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太阳很大,宋森浅撑着伞站在马路边,微微弓着背,不时低头,一会又看向对面。
好朋友到了,在她站了十几分钟后。
她眯着眼睛,微笑着向对面招了招手。
白清璞没笑。她的长发低低扎了起来,洁白的连衣裙及踝,纤细高挑,快步走向宋森浅时,像一阵扑面而来的清凉晚风。
她关掉只能容纳自己的小伞,钻进宋森浅的大伞里。
“公主,你让我好等。”
“等了多久?”
“500年,孙悟空都从五指山下蹦出来了。”
白清璞才笑了,掐了掐宋森浅的脸颊:“那也不是很久。”
宋森浅推她:“你没有心。”
“你脸好软。”
白清璞见宋森浅手里拿着蛋糕,便把伞接过来:“有没有蜂蜜味的?”
“有有有。”
“还算孝顺。”
宋森浅瘪着嘴长长地“哦”了一声。
到了书吧门口正要进去,白清璞停住了。
宋森浅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宋轶山,斜对角不远处,他放下搭在一个女人肩上的手,替她开车门。
他们脸上带着笑容,好像心情不错。
宋森浅握住白清璞的手腕带着她走:“进去吧。”
白清璞有些犹豫:“她……是谁?”
宋森浅声音有些低沉:“不知道。”几秒钟后,见白清璞还在看着她,就对她笑了笑:“不过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进了店,白清璞看了看四周,左方向季裕安在招手,她给宋森浅指了指:“那。”,然后走过去。
“怎么这么久?”季裕安问。
“哪里久?”白清璞答。
沉浸在手游厮杀的杨泽听见白清璞的声音,放下手机抬头冲她笑,拍了拍自己旁边:“噗噗来了,快这里坐。”然后朝宋森浅看:“宋森浅,随便坐随便坐。”
杨泽坐在季裕安的右边,白清璞于是选择去季裕安左边坐,杨泽叹息地“唉”了一声。
宋森浅还站着,季裕安见她额角沁出一层薄汗,于是将湿巾递给她:“擦擦汗。”
宋森浅接过湿巾,没说话。
白清璞看向季裕安:“怎么不给我?”
季裕安淡笑,将湿巾递给她:“你要吗?”
“我不要。”
又沉浸在厮杀中的杨泽手速慢了下来。
季裕安看着宋森浅:“你脸有点红,等了多久?”
白清璞说:“我可没让她等。”
宋森浅说:“白清璞,你也好意思?”
宋森浅走到杨泽这里,拍了拍他的肩:“挪一挪。”
“凭什么?”
“我要问裕安作业。”
“我就不需要问他吗?”
“你不需要。”宋森浅说。
杨泽边挪边说:“宋森浅,你就一天天欺负良家民男吧。”
宋森浅笑了,她坐下来,打开手里的袋子:“我带了蛋糕。”
杨泽凑过去:“哇,又有蛋糕。”他翻了翻袋子,挑出一个蛋糕递给白清璞:“噗噗,给你,蜂蜜味的。”自己也拿了一个,然后将袋子推到宋森浅和季裕安中间。
滨河市是一个弱二线城市,宋森浅她们家在市里经营面包食品公司,牌子在本市响,所以市里连锁店铺挺多,她经常会带蛋糕面包给朋友吃。
“这人会不会玩啊!”
“撤退撤退!”
“啊!要输了要输了!”
三个人都在安静地做作业,只有杨泽挂着耳机在战斗,还不时发出动静。
宋森浅睨他:“能闭嘴吗?烦不烦?”
“不能。”杨泽这么说着,但也没再出声。
白清璞难得睬杨泽:“杨泽,离中考一个月不到,你也该收收心了。”
杨泽笑嘻嘻:“噗噗,我结束这把就做题。”
白清璞没应声,杨泽又说:“是时候为了梦想奋不顾身冲一把了。”
季裕安笑:“谁信?猴子还会转性吗?”
宋森浅在做数学试卷,有一个题目不会,就问旁边的季裕安,季裕安给她讲了一遍,她自己做还是不会,就又去问他。
白清璞说:“宋森浅,这题这么简单,季裕安讲这么详细你还没会?”
“你们学霸的简单和我是一个概念吗?再说,我又没问你,裕安都没嫌我呢。”
季裕安说:“谁说我没嫌?”
白清璞轻笑出声。
宋森浅从季裕安手中抢过卷笔,然后往杨泽那边挪了挪:“你们真讨厌。”
季裕安也跟着她挪,声音温和浸着笑意:“宋森浅,成大事者要忍辱负重。”他拿过她手中的笔,继续给她讲题。
杨泽说:“你俩挪来挪去干什么?”他好不容易才静下心做题。
白清璞朝他们那边看去,她和季裕安中间的空隙变大了。她说:“宋森浅,你那么认真干嘛?反正你怎么样都可以和我们一个学校。”
宋森浅的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白清璞的意思是,宋轶山总会想办法让宋森浅读重点。
宋森浅盯着试卷没答话。
中考过后,宋森浅没什么事,假期里经常自己做菜。她的妈妈做菜很好吃,但在三年级她妈妈出车祸去世后,她就再也吃不上她做的菜了。于是她开始学着做菜,学了很久,也做不出像妈妈的味道。
她的妈妈,做菜很好吃,人也很温柔。
宋森浅和宋轶山正吃着她做的饭,宋轶山对她说一个消息,他要结婚了,还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和邱阿姨见个面。
宋森浅已经看见他们一起两次了,但今天才知道是要叫那个女人邱阿姨。她对宋轶山说:“好,爸爸。”
宋轶山问:“浅浅,你会不会怪爸爸?”
宋森浅对他微笑:“不会,爸爸,每个人都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
宋轶山揉了揉她的头。
第二天的饭局,宋轶山请了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季裕安的父亲也在列,他们是大学死党。
出发前宋森浅打电话问季裕安去不去,季裕安问她想让他去吗,她说来陪我嘛,季裕安说好。
宋森浅比季裕安先到酒店,进了包厢她乖巧地向长辈们打招呼。
邱瑜是宋轶山的初恋,她不年轻了,但打扮时尚会保养,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几岁。她带着8岁的儿子过来宋森浅面前:“森浅你好,我是邱阿姨。”,又推着他儿子向前:“步步,快叫姐姐。”
8岁的顾步抬头看向宋森浅。那个他要称作姐姐的人,眼神冷淡,然后下一秒就盈着笑看他:“你好啊步步。”
邱瑜推了推儿子的肩:“叫姐姐啊。”
顾步犟着:“我才不叫!”
邱瑜没辙:“这孩子真是!”
宋轶山拍拍顾步的头:“没事,孩子怕生。”
其他人也附和:“这孩子内秀哈!”
人还没来齐,但包厢已经很热闹了。有阿姨问:“森浅上高中了吧?”
宋森浅答:“前段时间刚中考完。”
“考得怎么样?”
“还好。”
“谦虚呢,这孩子。”
宋森浅没有谦虚,她考得很一般,她在学习上属于那种努力却没什么天赋的类型。
阿姨脸上笑容和蔼:“很久没见森浅长高了不少,也越来越漂亮了,像爸爸哈!”
另一个阿姨不认同:“哪里像爸爸?森浅明明像妈妈!”
包厢一时寂静起来,那个阿姨说完话也自觉尴尬。于是宋森浅问她:“阿姨,飘飘明年也中考了吧。”
阿姨又活络起来:“对,明年就该考验她了,那孩子太贪玩,周末都不着家,真不知道她要怎么办。”
见季裕安来了,宋森浅说:“裕安过来坐。”季裕安就绕过去她那边。
季裕安被长辈一通夸。他挺拔,气质清隽出尘,学习又好。
宋森浅给季裕安夹了好几次菜,季裕安笑说:“怎么对我这么好?”宋森浅回:“我让你来的,当然要好好待你。”
季裕安的脚向左前方伸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宋森浅的,两个人相觑,然后笑了。宋森浅问:“喝不喝酒?”
“啤酒?”
“嗯。”
季裕安拿啤酒来倒,长辈们见了说:“你俩怎么喝酒?”
“中学生不能喝酒哟!”
季裕安笑得温润:“阿姨,我们就尝两小口淡啤酒。”
宋森浅也说:“对啊阿姨,今天开心,让我们尝两口吧。”于是长辈们松口:“喝吧喝吧,看看你们酒量如何。”,又说:“不能喝多了哟!”
季裕安问吃了饭要不要去玩vr赛车,宋森浅说好,于是吃好饭两个人就先离席了。
他们走后有长辈说:“这两人倒是喜欢凑一块哈!”
季裕安爸爸说:“打小就一块玩,一直玩挺好。”
有人笑说:“青梅竹马哈?”
“青梅竹马了!”
季裕安和宋森浅在电玩城玩vr赛车,一会叫,一会笑,心情很放松。宋森浅输了几次,季裕安也很较真,于是宋森浅说:“让我一次嘛!”季裕安故意输了一次,放水放得有水平,所以宋森浅赢得开心,她又说:“再让一次?”
季裕安说:“最后一次。”
宋森浅笑:“好。”
从电玩城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经过的夜风扫去一些夏日的闷热,季裕安问宋森浅:“今天心情好吗?”
宋森浅抻了抻懒腰,说:“开心。”
她的眉眼沉静:“裕安,我不会为这些事难过,我妈妈走后我就没有哭过了。”
饭席过去不久,邱瑜就带着儿子住进了宋家。
宋森浅和邱瑜相处客客气气,但顾步会给她惹麻烦。
这天是高一刚开学,宋森浅和季裕安、白清璞三个人都去了滨河五中,并且都是重点班。不过和宋森浅不同,季裕安和白清璞都是考进去的,并且名次位列前茅。
宋森浅刚梳洗好,季裕安就打电话过来,他和宋森浅顺路,不过要比宋森浅远一截,他问宋森浅要不要他等,宋森浅说不用。
季裕安说:“那我先去选位置,我们还是坐一起吧?”
宋森浅笑:“又坐一起,你不腻啊?”他们初中就是同桌。
季裕安回:“腻啊。”
宋森浅说:“行。”
宋森浅去晾衣房拿校服,没有找到,她扫了扫四周,最后在角落里看见,她的校服被踩脏弄皱丢在那里。
她去问做事的阿姨,阿姨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是好好地晾着的,宋森浅知道是谁干的了。
宋森浅上楼时碰到顾步,他嘴里又发出“略略略”的声音向她挑衅,平时对于顾步的这种行为她都选择无视,但现在她一把拽过他的后领:“我衣服是不是你弄的?”
顾步着急地推她:“不是不是!”推搡间他摔倒在地,指着她:“你打我!”
宋森浅骂:“自己摔的来赖我?小贱人!”
邱瑜听到动静上楼:“怎么了?”
宋森浅说:“步步不知道怎么就摔了。”她去扶顾步,然后被他甩开,他向邱瑜控诉:“妈妈,她推我!”
宋森浅说:“步步,是你自己摔的。”她对邱瑜苦笑:“阿姨,步步可能还不太习惯和我相处。”
邱瑜责怪顾步:“步步,你怎么瞎说话?快起来和姐姐道歉。”
顾步眼睛鼓起来,生气大叫:“我没瞎说!就是她推的我!”
邱瑜把他拽起来:“你给我闭嘴,别说了。”,然后将顾步的身子转了一圈打量:“我看看摔疼了没有?这倒霉孩子!”
宋森浅笑了笑,转身回屋。
吃过早饭,宋轶山用车送宋森浅和顾步去学校。邱瑜问宋森浅几点上课,宋森浅说九点报名,邱瑜问可不可以先送顾步,他八点上课怕赶不及。
宋轶山询问:“可以吗浅浅?”
宋森浅说:“爸,你送步步吧,我一会等着裕安一起去。”
宋轶山说:“也好。”
宋森浅打电话给季裕安问他到哪了,季裕安问怎么了,宋森浅说如果没过她家可以一起走。
季裕安这时已经过了宋森浅家一段路,但他和宋森浅说还没到呢,让她等一会,然后返回原路。
7分钟后季裕安到了宋森浅家门口,打电话让她出门。
宋森浅看到季裕安,笑了笑。她算瘦的,但有肉感,不是白清璞的清瘦,脸上还带一点婴儿肥,笑起来可爱。
她梳着利落的马尾,两边散着碎发,穿白t和浅蓝牛仔裤,人在曦光里,是掐得出水的青春洋溢。
季裕安说:“怎么没穿校服?”
“校服脏了。”
“怎么脏了?”
“不小心弄的。”
“你穿我的吧。”
“不用了。”
季裕安说:“老师不会骂我。”
宋森浅还不愿:“那我也不穿,谁要穿你的衣服啊?”
“你嫌弃?”
宋森浅“嗯”了一声。
季裕安说:“要自讨苦吃,随你。”
接着季裕安就没再主动起话题。宋森浅问你今天怎么不骑单车?他回反正五中又不远。
宋森浅又说:“季裕安,我们同学多久了?算一下,从小学三年级你转学到我们班,到初中,再到现在……”季裕安打断她:“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
宋森浅垫着脚笑着掐了掐他的后颈:“喂,你是怎么了?”她说:“休想摆脱我,好朋友是一辈子的。”
“你很烦,所以我不要做你一辈子的朋友。”
宋森浅瞥他:“看,说出真心话了吧?但我偏要缠着你做好朋友。”季裕安没说话,然后宋森浅总结:“我们真是同窗好久了。”
季裕安回:“你记得吗?你大姨妈初次造访还是我发现的。”
宋森浅有些没面子,笑着推了推他:“去你的。”
她有些意外他开这样的玩笑,他却还平静地问:“不是吗?比你都先知道。”
宋森浅说:“你很烦。”季裕安笑了。
宋森浅又强调:“你还说我烦,你最烦。”
滨河五中绿化多,空气很好,在灿白的日光下,树木更显得浓绿,宋森浅和季裕安靠着树荫走。
有人碰了碰宋森浅的手臂:“同学。”宋森浅停下。
“纸。”那个人将纸巾包递给宋森浅。
宋森浅才发现书包里的纸巾包掉了。说话的人声音淡漠,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用词也简洁得让人感到缺乏情理。
向她伸过来的手瘦而修长,皮肤干燥,身上的黑色长袖干燥,她觉得那黑色素净到极致,像他干燥、缺乏营养而泛黄的皮肤,素净得淡漠。
她抬头看那个人,他没有什么表情,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显得冷淡,明明是生了一双滋润在清水里的多情眼,可看起来却冷淡极了,此时正因为她没有及时接过东西而有些不耐。
宋森浅接过纸巾包说谢谢,她不算主动的类型,也没来得及想明白什么,话却先从嘴边出来:“同学,你也是新生吗?”声音是非常饱满的愉悦,客气随和。
那人口都没张开,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远处的背影是正在进行中的抽条,背脊单薄,但也显现出了一些高大。宋森浅像是定住了,目光飘向那边。
季裕安见她不动,笑问:“你怎么了?”
越过侧旁的楼梯,背影渐渐隐去不见,宋森浅转头:“没事,走吧。”
季裕安拉住她书包:“走什么?你书包没关好。”又帮她把书包拉链拉好。
宋森浅“哦”了一声,她抬头看了看,微风经过,头顶的树叶晃了,清光也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