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三章:雪覆彼岸
第六十三章:雪覆彼岸
自那日起,忆柔兼起了皓月庵砍柴的工作,一天一趟,吃过早饭出去,中午赶回来。
每次上山,她总是先找块空闲的地方练一会儿功,然后再砍柴。她在山上健步如飞,但只要一下山,尤其是到了庵门,就立刻恢复蹒跚的步履。
秋去冬来,忆柔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她也领悟到了古人的习武心得:武功习到深处,世间万物皆可成为手中的武器。
如今对她来说,树叶、树枝、石子皆可成为她手中的暗器,而树条、藤蔓亦可成为她手中的刀剑。
忆柔有时也想,自己枉费了十七年的春秋,竟不知道自己是练武奇才,早知如此,就应好好习武,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但同时她又庆幸,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在如此清静之处,发现另一个自己,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腊月二十二这天,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望着窗外的雪,忆柔竟不由得想起了往事,离开那个地方已近半年,她从未想过,也从来不让自己去想,所以她没命地干活。她的手再也不是温润圆滑的纤纤玉手,而是粗糙开裂,她更不知道自己原来的脸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如今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她竟毫无征兆地想起了那个人,想起了太多的过往,然后她的头又疼了。
忆柔猛地闭了眼,睁开后转身出了屋,她不允许自己再去回忆,更不允许再去想他,他已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可为什么今天却去想他了?她明确地告诉自己,今天是他的生辰,整个水府一定沉浸在欢快的海洋中,他也许早已将她忘到九霄云外。
她竭力不让自己再想,可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于是,她对自己万分恼怒地出了屋,拿起那根粗粗的绳子,又提起那把斧子,她走进了雪中。
迎面碰上了无欲,小尼姑睁大眼看着忆柔:“哑婆,你疯了?这么大的雪,你出去干嘛?等雪停了再说。”
忆柔忙笑着比划说,雪停了天气会更冷,必须准备足够的柴,要不师父们会挨冻,她自己会小心,中午她不回来了,要在外面呆一天。
无欲使劲拉住了她:“你别走,我们一块去跟师父说一声,她老人家要是让你去,你再去;她老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去,你赶紧回屋。”
忆柔笑着挣脱开她的手,又比划说自己一定会小心,没那么娇贵,虽说自己一把年纪了,但这些粗活,她从六岁就开始做,什么下雪下雨的,她都应付得了。而且现在下着雪正好砍柴,要是雪化了山路更难走。
无欲只好松开了手,她看着佝偻着身子的哑婆,满头白发在雪中显得更白,眼圈不由得红了。
小尼姑自语:“老天爷到底是不长眼的,这么善良的老婆婆,却要让她备受如此坎坷的命运。”
忆柔很快到了山上,她一直到了山顶,站在山顶上极目远眺,白雪纷飞,玉树琼枝,整个山上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忆柔的心情立即好了,她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的事,找了一块大树枝,用力打着地上和矮树上的雪,将那些拣拾的枯干柴捆在一块,又用斧头砍了一大捆鲜树枝,然后她把斧头和那一大捆柴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因为她急切地想去另一个神秘的地方看看。
翠亭山的西南面是玉兔山,而玉兔山上有令人谈之色变的彼岸谷。她一直很想借打柴之际去看看,但她怕一个上午回不来,再加上对自己的功夫她也不是很确定,所以,虽然经常站在翠亭山的山顶上向西南望,远远地能看到那座山上的两只兔耳朵,但她没敢行动,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出来一天,时间很宽裕。
忆柔用了一个多时辰到了玉兔山的山脚下,抬头望时,只见玉兔山上也是白茫茫一片,除了白,什么也看不清。她不知道玉兔山的入山口究竟在哪儿,只好登上了一稍微高点的石头堆,向远处看了看,她发现正对着自己的偏南方似乎有条小路,忆柔急忙向那边奔去。
果然一条小径,但已被雪覆盖,忆柔看了看四周,寂寥无人,她便大着胆子踏上了那条小径。
可越向里走越阴暗,小径两旁全是相互缠绕的怪树,大部分树叶已凋零,但那些树枝却太密,再加上厚厚的积雪,以至让人产生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要是在夏天,进了这条小径,一准会让人胆战心惊,大白天,也不会见到一缕阳光。
忆柔用最快的速度穿过那条小径,眼前便又是一片明亮的白茫茫了。她向上走去,山路越来越宽阔,直到一个很大的圆形场地。忆柔站在那个场地上,向前向上一望,过了这片平地,地势又开始增高,远远的是那两只玉兔耳朵。
忆柔决定先找到当年彼岸教的遗址,过了平地,向左拐去,忆柔看到了立在雪地中被雪覆盖的断壁残垣。忆柔找了一块长木棒进入了那片遗址,她在里面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没发现什么,只好失望地又回到了原地。
她觉得依当年彼岸谷的声望,不可能就这么点房屋,一定在别的地方还有,她又向上爬去。过了一段山路,又一个宽阔的圆形场地展现在眼前,此时,其中的一只玉兔耳朵已清晰在眼前了。
忆柔站在这块高高的平地上,向左右看去,在右边看到了同样的断壁残垣,不过,这片狼藉的建筑显然面积比刚才那片要大的多。
忆柔急忙又进入那片废墟之中。
这些建筑虽然已是面目全非,但忆柔能看得出,当年建得一定是极其豪华奢侈。
忆柔在木棒的帮助下进入了这片当年豪华无限的残垣中,她边走边看,很多东西都被埋在雪下,她坚信,要是天晴的话,定能有更多的发现。
忆柔本想就这样转转,等雪稍微化了后再来,可她一抬头,却发现在这片废墟的前方,山势又低了一截,在那儿竟有一排房屋,但那排房屋却没有尖尖的屋顶,而是平平的屋顶。
非但如此,那排房屋竟没有被烧的痕迹,更不像自己所处的这些废墟,那排房屋似乎是用来住或用来养东西的。
忆柔心中一动,快速向那边奔去。
来到那片房屋边,忆柔没敢冒然进去,她在四周查看了一遍,发现房子被包得很严实,屋顶是平的,一个窗户也没有。她纵身一跃,很轻松地上了屋顶,她这才发现,屋顶上有极细的小裂缝。忆柔趴在其中一个稍微大点的裂缝上向下一看,差点惊叫出声来。
她急忙捂住嘴,回了回神,再次趴到裂缝上往里看。她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在屋内,在她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是一株株妖娆妩媚的彼岸花,那些彼岸花在冰天雪地里,在这个被废弃的平屋内,正怒放着自己的妖艳。
忆柔只看到了红,她又连续看了几个小孔,依然是怒放的红,她难以置信,外面白雪飘飘,这个破屋内竟春意盎然。
忆柔将所有的裂缝都看了一遍,她却信屋内没人,于是,飞身下了屋顶,怎么进屋呢?难不成这些彼岸花是自己长成的?不可能,修剪的如此好,每株间分配均匀,一定有人在此侍弄。
忆柔又围着屋子仔细转了一圈,发现靠近南边山壁的地方,地下比别的地方要高一点。忆柔急忙找了几枝大的野草把那个地方的雪打扫干净,一块带提手的木板露出来了,她握住那个把柄向上一提,一个黑洞出现在眼前,同时一股热气也迎面扑来,忆柔觉得这股热气中有说不出的妖冶味。
忆柔急忙从里衣上撕下了一块布,蒙住嘴鼻,下了洞。
下面黑乎乎的,她用手摸着墙,只有一条通道,且仅容一人,所以也不用担心会迷路。黑暗中,她时刻保持着警惕,沿着走的通道先下去,然后又开始往上。走着走着,前面有了亮光,忆柔一抬头,又是一块木板,但这块木板是用几块木片订在一块的,木片间有很大的空隙,亮光就是从这些空隙中传下来的。
忆柔掀开木板,跃出地洞,这儿竟然是一个密闭的休息室。
忆柔打量着这间休息室,室内四面墙上点着长明灯,靠近东墙边有两张木板床,床上被褥齐全,想必有人经常在此居住。西墙上有一扇木门,木门通向花屋。靠近北墙边是一张木桌,上面放着生活用具。桌子两边是两把木椅,椅子上分别放着一套用油纸做的衣服,还有头套,手套。
忆柔明白了,要想进入花室,必须得先穿上这套行头,因为那神秘花室里的彼岸花,极有可能不是生长在地面上的普通彼岸花。
忆柔选了套稍微小点的油纸衣套穿戴好,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花室的门,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