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试探
（梦境）
没有烈日的午时连云翳都那样刺眼，眼前屹立的宫殿巍峨庄严，那三千台阶上稳步走下来一个身披盔甲的少年——那个让郡主日思夜想，刚刚从前线回来的少年。
郡主回身望去，远远见他走来便绽出一个落落大方地笑容，而彼时意气风发的晋王，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向他的女孩走去。
和往日一样，他们心照不宣的欣喜融在这平平淡淡的相处之中，并肩走在这铺满青砖，长长宫墙和琳琅的琉璃瓦之间。
“好不容易等到倭寇投降，这一回可以在金陵留得久一些吧？”
郡主很少会在人前露出小女儿的情态，只是像平常叙事一般问他。
晋王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眸轻笑着看向她“如果不出意外，以后都会留在这里了”
郡主微愣了一会方才领会他话中含义“那屿然便先恭喜殿下了”，只要皇帝认可的能成大事有夺嫡之能力的皇子便不会再外派，留在身边培养，有朝一日登临宝座方是名正言顺。
“不过这往后的路只怕是会越来越难走了”晋王提醒她一句，郡主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我会陪你一起走”
并排的人忽然落后了一截，郡主回过头来，看停在原地的晋王。
只见他眼底深沉，有些轻浮地笑着朝她走来，又四下观望一番，方才拉起郡主的手，在她的注视下轻轻落下一吻。
郡主眉梢眼角掺杂了别样情绪，又利落的把手抽回来，挑眉警告他“你这是对郡主大不敬”
他亦扬眉不羁地问“那郡主打算怎样发落我”
郡主直接质问他“近日大理寺卿似乎很欣赏你，还意图把女儿许配给你？”
晋王不动声色地将她拉过来“本王觉得，张将军的女儿更为适合”
郡主看着他的眼睛，骄傲地扬起头点了几下。
晋王靠近她耳边“他不敢，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将军府和晋王府的婚约，就算他敢提，也只能是侧位”
她不让步的直视他眼底“侧位也不可以”
他低头笑意扬起，低声说了句“好”
梦境中他温热的喷洒在耳畔的气息仿佛真实存在，令她身上起了些许鸡皮疙瘩，等到潇然猛地惊醒，才发现是被子滑落，打了个寒颤。
她提起被子锁在怀里思索良久，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细节的梦，真实得好像刚刚经历过一般。
又觉得这些梦境从不曾被遗忘一般，仿佛只是平常追忆，可当她努力回想，脑海里却似海啸般震荡，刺痛她的神经，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更多……
（医馆）
“小姐这不是一般的失魂症。您方才说，遇到特别的场景和人事，便可以忆起一些片段，这应该是和您经历某件事有关，又因为长期压抑后起的病。但也无需心急，这个病症不难治愈，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医官是个顶和蔼的老大夫，他慈祥地指点着面前的年轻人。
“您是说，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想起来吗？”潇然看上去有些担忧。
“姑娘，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还年轻，没什么过不去的”老大夫捻着胡须笑了笑，像个通达的长者关爱晚辈。
心病还须心药医。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病究竟是什么，又何谈怎么治。
去问他？要去见他？自己又应该怎么开口呢？而且她回来以后也以李府的名义递过帖子，结果人家亲王府一概不收……
在清源的日子好像变得很快，季节早换了衣裳，花瓣落进了那个走了很长的梦乡。十二月将下旬的清源，原来，这里是没有雪的。
（欢乐坊）
之后几天，她一直派人暗中盯着晋王，方才知晓他这些天一直出入的欢乐坊，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皆是些寻花问柳的人，一瞬之间，她对他有了些不好的观感。
歌台莺歌燕舞，入耳却是些淫词艳曲，入目皆是裸露的香肩和纤腰，她们在宾客的注目下晃动摇曳着，看得潇然自己都有些迷乱。虽然她也在这其中。
上身不过一件紫色小短褂，还好有一层外罩的柔纱罩着，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还是有些许慰藉；下身修身的长裙挂着许多环佩，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叮铃的声响，还颇为好听。
不一会她就找到了目标，隔着人影绰绰，她看着纪遥在认真地同对面的人讲话，不过一桌人几乎都有女伴相陪，许是他说得太过投入，手上也拿着酒杯没得空闲，所以没招女伴。
潇然不自然地将面纱弄好，仗着自己有一点舞蹈天分跟着旁边的舞女学着扭起来，好不好看不知道，不过一两分钟后她就已经累得不行了。
看着远处的纪遥还在推杯换盏，她一咬牙就朝他扭了过去。
他今天穿了一身玄青色的衣裳，衬得他肤白貌美的，还有发冠上的金子更是让他熠熠生辉，旁边的姑娘不在少数，却不见有人靠近他。
一桌除了他不过三个人，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认真，甚至很敷衍，不过他也是真的投入，潇然围着这桌转了一圈，他眼皮都没抬起来过一次。
下一刻其他三人纷纷拥着女伴离席，纪遥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坐在那闷闷地喝酒，潇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撞破了堂堂一个王爷落魄的时候。
她正思考着如何接近，却被一抹妖艳的嫣红横冲直撞般地把她撞入纪遥的怀抱。
看着那个撞人的舞女走远，潇然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地处境。
她此刻就坐在王爷的腿上，他半抱着她，只微微转过头就要对上他阴郁的眸子，腰上清晰地感知到他温热的手掌，身体一瞬之间有些僵硬。
纪遥眯起眼打量起来，她这双眼睛是西洲特有的深邃风情，所以在她转过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出她了，看着这身不得体的衣裳，看得他眉头直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