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那么问题来了。
毒蝎男主落入了变态大魔王手里。
救,还是不救?
云筝靠在雕花扶椅上,一遍遍拨弄着手里的茶盏。
她此刻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不仅说明世界没有因为剧情提前而崩塌,更说明了,男主的命运可能并不会引起世界变动。
不救,便是救了将来的自己。
但是……
云筝将杯盖合上,厉然道:“方才三公子可是来这了?”
“回小姐,三公子确实来过,还给你带了个大西瓜呢。”
院里洒扫的一小姑娘上前答道。
这就对了。
云逸风明知殷白岐对自己有用,怎会无缘无故将他送人,想来必是到这儿听到了什么。
云筝叹了口气。
候府家的二小姐早就见过殷白岐,本是要和大哥云秋白讨了去的,可惜半路被原身劫了人。
这事在一众贵女圈中传得有鼻子有脸,国公府家那个大变态定是知晓的,他会如何对待殷白岐,云筝不用细想也知道。
变态折磨起人来,只会叫人生不如死。
云筝此刻只想为自己感慨一声,男主啊,姐可真是为你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
罢了,此事终究因她而起。
救不救人的,还用问吗?
更何况,现在不崩塌,万一只是延时了呢。
云筝站起身,终是看了二管家一眼,道:“找个郎中替他瞧瞧吧。”
瞧瞧能不能治好,也算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她吩咐完便不再言语,转身去了云府大院。
云家家丁正聚在凉亭处用餐,看她进来纷纷吓得匍匐在地,云筝也没客气,大模大样挑出了几个壮硕能打的,又吩咐人备好了马车。
既然跟大变态淦上。
那就只能比比谁的拳头更硬了。
登上马车后,云筝一问才知,这儿到国公家要差不多五里的路程。
现下闹市口各家小贩正忙着收摊,马车行在其间走走停停,本就磨了不少时辰,到了最后一里路,只差没把云筝给颠吐了。
“停!”
马车夫还没停稳,云筝自己就先跳下车。
她原本滴水未进,此刻也不过是扶着路旁的大柳树干呕了几声,打死她也想不到,坐个马车竟然能比蹦迪还晕乎。
难怪云家女子多清瘦,想来竟是有这番缘故。
这条路满地的坑洼,还不如自己走着去呢。
何苦学人家大小姐出行。
云筝靠着树干歇了会,这处林木茂盛,树间多鸟鸣,空气倒是极好的,仔细一听,还有溪水流动的声音。
云筝顺着树荫下的间隙望去,一弯碧绿的湖色静静地散着星光。
“小姐,”
旁边一丫鬟指着水对面的一处宅子道:“国公府就在那呢,小姐可还要进去寻三公子?”
云筝往前走几步,穿过枝干繁密的几棵大树,这才到了湖边。
湖对岸,是一处造型别致的雅宅,虽隔着远,仍可见工匠设计之巧妙,亭台楼阁实有大家风范,木桥花墙又不失小家精细,一看就是素喜风花雪月之人的住处。
云筝心中隐隐震惊。
此处竟然住着个大变态?
一想也是,挺多著名变态都对生活品质要求极其严苛,有此种雅致也不必大惊小怪。
只是。
她该怎么过去啊?
云筝转头看向那丫鬟,丫鬟心领神会,只道:“小姐莫急,这儿走水路,方才我已吩咐人叫船夫去了。”
云筝打量了她一眼,看着比自己长几岁,办事倒是个省心的,便问了她的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沁,啊……”话没说完,丫鬟突然惊慌着叫起来。
“小姐,小姐你看,那不是三公子吗?”
云筝还没来得及回头,又听呼哧一声。
像是有人落水了。
等她终于看清时,湖面只剩水花四溅,却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倒是对岸的宅子门口,站了好几个身着华衣的公子哥,全都围在岸边起哄不断。
其中站在正中央吆喝声最大的,正是云逸风。
云筝刚想开口,却见荡漾着的湖面上,蓦地冒出一颗人头。
青丝拂面,映得那人唇角发白。
他浮于水面,不喊不动,几秒后,又忽而下沉。
像极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干尸。
是殷白岐!
云筝心下疑惑,她知殷白岐水性极好,断不可能像这般听天由命。
除非……
被重伤了!
她也来不及细想,连忙叫人下水,刚巧船夫在这时候赶来,云筝二话不说跳上船跟去救人了。
此时正值盛夏,湖中植藻颇多,水下视物极其朦胧,寻了半响,几个家丁迟迟未找到人,云筝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许多,干脆自己也跳了水。
她憋了口气沉下去,起来时头上就顶着一簇绿毛。
绿油油的,还闪着光。
本是不甚在意地抹了一把,刚拿住,云筝忽然觉指间有些怪异。
低头一看,水藻上,有一抹颜色极淡的红。
这是……
血迹?
云筝心下笃定,殷白岐定是就在附近,忙大吸一口气潜进水里。
许是水质不好,刺得她眼睛又痒又涩,好不容易顺着几抹血迹寻到人影,却又是一愣。
殷白岐浮在水中。
竟是睁着眼睛,在定定地看着她。
少年绑于发髻的青丝早已散开,眉目被水影一层层映照着,如翩然之谪仙。
看向云筝时,目光都是淡淡的。
几秒后,才仿佛惊醒一般,忽然奋力划起水。
云筝干瞪着眼,差点要气到冒烟。
感情这不是受了伤不能动弹,这他妈是在玩憋气啊。
服了服了。
是在下开屏了。
病娇的世界她永远都不会懂。
她在心里骂了一百遍乌鸡鲅鱼,只想憋着一口怨气游回岸边,却见飘在她前面的殷白岐浑身一震,又开始慢慢往下沉。
不少时,半个脑袋就下去了。
云筝愣了下,堪堪伸手扶住,隐约间泛起一丝怪异。
好像,哪里不太对。
这人的手臂,怎么会这么硬,硬到,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假。
她尝试着用力掐了一下。
真的硬,就像,像是机械人一样。
“不要……”
暖风瑟瑟的湖面,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
云筝回头看他,只见他双眼发直,似在强忍着什么,下颚已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不要碰我。”
语气隐忍,又带着几分抗拒。
仿佛碰一下,就把他抹脏了似的。
云筝快被他气笑了,怎么,再不扶着,祖宗你又要去憋气了吗?
这男主真不是个事儿逼吗?
云筝懒得废话,干脆一手探过去,抱着他脑袋就往前游。
殷白岐半个头埋在她细小臂弯里,只看得到水面闪着的点点银光,他拼尽全力,依旧动弹不得,就同方才落水时一模一样。
仿佛他的身体,完全被人控制住似的。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确定刚才沉下去的那一刻,他灵魂出窍了。
他飘在了空中。
他漠然的看着岸上看热闹的贵公子,冷眼旁观着披着兔子皮的女人跳下水,他还看到,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正在对自己笑。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就如十多年前早该死在井里的那个男孩。
可他睁开眼时,却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他跑遍任何地方,依旧没能躲开的光。
那光,好像太阳。
而太阳,还在呼唤他的名字。
殷白岐一动不动地咬着唇,一抹血缓缓从嘴角流出,有些疼。
疼,恰恰代表了真实。
是真的,太阳真的存在。
殷白岐有些激动地,颤了颤睫毛。
多好啊,但凡他能动,他就该……
就该掐死那颗太阳。
那颗令人憎恶的,迟迟不来的,让他心如死灰的太阳。
殷白岐安静地贴着太阳的手臂,这样想着。
他睫毛低垂,模样乖巧极了。
只要不叫醒他,他就是那个一直沉迷于美梦里,要去掐死太阳的小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