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跳下去?谁跳下去?
沈川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冰窟里,随后,胸口起伏着,心脏都跟着抖了抖。
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这么清醒又生硬的斩断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你我本就是路人,你也本不该对我做什么。
路人,陌生人,本应该是生存在两个世界,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皆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家人,他的母亲,才生拉硬拽的与她攀上了一个关系,也才勉强算得上一个脸熟而已。
而这个关系,又是什么呢,他忽然就不敢细想了,可脑子里的声音,却未被阻断,那个声音在讽刺的告诉他,是什么呢沈川?当然是那杀人偿命的血海深仇啊。
沈川还想要笑,可扯了扯嘴角,那个笑容却是僵硬的。
你我本就是路人,你也本不该对我做什么。
这一句看似简单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至此,却成了他永久的心魔,耳边萦萦绕绕的,好似除了这一句冰凉的话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沈川的心是痛的,很痛很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心痛,甚至大过了沈家破败的那种痛。
我以为我没有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伤害,对你来说,就是我对你最宽容的忍让和爱慕了,可你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我所付出的一切都给否了。
不是我觉得我没有那么伤害你,就是我的伟大,而是你觉得,你我本就是路人,我也本不该对你做什么。
所以,你根本就不会领情,也根本就不会谢我。
与你来讲,我没有对你做什么,这才是正常的,所以,更不会感激,因为,那种事情,就是我不应该去做的。
又冷漠又绝情又现实。
从前,他觉得他对谁的一点怜爱,那都是对那人的施舍,有多少人会因为他的施舍而感恩又戴德。
可眼前的女孩呢,她不会,她除了憎恨,除了礼貌,她根本就不会对自己说软话,求饶恕,压低身价,甚至,在她心里只要有一个不爽,她就可以撂脸色,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咒骂他。
她自始至终,都是高傲的看着他,看着他对自己一点一点的掏心掏肺后,再轻蔑的将它们踩的稀巴烂。
甚至,这一刻的沈川才更加清醒的意识到,她的礼貌,似乎都是用在了跟他的博弈上面。
她不是等着他心软的放过她,而是攻心的算计,算计着他走进了她为自己布的棋局里面去。
而自己就像是一颗没有意识的棋子一样,像是中了蛊般,还对她深信不疑。
她真的没有说过一句假的话。
因为她会撕开自己的伤疤给你看。
她将疼痛埋在心底,也敢用这一条伤口蛊惑着众人,你根本就猜不出她到底是怕痛还是不怕痛。
所以,正因为她的坦诚,没谁能够怀疑她所说的话是假的。
可没人能够怀疑,也只是因为,她所说的那些话,也确确实实的都是真的。
从而,她用这些真的东西,再引你深陷,引你沉沦,甚至是,死心塌地的信任她所说的一切,也甚至是,只要是她愿意怜悯你,你就会为她去做一切的事情,不管是违抗了谁的命令,也都会全不在意。
所以,从他挂断谢温怡电话的那一刻起,他就输的彻底。
他很难想象,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和勇气。
与他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会躲在自己的怀里哭,躲在自己的怀里笑,甚至,有些时候还会软言细语几句的撒娇,跟他讨要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她们的心思再深,于他而言,也是一看就透。可云懿的心思,沈川恍然发现,他从未看透过。
你说她虚伪,可她不曾说过一句假话,就是这么真实的活给所有人看。
你说她真实,可她却也能哄着你掏出一颗真心给她,而屑与不屑,也会在她的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语间,将人伤的彻骨,也会将那颗自以为是真情的心、毁的体无完肤。
沈川的心是痛的,是憋闷的,什么样的语言,与他现在的心情来讲,似乎都是绵软无力的。
遇见就是错。
他喜欢的荒唐,爱的荒唐,也可能是自己高高在上惯了,也荒唐惯了,还觉得没有一个女孩是金钱权利再加上几两不值钱的真心诱/惑不了的。
可此刻,这一刻——
他的心里是苦不堪言,是翻江倒海,他自以为是的觉得能够被自己掌控的事情很多,可他不知的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大了。
他所见到的人性,也只不过是这个大千世界中的千万分之一,甚至,他都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类是如他母亲一样的人,不分是非对错,也不分青红皂白的遮住了双眼,也不知是真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还是人性私/欲过重后的扭曲。
云懿,和他的母亲,与他眼中的那些个千万分之一又都不一样。
他的母亲,自诩道德感很高的人,对很多卑微下贱的事情所不耻,可那么多卑微下贱肮脏龌龊的事情,她却一件不落的都做了,甚至,害死的不止是一条人的性命。
而云懿呢,云懿冷冷静静地告诉他,我这人道德感并不高。
她发起脾气时,还会什么脏话都会骂,可她的脏话骂的,也似乎是骂在谁的身上,谁都无法反驳,因为,她骂的也都是对的。
沈川忽而又觉得,自己是被云懿给上了一堂课。
这一节课,
还伴着年少时的心悸,还想当一回走在校园里的少年,那个时光真好,有喜欢,有暗恋,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还有想表露却不敢表露出来的羞涩。
身边的男生女生,还都未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也还会对未来充满幻想,一颦一笑间,都是充满了阳光希望和向往,可……
一梦间,
那个曾经的少年就长大了,这一堂没有上课铃打响只有下课铃打响的声音,也真真切切的告诉着他,别睡了,已经下课了。
而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他便发现,哦,是梦醒了,梦也碎了。
他紧紧的闭上眼,好一会儿后,又一点一点的笑开。
他眼角泛酸,用手遮住,声音还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却是哑的。
他说:“是啊,这句话,你要是早一点说,可能,他就再也等不到你了。”
“沈先生。”
云懿还是这样唤他,沈川的心脏又狠狠地颤了颤,她说:“还有一句话,我也想跟您讲。”
“我听着呢。”
云懿的声音很淡,可这句话的分量,却又犹如一颗巨石似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她说:“罪与罚,应该是公平的,不能只有罪恶,可以整天的晒着太阳,未寒的尸骨,它更需要见一见阳光。”
沈川一直那么靠着椅背微仰着头,用手遮住眼角,又近乎病态的笑了笑,可说话,还是温文尔雅的。
“也许吧,你说的,是对的。”
话音落下,他直起身,看了窗外的沈熙一眼,就将云懿的嘴里塞上东西,他就也下了车,却仍是彬彬有礼地看着云懿下来,他才猛地将人扯进怀里,随后,一把刀,就抵在了云懿的脖颈间,仍在维持着温和,声音低低的说:“我尽量,不会划伤你。”
沈煕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着,每一根血管都是充血的鼓了起来,他整个人都寒冷极了,一记冷眼,似乎就能够将对面的那个手拿刀刃的男人钉在那悬崖峭壁上。
冰凉的刃口,又冷不防地在云懿的脖颈间没入的深了一点,沈川淡淡地笑着,却是病态极了地问沈熙:“心疼吗?还是心疼的是吧。”
“曾经,说了那么多的狠话,我还真就信了你的了。”
他拿着刀尖,冷冷的划过云懿的皮肤,一道伤口,就开始浸着血色。
沈煕的心也跟着生不如死的痛了。
沈川的眉头皱了皱,低声问着云懿:“痛吗?”
他说:“我没想过刀尖这么锋利,不过,”他勾起嘴角就又笑了,还似是哄着身前的女孩说:“再忍忍啊云懿,不怕,一会儿就不痛了,我们就都不痛了。”
沈川说完话,又目光阴翳的看向沈熙。
他吃过沈煕的亏,他还记得,自己被沈煕掐住虎口时,那种浑身上下酸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若不是在警察进来的最后一刻,谢温怡将他藏进密室里,此刻的他,也不可能站在这儿了,所以,以防万一,他将云懿的手绑的很死,云懿一直都在试探,根本就挣脱不开。
他就这么似笑非笑的与沈熙对视着,也没了其他的心思,冷着目光道:“跳下去,跳下去我就放了她。”
云懿的伤口又深了一瞬,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刀背,就流到了沈川的手臂上。
沈煕刚向前跑了一步,沈川就突然地吼道:“停下!”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刺破她的喉管,不信你就试试看,是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刀快。”
沈煕知道,这一刻的沈川,无论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下去了,人在发疯发狂的状态时,也就很难再叫清醒了。
他胸口起伏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压着怒气说:“我怎么知道,我跳下去后,你会不会放了她。”
沈川的视线又转向云懿,女孩子的气息本来是清甜的味道,可此刻,却是染上了很重的血腥子的味道,刺鼻,又不好闻,而且,这种血腥子气,似乎都带着和云懿说话时一样的某种魔力,刺的他身心发慌,还很痛很痛。
沈煕说:“你先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这样,我跳下去后,即便是你不放,她自己至少还可以逃。”
沈川犹豫了,可也就在他犹豫的一瞬,沈煕就已经一拳打了过来,便麻利的将云懿拽到一边。
意外来的突然。
沈川整个人都疯了,挥起刀就向着沈煕砍去,两个人就这样的扭打在一起,云懿则是着急的一边用石壁蹭着绳索,一边看着已经打到了悬崖边上的两个人。
这条路虽然是被重修过,但保障的也只是过往车辆的安全,而并非是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的人身安全。
沈川打不过沈煕,可此刻他的手上有刀,当人已经不把生死当回事的时候,突然爆发出的力量也是极大的。
他猛地就划了沈煕两刀,云懿看不清是划在什么位置,甚至,沈川爆发出的狠戾劲,沈煕身上的衣服都被他刺烂了。
两个人此时都在悬崖边上打做一团,可云懿手上的绳索依然未断。
她终是放弃地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去,而她跑到一半时,就看见沈煕抢过沈川的刀直接就扔到了悬崖下,而沈川则是抬手又给了沈煕一拳,猛地一下,力道就很大的掐住了沈煕的喉咙将他抵在了悬崖边的防护栏上,而沈煕的半个身子也已经探了出去。
云懿的脚步忽而顿住,浑身骤冷,整颗心都停止了跳动,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沈川忽地回头看她,再没了彬彬有礼的样子,眼底早就是一片嗜血的红,也是没了神智的疯,他冲着云懿喊:“跳下去!”
沈煕突然用力,一个翻身,他和沈川的位置就换了过来,他暴怒的开口,“你他妈的疯了!”
当沈川喊云懿跳下去的那一刻,沈煕也被激的没了理智,他的手死掐着沈川的喉管处,整个人都冷到暴虐,声音里都是逼压着的狠劲,“想死是吗!那你就他妈的死去吧!”
云懿的瞳孔瞬间瞪大,她看见了沈煕的手倏地用力,是真的掐住了沈川的脖子,她急的想要喊他,她不想让沈煕变成杀/人/犯,可沈煕也近乎疯了,他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如果非要死一个,那就是沈川,如果死两个,那就再加上他沈煕,但绝不可能是云懿。
他现在近乎耳鸣般的,脑子里全是沈川喊出的那一句,“跳下去!”
跳下去跳下去,他是在喊云懿跳下去!
一瞬间,愤怒又碰到了燃点,就好似将理智全都燃烧殆尽。
手臂绷直,骨骼的线条都变得狰狞可怕起来。
跳下去!
谁跳下去?
谁他妈的敢让云懿跳下去,谁就他妈的先去死吧!
沈熙从眼尾到眼底,都是一片的血红色,还越来越血猩,那双平时总是爱笑的眸子,这一刻,却嗜血的要命,那眼底的神色,比数九寒天的里的冰霜还要冷。
脖颈间的骨也变的更清晰,手腕间的每一根脉络,也崩的更加暴虐。
而这抹冷意,冷在了他的眼底,也冻透了云懿的心。
她的嘴里还塞着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唤回沈熙的理智,他的神智,似乎都已经不在这里,只是和手底下的人,在专注的一点一点的拼着力气。
而这种较量,更像是两个疯子间的较量,大家都疯了,那就比一比谁疯的更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