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伴登临
虞同贺正在剪花枝，她这几天跟梁都两家兰家的铺子联络了一下，兰家的两个掌柜的得了兰家的信，这两家铺子归虞同贺管理。
先前也没想离开裴绍庭的局面，现在不得不再做打算了。
妙妙扶着婴儿床的围栏站的歪歪扭扭，啊啊啊地伸手要花枝玩儿。
虞同贺笑着递给她一朵粉色月季，剪了花刺，她捏着花朵又不像别的孩子一样扯着玩儿，又冲着虞同贺伸着手，虞同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凑过去看。
没想到那小丫头捏着花往她头上放，虞同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要给她戴。
她笑着接过花，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妙妙真乖，知道给娘亲戴花了。”
她也没有推辞，把花簪在鬓角，放下花把妙妙抱出来，小丫头高兴的咯咯笑。
虞同贺看外面无风，太阳隐没在屋檐后，屋子里一片橙光，漂亮异常，她抱着妙妙出了房门，站在廊下看几个丫头浇花。
小丫头高兴，虞同贺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脸，不由得也笑了。
走的时候一定要把她带走，这是她的孩子，她不会把她留给萧岁安的。
裴绍庭从外面跑进来，就看到廊下那娘俩笑颜如花。
虞同贺穿着藕荷色襦裙，挽着元宝髻，鬓边簪着一朵揉皱的月季花，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他停下脚步，明明隔着短短的距离，但却觉得自己跟虞同贺隔着不可跨越的距离，她仿佛下一刻就能消失。
虞同贺一回头，就看到裴绍庭站在院门口，有些狼狈，像是跑回来的。
她略一笑，“你回来了。”仿佛以往每天一样，但裴绍庭却心里更加慌张了，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往虞同贺这边走来。
他心跳的很快，脸色难看，他走近了，虞同贺看到他的脸色，也敛了笑容，招手叫来侯在不远处的奶妈子，“抱大姐儿去歇着。”
下人们很有眼色的退开了，虞同贺知道他有话说，整理了一下衣袖，道：“进屋喝杯茶再说吧。”
进了屋，裴绍庭关上门，虞同贺已经给他倒好了茶，“今儿天热，路上慢些，仔细中暑。”
裴绍庭机械地接过茶盅，喝了茶，捏着茶盏，盯着虞同贺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同贺，那天太后寿辰，发生什么事了？”
“你指的是什么？”
裴绍庭收紧了手指，骨节都有些微微泛白，“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语气不好，虞同贺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说十公主要请旨让我自请下堂的事吗？那倒不必说，圣上下旨，岂敢不从，若是圣上不下旨，我反倒要落一个搬弄是非的名声，不值得。”
“不值得……”裴绍庭苦笑，他突然有些全身脱力地感觉，“我说过心悦你，你却说不值得，同贺，你真是狠心啊！”
虞同贺唇角勾起，笑的有些讽刺，“我是狠心，我若是不狠心，哪天下堂滚出裴家，还得为你要生要死，今日我狠心，来日我便能好过一些，我自然要选后者。”
裴绍庭如遭雷击，他没想到虞同贺竟然是这么想的，刚要开口，虞同贺打断他的话，“绍庭，你也不用这样上心，你自己的感情，自己最清楚，这段时间宫里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对我躲躲闪闪，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想挑明，身在梁都，已然为质，实在没必要因为我们小儿女感情坏了公爹大事。”
她转身走到窗下的软榻上坐下，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阳光，正如此刻虞同贺的心，笼罩着一片阴霾。
她是付出了真感情的，她想或许是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感情了，所以当来到这里，面对那样裴绍庭，很难不动心。
但是感情虽然可贵，但自由也是虞同贺的追求，她不想回枝满楼了，那里的日子，她半刻我不想再经历了。
裴绍庭心中巨浪翻涌，虞同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利剑，割在他心口。
他爱虞同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对萧岁安的感觉又很奇怪，仿佛被人强加进来的，他抵触这种感觉，却偏偏摆脱不了。
他没办法解释，虞同贺会觉得他在狡辩，但他真的不是二心之人。
他颓然垂下肩，转身往外走去，打开门看到廊下的灯笼还没点上，起风了，随着风轻轻摇晃。
“我去书房睡，今晚有雨，你自己多加床被子，仔细着凉。”
虞同贺没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不必担心。”
裴绍庭的脚步远了，虞同贺回过头，看着洞开的房门，眼泪终于还是掉下来了。
她知道裴绍庭是喜欢她的，裴绍庭这人有些自负，又因为人物设定，所以十分专情，她相信他是爱自己的。
但剧情是车轨，主角都要顺着车轨发展，裴绍庭身陷其中，只能顺着轨道走下去。
她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答应他的表白，那样的话，自己即便是离开，他也不会这样难过。
她的一时贪念，害得岂止是他们两个，萧岁安作为女主，受到剧情影响，甚至性格中黑暗的一面都被崩坏的剧情激发出来了，才会威胁她。
但错误已经酿成，即便是她离开，剧情也不会按照原来的轨迹原封不动的发展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更何况她舍不得裴绍庭，拖一天是一天。
沈彦发现裴绍庭这段时间憔悴了许多，原本能言善道，这段时日却愈发沉闷，经常发呆。而且那位十公主也没来找过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下了职，沈彦邀请裴绍庭一起去喝酒，说还有几个公子哥一起过去，裴绍庭原本要拒绝，但正好听说吏部左侍郎的儿子周泳麟也去，便应了下来。
吏部左侍郎周齐是裴家在梁都的暗线，他跟周泳麟之前见过一次，梁都对这些高门子弟多有打击，他们这般年纪的一般都在家都蟋蟀玩蛐蛐，少有的那么几个入仕的，也都是老子辞了官，给儿孙们换个一官半职。
如今六部中一半以上都是萧家皇族中人，把持六部，鱼肉百姓，欺行霸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到了约定的酒楼，沈彦带着裴绍庭上楼，包间里咿咿呀呀一个女伶在唱曲儿，裴绍庭跟在沈彦身后，眉峰一皱，终究没说什么。
推开门，里面坐着四个公子，其中歪在榻上摇头晃脑跟着伶人哼曲的正是周泳麟周二爷。
众人闻声看向门口，忙起身见礼，沈彦为几人介绍。
“这是常宁伯的三子赵凡，这是宣威将军的长子曹平祥，这位是昭武校尉马文征，这位是吏部侍郎的二公子周泳麟。”
裴绍庭一一见礼，沈彦又道：“这是殿前副都指挥使裴绍庭裴大人，也是镇南侯世子，明日休沐，想着你们都不忙，一起出来喝杯酒，说说话。”
众人纷纷落座，周泳麟挥手叫唱曲儿的娘子下去，关上门，几人说笑起来。
不知道说到哪里，说起前些时日的太后生辰，曹平祥便调笑着问裴绍庭传言是不是真的，公主真要下嫁。
赵凡看裴绍庭脸色难看，沉着眉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忙给曹平祥倒了一盅酒，“曹兄，来来来，喝酒喝酒。”
曹平祥不买账，一把推跌了酒盅，赵凡脸色有些难看，不再管他，他还扯着裴绍庭的袖子喋喋不休，“裴世子，你说是也不是啊？你未进京前吧，十公主京城哪个儿郎都看不上，不是挑这个没白学，就是嫌那个长得差。”
他呵呵笑了两声，打了一个臭酒嗝，“你好艳福啊裴世子，以前都是我们巴着公主，如今她想方设法都要嫁给你。你的夫人，叫什么虞、虞同贺，也是有名的大美人儿，早年随他父母在京城，我便见过她，真是好个样貌，那日远远瞧见，比之公主也不差什么。”
裴绍庭垂着眼皮喝酒，一盅接着一盅，沈彦看的心惊，这不会是要喝醉了打人吧。
他们平时不和曹平祥来往，至多也算是个点头之交，今天是听说裴绍庭要来他就非要来，一来又胡说八道，他简直恨不得推开窗户把他扔出去算了。
裴绍庭放下酒盅，脸颊有些微红，但脑子很清新，看着醉醺醺地曹平祥，道：“曹公子高门贵子，裴某劝曹公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公主殿下尚未婚配，我又配有发妻，穿出去坏了公主的名声，曹公子怕是担待不起吧。”
曹平祥本来就不服裴绍庭，出身高，长得好，娶了明媚娇妍的虞同贺，又把眼高于顶的萧岁安迷的死死的，能不让人嫉妒吗。
再加上裴绍庭出身南平裴家，又是世子之尊，不像他妾生子，他父亲费心钻营，只将他嫡出的儿子送进政途。
他对这些生来高高在上的人没有一点好感，对裴绍庭这个哪里都优秀的人更是厌恶。
能让他不开心，自己就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