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一万米
下午上课前打过了预备铃，所有人都就座了，原本该静悄悄的教室突然起了一阵轻微骚动，是从教室后门口传来的。
陆繁荫转头看过去，便见郁子离披着校服外套，里边还穿着t恤和运动裤，拎着书包走进来，脸上神色阴郁得简直要滴水。
“阿姨的病……”她正想关心一句，就看出郁子离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他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转身大步又走出了教室。
姜墨看着他的背影，压抑道：“我天，他上午是真的在家照顾病人，还是跑出去参加□□火并了？满身硝烟啊！”
陆繁荫和裴西楼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起身追了出去。
他俩并没有追上郁子离，而是在他身后默默跟着，一旦发生什么事也好上前阻止。
没想到一跟就跟到了操场，酷哥潇洒地把外套往双杠上一扔，上了跑道开始跑步。
跟郁丰雷吃饭不叫吃饭，叫太上老君炼丹，郁子离就是被炼的那个，此刻窝了一肚子火，简直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不跟别人搭话是为了对方生命安全考虑，此刻只能通过疯跑来发泄满心怒火。
裴西楼看了看手表：“繁荫，快上课了，咱们回去吧，让他自己静静。”
“我还是留在这儿看着他比较好。”陆繁荫犹豫了一下，“万一有管理员或者保安看到他在这儿，来问上两句，我怕……”
“这倒也是……可第一节课是化学，讲寒假的第一张理综卷，错过挺可惜的。”
陆繁荫冲他笑：“回头借你笔记看呗~”
“嗯，这个没问题，那我先走了。”裴西楼指了指跑道上像猎豹一样迅速奔跑着的郁子离，“你在这边安静待着，最好别主动去问他。”
“放心，我心里有数。”
等裴西楼走了之后，陆繁荫退得更远，靠在了看台的石台边，欣赏着酷哥跑步的英姿。
少年手长腿长，奔跑的姿势极为舒展，带着蓬勃的英气，看上去意气风发，非常养眼。
陆繁荫心里有点痒痒的，好悬才控制住自己没掏出手机来偷拍他。
郁子离完全没有注意跑道边还有个欣赏者，他只是专注地跑着，不去思考，试图把所有体力都消耗掉，让怒火和无力感无所附着。
不出陆繁荫所料，果然从不远处的操场办公室出来了一个管理员，看着是想要去阻止郁子离。
陆繁荫赶紧跑了过去：“老师！”
“你是哪个班的？”管理员打量着她，“这个时段没有体育课，谁让你们在这儿跑步的？”
陆繁荫连忙回答，表情非常诚恳：“抱歉老师，我们是高三的，同学遇上点事，心里不太痛快，跑步能缓解他的焦虑情绪，就让他跑一会儿吧，跑完我们就走，绝不耽误别的班上体育课。”
学生心理健康也是学校比较看重的一块，管理员酌情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嗯，那行。”他看向远处的郁子离，嘱咐陆繁荫，“高三确实是压力大，有意识地自己疏导也是对的，但是注意别受伤。”
“明白！谢谢老师。”陆繁荫连忙道。
教室里，化学老师对于最后一排明晃晃的两个空座感到震惊，毕竟早为高中很少会发生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先问班长，看了一圈没发现陆繁荫的身影，更为意外。
“你们班长呢？”他疑惑地问。
姜墨赶紧回答：“啊……她陪新同学去医务室了！”
裴西楼：“……”
大姐，别张口就来啊！会穿帮的！
“医务室？”化学老师问，“新同学怎么了？”
“肚子疼，可能中午吃坏了东西。”怕姜墨再编出不靠谱的理由，裴西楼抢答道。
至少肚子疼可大可小，回头说不疼了就没去医务室也能圆过来。
化学老师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好，拿出卷子，我们开始讲题。”
陆繁荫在看台边站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都被小凉风给吹透了，有点哆嗦，在原地蹦跶了一会儿才觉察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掏出来一看，是姜墨刚拉的小群，除了她俩还有裴西楼。
他们天天见面，平时很少群聊，除非有些事情要讨论，因此每次拉群完了之后这群都沉底，回头要是需要群聊了，就再临时拉一个。
【墨】：亲爱的荫，张老师问你们为啥旷课，我说你陪酷哥去医务室了。赔钱补充说酷哥吃坏了东西，你可记着啊。
【墨】：要我说，吃坏东西这个借口太牵强了「皱眉」
【west】：姜老师，既然背后说我，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进来？
【墨】：我这叫君子坦荡荡！
陆繁荫看着他俩互怼直乐，打字回复。
【繁荫】：ok，我知道啦！你俩好好上课吧！
【墨】：酷哥还在跑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繁荫】：嗯，还在跑，我也不清楚，他跑个半小时就差不多了吧。
然而事实狠狠打了她的脸，郁子离这一跑，就跑了五十分钟，陆繁荫数着圈数，已经过一万米了，而这位酷哥看着好像速度并没怎么降低，可见体力有多么好。
是个运动会的好苗子啊！
郁子离顾不上注意自己的体力，脑子里一片混沌，却全都是郁丰雷吃饭的时候放的那些厥词。
“我现在对你严格要求，是为了你好。”
“这十九年都没有人教育你，我得从根儿上把你掰过来。”
“你是我郁丰雷的儿子，将来要接手整个郁鑫集团，你必须要变得更强大，更优秀！”
“你看你现在这副小痞子样，怎么上得了台面！”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肺里像是烧起了一团火，这一万多米跑下来，他口腔发涩，喉咙也烧得难受，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塑胶跑道上，重重呼吸着，手脚摊开躺了下去，摆了个“大”字。
“郁子离！”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跟前变得轻了许多。
郁子离感觉到对方走到了自己身边，缓缓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陆繁荫的脸。
“你跟踪我？”他躺在地上看着她，哑声问。
陆繁荫抱着他的外套，紧张地问：“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吗？”
郁子离没回答她，追问：“不仅跟踪我，还偷看，甚至偷我的衣服？”
“你可真行，阴阳怪气大奖赛没你我不看。”陆繁荫“啧”了一声，“明知故问吧，我这是关心同学。”
郁子离嗤笑，望着头上的蓝天白云，低声道：“都跟你说别虚伪了。”
“行，算我虚伪，我不是真的关心你，是为了防止你旷课连累我们班被扣集体分，这么实际的理由你满意了吗，郁子离同学？”
“为了一个人不旷课，所以你就陪我一起旷课？”郁子离疲惫地说，“班长你逻辑很清奇啊！”
陆繁荫无奈道：“我是班长，我有特权，这个解释你看能说得通吗？你要是没受伤，就快点起来，这天气会受凉的。”
郁子离的呼吸慢慢平复，看着广阔无垠的天空，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他没有吭声，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切。
他浑身大汗淋漓，一点也不冷，于是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受凉。
陆繁荫看着他不理自己，打心眼里觉得无奈。
从小到大，她还真没碰上这么难搞的人。
但是这个难搞的人，好帅啊！
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显得他面部轮廓立体，鼻梁高挺，眉眼疏阔，是天生的的好骨相；脸上汗水徐徐滴落，为他平添了一副桀骜，潮湿的面孔看起来更加鲜活；脖子上也是汗，喉结湿漉漉的，轻轻上下一晃，荷尔蒙味儿十足……
陆繁荫正在发愣，就听郁子离闭着眼说：“看够了吗？”
被当场抓包的班长大人：“……”
“你起不起来？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她抖开抱着的外套，“要是不起，我就在这儿给你盖上。”
郁子离莞尔一笑：“遗体告别吗？”
陆繁荫再度哽住，郁闷地站起来，掏出手机调出摄像头对着他：“你要是不起，我就拍照取证了。”
郁子离仍旧没睁眼，枕着自己的双臂，赖皮也赖得很帅。
“我数三二一，真的拍了啊！别说我没警告你！”
郁子离勾唇微笑，抬起左腿，脚踝架在右腿曲起的膝盖上，悠闲地晃了晃脚。
陆繁荫：“……”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她飞快按下快门，拍了好几张，“我已经拍了！”
郁子离闭着眼，抬手在脸边比了个“v”，配上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显得很有趣。
陆繁荫赶紧拍下这一张，随后才幡然醒悟：“哎！你遛我呢？！快起来，第二节课都上课了！”
心情突然变得大好，郁子离也不逗她了，睁开眼动作缓慢地爬起来。
“哈哈哈，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陆繁荫把外套往他身上一扔，郁子离顺势接住套上。
“是什么？”
“人形自走养乐多！”
郁子离怔了怔：“我这堆积的是乳酸，又不是乳酸菌。”
陆繁荫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
“不严谨啊，班长。”郁子离看她这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觉得她就像是一只小猫，还是那种脾气特别好，很粘人的漂亮猫咪，吃饱喝足之后万事不挂心，十分可爱。
陆繁荫则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我的天哪，你别动！”
她举着相机按下快门，把郁子离这微笑的模样迅速捕捉了下来。
那只是很浅很淡的一个微笑，却瞬间吹散了他脸上的乌云，令这少年露出了属于这个年龄的、明媚的一面。
陆繁荫盯着照片叨叨：“姜墨看的那些霸总小说里常写，什么‘少爷已经十年没有笑过了’，原来是这个感觉，我悟了。”
郁子离：“……”
班长大人，你是个谐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