,百里之地,皆化作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