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莫里亚蒂的计划
被威廉弄醒时,弥缪莎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手脚不自觉地动了动,却始终囿于箱壁而舒展不开。
“弥缪莎……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昏沉中,她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已经让你休息这么久了,接下来,该陪我好好聊会儿了天吧?”
听见自己的代号被一个陌生人所唤,弥缪莎有些惊愕地睁开了双眼,很快,她就看清了自己的境遇。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威廉头上那圈崭新的绷带上,惶然的神情渐渐归于从容:“啊啦,看来已经跟我同事打过照面了?怎么样,相处得还愉快吗?”
“愉快极了。”威廉的语气十分轻松,“他们似乎很想念你呢,尤其是你的那位大人,为了救你,真难为他能想出来那么多花样。”
“放心,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只要你继续扣着我,后面自然会有更多的花样等着你。”
“真可惜,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威廉揪起她后脑的长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是很清楚吗?”她冷笑道,“胆敢仿造我们的火漆印章,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小鬼。”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你们盗用我们家族的徽章图案,到底想干什么?”
“你的家族?莫非你是——”弥缪莎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不,这不可能!莫里亚蒂家族当年早就被政·府给秘密处决尽了,根本就没有留下后人!”
“没有留下后人……么?”威廉了然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你们那位自称莫里亚蒂的大人,跟莫里亚蒂家族也没有血缘关系喽?”
很好,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对他们温柔以待了。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盗用莫里亚蒂家族的名讳和图腾,真有趣。”他冷嘲热讽道,“是因为缺乏创造力所以才热衷于当模仿犯吗?还是说——是个狂热的粉丝呢?”说着,他忽然想起了自称“福尔摩斯死忠粉”的杜若颖,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难不成自己在犯罪界也拥有所谓的“死忠粉”吗?
那么,这场粉丝见面会——
可会有点血腥呢……
听到自己的首领被对方贬低为模仿犯和脑残粉,弥缪莎顿时愤怒难耐:“这不关你的事!”
“真不配合呢,”他怜悯地摇了摇头,“根据我收集到的情报,你们组织对于没有完成任务的成员,都会毫不客气地肃清掉。而你,已经失败了,弥缪莎。他们三番五次来这里找你,到底是想救你,还是想杀你,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弥缪莎陷入了沉默。
“所以还是现实一点,和我谈个交易吧,”他循循诱导道,“如果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你的性命。”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她忽然冷冷一笑,“没错,没完成任务的人确实会被处死,但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就在刚才——”
“什么?”
“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来问问你,为什么能仿制出我们的图腾,而你刚刚已经说过,那个图腾是你们莫里亚蒂家族传下来的族徽。”
“可你不是不相信么,关于我来自莫里亚蒂家族这件事。”
“没错,这个答案还有待查证,但是用来保我性命已经足够了,毕竟你确实说中了一点——这个图腾,是来自莫里亚蒂家族的族徽没错。”她说,“想必你也知道吧,当年他们被政·府根除得很彻底,被抹除了一切存在的记录,从此成为一个真假难辨的传闻,就连这个充满罪恶的族徽,也从历史中彻底消失不见,再也没人见过。”
“倘若如此,你们又是怎么得到它的?”
“是礼物哦,”弥缪莎坦然道,“听说是莫里亚蒂家族出事那年,有人特地从那个国家带回来的孤本——花了很大的代价呢。虽然那人与首领素不相识,却很懂得投其所好,回国后就径直送了过来,而且送得十分爽快,甚至分文不取。他当时还说,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恶心一个人。”
“那人是谁?”威廉强忍着恶心问。
“谁知道呢,没有人会在乎,”见威廉居然真有被恶心到,弥缪莎不禁畅快一笑,“反正他交出图腾后,没多久就被我们组织弄死了,因为首领不想让这份珍贵的图腾孤本泄露给其他人。”
死了?
也对,就算不被杀死,那人也不太可能活过这么漫长的时间。
如果一个人真的见证过莫里亚蒂家族的灭亡,而且能从维多利亚时代存活至今,其年龄少说也有一百三十来岁,就算还没死,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但是为什么,心中那种被膈应到的感觉却并没因此消失,反而还越发强烈,就仿佛——
那人正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位置,一边悠闲地品着鸡尾酒,一边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并且还准备用这个恶心的话题,作为下次两人见面时的开场白。
说起来,如此让他不适的感觉,之前也遇到过一次——
那就是在珂雅那里见到苏晓川的时候。
苏晓川……么?
“所以,”弥缪莎继续道,“当你说这个图腾来自莫里亚蒂家族的时候,我差点真的要信了,相信你是那个家族的后人。但是这根本不可能,那种犯罪天才的家族血脉,如果真能延续至今,犯罪界不可能没有任何动静。”
威廉点了点头:“好吧,这个问题我算是弄明白了。然后是下一个问题——”他的声音忽然冷至冰点,“告诉我,下一次发作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发作?”弥缪莎故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啊啦,莫非你还没有去解毒?明明身边就跟着一个被你迷的晕头转向的纯情小姑娘,真亏你忍得住。”
“……”
“难道是道德感的约束让你不忍心下手吗?”她继续嘲笑道,“就这,你还敢自称莫里亚蒂家族的后人,可真有意思。”
“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
“嗯,不打算,”她挑衅的眼神中满是愉悦,“怎么,你要拷问我吗?正好啊,让我试试呗,看看这位莫里亚蒂家族的后人,拷问手段到底有多高明。”
然而威廉只是和善一笑:“我宽恕你的无礼,不仅如此,我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将一台冰冷的手机塞入了她的胸口,“这个给你——近期如果你突然面临性命之虞,可以用它联系我。”
“联系你?什么意思?”她有些不悦地蹬了蹬脚腕上的绳结,“你是在嘲讽我吗?”
然而威廉并不打算再解释,他用胶带将她的口重新封住,拉上箱子拉链,然后锁进了衣柜。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威尔,我洗完澡啦,卫生间你可以用了。”是杜若颖。
“好的,这就来。”说着,他就收拾上几件换洗衣物,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只见杜若颖头上包着一条浅粉的干发毛巾,身上穿着套宽松的松绿色棉麻睡衣,满脸堆着贼笑。
“干嘛笑得这么奇怪?”他挑眉道。
“诶,有吗?”她立刻强迫自己将面部肌肉松弛下来,让笑容变得自然了些许,“我——我一洗完澡,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原来如此。”威廉随手将房门反锁了起来,然后进了浴室。
听见浴室终于传出水声,杜若颖这才长舒一口气。
虽然刚刚隔着门听不太真切,但她确信自己听见了,威廉的卧室里传来了女性的声音,跟上次那个特殊服务小姐姐的声音一模一样。
再加上鞋架上那可疑的高跟鞋——
不难想象,他把人家囚在自己卧室里很多天了。
艹,这个大·变·态……
杜若颖抬眼看了看客厅的时钟,现在是八点半,而威廉洗澡的时长一般是一刻钟,偶尔会有正负五分钟的变动范围。
安全起见,她最好能在十分钟内搞定一切。
事不宜迟,她赶紧掏出一枚细针掰了掰,然后伸进锁孔,左右挑动两下,很快就将卧室门锁撬开了。她轻推开房门,一眼就注意到了衣柜上的挂锁,于是又用同样的方式将锁弄开。
柜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只巨大的行李箱,箱子里隐约传来奇怪的呜呜声,偶尔还会自己左右轻晃两下。
显然,里面关着活物。
杜若颖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拖出,箱子非常沉,在地上曳出了一声长长的闷响,这让她越发紧张,她只能不停地祈祷着,但愿水声足够掩盖住一切,不要让威廉发现!
箱子终于拖出,杜若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屏息了片刻,屋外的水声听起来依旧如常,这让她好歹松了一口气。她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将拉链一把拉开,顿时与箱子里的弥缪莎四目相对。
弥缪莎静静地盯着眼前这个女孩,她记得自己见过对方的资料——这个叫杜若颖的学生,正是天天黏在威廉身边的那个天才侦探少女。
但她心里仍然有些惶惑。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两人想换着法子来玩轮番拷问?
虽说杜若颖确实小有名气,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威廉比她更加天才得多。如果连威廉都搞不定,扔给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又能换来什么转机呢?
她不理解。
正想着,只见杜若颖忽然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她悄声道,“待会儿我会放你逃跑,但是你必须答应我要保持安静。”
弥缪莎愣住了。
“当然,我也不是白救,等你逃到安全的地方后,联系我,改天我还会需要你帮我出庭作证,证明他的违法行为——可以吗?”杜若颖将一张小纸条塞进她的上衣口袋,“现在不方便细聊,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先拿着,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我们再继续讨论这个事。”她宽慰地拍了拍弥缪莎的肩,“相信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难道说……
弥缪莎的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惊喜,这份惊喜很快就转为虚假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我知道,你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吧,”杜若颖一边帮她解绳子一边说,“本来做这种工作就是迫不得已的事,偏偏还遇上了这种人。你别怕,只要我们联起手来,一定可以将他绳之以法的。”
弥缪莎含泪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事情不能太着急——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踹死他,其实我也是。但是我们需要时间,一切必须从长计议,只有做到滴水不漏,才能把他一举告倒,在那之前,一定要稳住。”
杜若颖说着,又将一个手提袋和一双崭新的跑鞋递给了弥缪莎:“你的高跟鞋我给你打包在这个袋子里了,穿高跟鞋不方便跑路。正好我们尺码相同,你可以穿我的这双跑鞋离开。”
“谢谢你……”
弥缪莎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最后一根绳子终于割开,她活动了一下麻痹的四肢,换上了杜若颖的跑鞋,然后头也不回地从这栋公寓中逃了出去。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而楼梯间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
杜若颖悄悄关上客厅的大门,一抹阴影忽然笼上头顶,她回头一看,是威廉。
“你做了什么?”他的语气十分冰冷。
“我……”心脏猛然被巨大的恐惧哽住,但她还是竭力将话说了出来,“我把……你私自关起来的人……给放跑了。”
“让开。”他将她推到一旁,伸手要去开门,不料被她从身后环抱着拖住。
“不让!打死也不让!你追不上去的,她已经跑远了。”
听到此话,威廉索性放弃了挣脱。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轻淡:“你知道——你放跑的人是谁吗?”
“我管她是谁,反正……”
“是你想追查的那个组织的人。”他打断她道,“为了得到她,我花了很大的代价。”
“组织……什么?!”
“在那个组织中,她的代号是弥缪莎——翻译成中文就是‘含羞草的意思’。”威廉有些头痛地扶住额角,“上次你被绑架的事,正是她的组织为了救她而策划的;还有那个在珂雅家发生的案子,之所以我会被栽赃,也是因为她的组织在背后设计陷害,想以此来建立跟我谈判的筹码——用来换回她。”
“我……”杜若颖显然被这一连串的事实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能在组织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地度过这么多天?”
“你……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啊?这个组织的案子……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在查吗?”
“如果我早告诉你,你却不同意,那有什么意义呢?”威廉无奈道,“无知还真是一种幸福啊,小颖同学,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底牌,没想到会被你这么轻易就扔掉。”
杜若颖这下彻底怔住了。
确实,如果他事先就说明自己要用到这样的非法手段,她不太可能会点头同意。然而面对这种棘手的组织,有效的合法手段太有限了,只靠合法手段的话,别说扳倒对方,就连单纯的自保恐怕都很难做到。
当初不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想要借助威廉的力量吗?
借助非法的力量,以暴制暴。
完了,这下……
她好像……真的犯下大错了……
但是——
“等等,”杜若颖忽然抬起头来,眼底的愧疚和迷茫消失无痕,瞳眸重新变得澄澈而坚定,“你说你辛·辛·苦·苦才得到了她,现在却这么轻·易·就被我给放走了——你不觉得,有哪里听着不对吗?”
“哪里不对?”
“要是你真的拼尽了全力去做一件事,我能有毁掉它的机会?”杜若颖质疑道,“他们组织三番五次都救不出来的人,我能随随便便放跑?”
“虽然我也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你们国家不是有句古话吗,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耸肩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打乱我计划也不是第一次了,最开始的那场火灾案,不就是这样吗?”
然而杜若颖并没被他说服:“我就说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果然放跑她的过程也太顺利了点——”
从最初鞋架上那双遗落的红色高跟鞋开始,然后是无意中偷听到的谈话,显眼的藏匿点,简单易撬的挂锁,以及他洗澡时如此放松警惕的样子,一切都……
她忖思道:“一切都像是故意铺设好的一样,一步一步,引导着我,完成你预想的计划。”
“哦?”威廉的红眸中隐约闪过了一丝光彩。
“看来我说对了?”杜若颖越发确信起来。
说实话,她向来讨厌被他操纵的感觉。被他牵着鼻子走,浑然不觉地落入早已铺设好的卑劣陷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所制造的黑暗一点点侵染,无论怎么挣扎,怎么反抗,都是徒然,明明意志上根本不愿向他屈从,行动上却终会乖乖走完他所预期的剧本。
这种感觉,真叫人不爽。
但这一次,她决定先以大局为重:“所以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她沉静道。
“是啊,是什么呢?”威廉神秘一笑,“既然小颖同学这么聪明,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试着猜一猜,我的下一步计划?”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