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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云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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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正是腊八, 为纪念佛祖得道成佛,大量僧人四面八方涌来,所以国师府中经文声震天响, 钟声一下一下的,场面颇为壮观。

    萧静好爬得高, 被院中一排排黄色的僧衣震慑住, 随口又问:“我偷什么了?”

    湛寂静静站了一会,没好气吐了个:“自己想。”

    “我自小品行还不错的, 怎么会偷东西呢?人是你教出来的, 你说你怎么自己砸自己招牌。”

    她还一本正经说着,他已跃上树枝将她从拧了一下, 奇迹般地摘光了所有柿子,硬生生噻满两大篮子。

    萧静好一时大喜,连他又拧自己衣领的仇都忘了, 瞬间像捡了金子似的,开心及了。

    本是想来旁敲侧击看看他伤势好得如何, 可见他根本就不想提,到了嘴边的话又只能咽进去, 始终没有勇气问。她明白, 有些话不挑明还能勉强维持融洽, 一但捅破, 只怕真的覆水难收了。

    冷风一直吹得竹林沙沙作响,短暂的欢笑过后, 他们都在这样的风声里彼此沉默着。

    她被他炽热的目光扰乱了心智。, 那样的眼神,感觉那两道眸波里,蕴藏着千千万万句不可言说的秘密。

    本以为他会说点别的什么, 关于他自己,关于她母亲,永无止境地沉默过后,却只听见他平淡一句:“天冷,回去吧。”

    她应该点到为止的,可心里的疑惑哽在胸口处不上不下,委实煎熬,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说道:“我听满姐姐说,我出世没多久,曾见你出现在淑妃宫里,那时我还抓着你的衣服不放,真的吗?”

    湛寂目色变了一变,默了片刻才点头说:“是真的。”

    “那你……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为了维护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她还是选择了放弃。

    紧接着她忽觉两颊一凉,心头一缩,还来不及挣脱,脸已经被他轻轻抬了起来,被迫与他对视。

    “说出来。”

    湛寂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道禁锢得她无法回避,语气低

    得几乎没有,却带着强强的压迫感。

    萧静好胸膛起伏不定,终于,她望着他咄咄逼人的眼,问道:“你那年为何会出现在于你毫无干系的淑妃宫?还有前几天,为什么要杀我娘,还是说是她先动的手?”

    “我先!”他没有半点迟疑,回答得很干脆。

    她问出口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刻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她说:“为什么,你觉得她是敌国奸细?”

    这次他踌躇着没答,良久才反问:“你觉得呢?”

    不知道,她心说,现在我谁都不敢相信,包括……眼前这位我最喜欢的你。

    不过她倒是核实了一些陈年往事,与其是那个原因,她倒是自私地希望自己母亲是奸细!

    湛寂抬眸看着诡谲多变的天,想起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季节。

    谁都知道南平王妃不幸离世的消息,若不是满琦母女无意撞见,也没谁知道那日褚凌寒还去了一个地方——淑妃宫。

    他怀着满腔的杀气潜入淑妃的寝宫时,没第一时间找到那个女人,倒是看见了刚出世不久的九公主,那时她还只是个皱巴巴的新生儿,小家伙眼睛都很睁不开,脸上还有些细细黄黄的胎毛……他很不地道地皱起眉来,心想这与她以后要长成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正在这时,淑妃从门外进来,见他一动不动盯着九公主,顿时脸色大变,立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彼时十二岁的褚凌寒年少成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他轻轻挑眉,“师叔,你在怕什么?”

    淑妃心惊胆战道:“凌寒,你千万不要伤她,她还那么小。”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伤她?”他两道杀气森森的眼神直接射过去,冷若冰霜。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师姐尸骨未寒,你现在……”

    “你也配提她?”褚凌寒打断,沉声道,“你把全健康城催生的药都买了,导致今日我们什么也买不了,这个结果,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淑妃怔住:“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我买药。”

    他咬牙抬眸,撞上的是淑妃惨白的脸,那厢惊慌失措道:“凌寒,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他怒红了脖子,吼道:“玉机子!你好歹毒的心!”

    “凌寒,我真的事先不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买这些药,事先不知道你娘会难产。”

    “那为何我早先进宫找药,却被人拦在门外,要让我走程序!这么巧?”

    他的怒吼,登时吓哭了摇篮里的女婴,那哭声向根尖锐的针,一寸一寸往褚凌寒心上扎。

    那天他是要杀淑妃的,可当他正要出手时,衣袍不知何时被她胡乱抓在了手里,之前没睁开的眼睛这下彻底睁开来,圆溜溜的,目不转睛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试图挣脱,可只要轻轻一动她便放声大哭,小小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稚子无辜,不要伤害她,求你!”淑妃祈求道。

    褚凌寒咬牙,指甲不知何时刺进了掌心里,鲜红的血无声地滴在衣袍上。他怒到极致,隔空一掌拍了过去,却只擦着淑妃发丝而过,攻势如排山倒海之力,震碎了她身后一排排怒放的寒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终归是没报仇。

    前世今生,在那里便被他做了了断。

    怎么死的他不愿再回忆,只知再醒来时回正遇见母亲难产,他庆幸,还能挽救,可是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却还是没能留住那可怜的母亲和夭折的包弟。

    该发生的事,竟还是毫无预兆地发生了……重生又有何用。

    从此,童颜皓首,梦觉黄粱,一笑无何有,因此把富贵功名一笔勾!

    什么红颜财富,什么功名利禄,他再无所求,剃去三千青丝,此生常伴青灯古佛。

    本以为缘分已尽,谁知几年前又在清音寺毫无预兆地碰到了。菩提古道,古松下他第一眼看见她时,是震惊的,是难以置信的,他不会收她,他们不该再有瓜葛。

    所以,他用无比凉漠的口吻,说了句:“带走,我不会收她。”

    尘缘既已断,又何

    必再续。然而,即便他一开始并不打算收她,最终还是阴差阳错地选了她,且还生出后来如此多的“千不该万不该”。

    天意如此罢,湛寂这样想着。

    萧静好见他一脸神色薄凉地沉默了好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说道,“能让我师父主动出手的人,只怕与南平王妃和小世子的不幸离世多少有些关系。所以……当年你出现在淑妃宫,是去杀我母亲的吧?”

    湛寂垂眸,沙哑一句:“就算是吧。”

    她猛力挣脱他手掌的禁锢,不由地退了半步。

    做梦都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这等解不开的渊源。难怪,每次她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时,他总是表现得很淡漠,甚至还掺杂些许嘲讽。

    难怪,当年他拒绝收她的态度如此强硬。

    很久后她才小心翼翼说道:“我从来不知她竟会武功,而且还是那样的出神入化。这两日查其根源,才知道她跟南平王妃师出同门……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之中,存在什么误会?”

    湛寂动也不动盯着她通红的眼,平静眸波皱了起来,他担心的场面,终究还是来了。他从不想将过去的往事再撕开,也不愿让她来承受这些。

    这阴差阳错的,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纷,终归还是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你就当是个误会吧。”他说着,想去摸她脸,却被她急急后退躲开。

    他伸出去手顿在半空中,嘴角扬起一抹苦涩。

    “对不起。”萧静好垂眸,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下,她说:“让我缓缓。”

    沉静良久后,她接着说:“那夜你一边抱着我睡觉,一边还在心里盘算着等我睡着了你好起来杀我娘,这来我说,会不会有点过于残忍?”

    湛寂听罢,猝然抬头,眸中皱现惊色,问道:“你娘说我去公主府杀的她?”

    她断断续续道:“难道不是吗,你凌晨去的!”

    湛寂站在原地迟迟没动,他愕然,难道是吗?

    他直

    勾勾望着她,沉声道:“你如今羽翼丰满,心思也越来越捉摸不透。”

    萧静好心头一震,良久才道:“我这心里到底揣着些什么,师父不是一清二楚吗?反倒是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从来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就连他们,也都要互相隐瞒欺骗和怀疑了么?湛寂犀利的眼眯了起眼来,见她柿子都顾不得提就要走,脸色一沉,

    “回来——”

    二十多天后,大年三十,健康的上空乌云密布,风声鹤唳,这是最不平凡的除夕,这是最惊心动魄的除夕。

    拥护宋依阮登基为皇的国舅宋岩一党,和反对宋太后称皇的太傅路遥一党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双方剑拔弩张,代表各自的正营寸步不让,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太后命人叫来了禁卫军,用武力扣留了反对她登基的重臣们!

    消息本是绝秘,却还是被人传了出去,于是更多的支持者和反对者纷纷进宫,挤满了整个皇宫,游行的游行,示威的示威。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动乱,萧静好在房中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明明还沉浸在情爱的悲痛之中,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人生在世,不就是一边爱一边恨、一边哭你边笑、一边埋怨命运,一边又不得不努力活着么

    正在这时,蓉蓉从外面轻轻推门走了进来,递来一张纸条,“殿下,这是张统领让我给你的。

    另外,您让查的那位端糕点的宫女之前是失踪,现在已经能确定是死了,昨晚被人从井里捞起来了。”

    “意料之外,这么大个漏洞,对方不会留着。”

    她说着,迅速打开纸条,喃喃自语起来说:

    “北魏自拓跋程枫回去后,也陷入了朝堂内乱,高车亦是,柔然却显得很奇怪,近几个月,竟把一半的兵力调到天仙上以南进行训练,天仙山以南……”

    “怎么了殿下?”蓉蓉问。

    她想得入神:

    天仙山以南……一条天堑直通百里烨的雍州,那里易

    守难攻,素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胜名,是块必死之地,就是他柔然数万万人全部来攻打南齐,也不可能过得来。

    他们把兵力聚集在那里,不是找死吗?

    以百里烨的忠心,绝不会离开那里——除非,除非……萧静好脑中“轰”一声巨响,“不好,百里策呢?百里策在何处?”

    “殿下是说百里烨刺史的弟弟百里烨吗?”蓉蓉木讷道。

    萧静好摇头,说道:“百里烨之所以不守那道天堑,就是因为人质百里策死在了健康,他才举兵造的反。”

    “啊……”蓉蓉听得云里雾里的,“只为了一个弟弟,不至于吧?只怕是早就想反了,就是找个借口而已。”

    “不,因为百里策不是他弟弟,而是他的——儿子!百里烨十五岁时,同他的继母所生,后来事情被他父亲知道后,继母悬梁自尽,所以百里烨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

    “天,这,这是什么逆天的爱恨纠葛,如此劲爆的消息,怎么我们从来没听人说过,殿下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柔然举兵来犯,若百里烨此时造反,雍州失守,大门一旦被打开,南齐就真的完了。”

    蓉蓉似懂非懂,后知后觉道:“对了,统领让你继续往下看,你说的百里策……好像被国师扣押了。”

    萧静好心一抖,强装镇定把剩下的内容看完,忽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之前她让张继暗查宫内宫外,信上说:

    宫内:今日湛寂以褚世子之名,暗中调遣南平王府的兵,换掉了原先值守在重要岗位的禁卫军;宫外,成千上万的僧徒以腊八节为由进健康后,就再没离开过。

    最重要的是,他从回健康后,与柔然联系密切,多次与柔然国主通信!

    不但买国……还要,逼宫!

    萧静好将手中纸捏在手心里,静静闭上了眼睛,牙槽骨都只差咬断!

    很久她才缓缓睁眼,颤抖着嘴唇说道:“通知张继,不惜一切代价,

    活捉国师湛寂,活捉南平王世子,褚凌寒!”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重生的人,师徒斗智斗勇……

    其他的问我我也不剧透啦,下章揭开谜底!!!

    但是,明天我有可能更不了(跪在地上了),如果不更会挂请假条,不挂请假条就默认会更。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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