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审判的幽灵
众人赶到淤泥地边时，苏晓川已经背着昏迷的威廉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杜若颖。
“怎么没看到吕竹先生？”卡尔说着就要继续向前，不料被杜若颖拦下。
“从这里开始，接下来的范围都属于凶案现场，为避免现场遭到破坏，还请不要继续靠近。如果想了解现场情况，我和晓川拍了些勘察照片和录像，可以拿去看。”
“你说凶案现场？是什么意思？”张姨问。
“难道说吕先生他……”温青蓝小姐惊恐地捂住了嘴。
“很遗憾，吕竹先生被杀了，就在那个洞穴里。”苏晓川说。
“那威廉先生——”
“他受了点伤，暂时昏过去了。”
“这……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啊？”
“我已经联系过警方了，他们要等傍晚路修通后才能过来。”苏晓川说，“在那之前，我建议我们还是先听从杜若颖的建议，保护好现场。”
“喂喂喂，这么严重的事，我们却要听从区区一个学生的指挥吗？”吴夜翎皱眉道。
“她可不是个普通的学生哦，你去网上搜一搜就会知道，她的破案能力绝对让你心服口服。”
“但是，万一凶手是她的这位小男友怎么办，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包庇他吧？”吴夜翎显然并不服气。
“威廉当然不是凶手。”杜若颖争辩道。
“那你说，地上的鞋印怎么解释，除去你和苏晓川先生的以外，就只剩他那一串了吧，凶手如果不是他，难道是来去不留痕的幽灵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她问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吴夜翎先生才代表了正常人的思路，如果不能解开密室的谜题，等警方过来后，肯定也会把威廉当第一嫌疑人带走。
“看，我们的名侦探说不出话了呢。”吴夜翎显然颇有些得意。
“好了好了，大家先别争了，”珂雅站出来道，“既然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了，咱们先回别墅好不好？威廉先生的伤这么重，不尽快处理可不行。至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等他醒来后亲口告诉我们，总比我们干站在这里瞎猜要强。”
于是众人重新回到了别墅。
在张姨和珂雅的陪伴下，杜若颖去客房照顾威廉，其他人则聚在客厅里，继续对凶案争论不休。
“我也觉得威廉先生不是凶手，”温青蓝说，“他没有杀吕竹先生的动机啊，而且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
“可早上我们已经把山上整个儿地搜过一遍了，根本没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不是他的话，难不成凶手在咱五个人里面？”吴夜翎问，“更何况，现场的鞋印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其实关于鞋印，我在侦探小说里看到过一些类似的诡计，”温青蓝道，“如果凶手穿着威廉先生的鞋，出来时倒着走，每一步都踩在原有的鞋印上，就不会产生新鞋印了。”
“可威廉先生的鞋还好端端的待在他脚上啊。”
“那……那就是凶手另备了一双鞋底纹样相同的鞋。”
“哈哈哈，青蓝，作为一名设计师，你居然连这么点常识都不具备，”吴夜翎嘲笑道，“反复行走在同一串鞋印上，就像是让同一个印章在同一个地方戳两遍一样，不可能那么完美地叠上，肯定会有重影——当然，除非你的控制力能稳得像个机器。”
“那用绳索荡过去呢，还有借助飞行工具，”温青蓝显然还没放弃，“我看很多故事用过类似的方法。”
“那么远的距离，荡过去？”吴夜翎问。
“而且淤泥地两边，一头有那么多树，另一头能落脚的范围又那么窄小，飞行工具要怎么降落呢？”卡尔显然也不赞同。
“或者这样，凶手在回来的途中倒着走，同时用抹灰搓子和滚漆筒之类的工具抹平自己去时的脚印。”
“看来你看过的侦探故事不少嘛，青蓝，是不是平时加班不够多啊？”吴夜翎说，“可惜，小说只是小说，放在现实里却未必可行，你说的那种方法，凶手得拥有多高超的抹灰技艺，才可以做到不被看出来丝毫痕迹呢？”
“比起脚印，我倒是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想不明白，”苏晓川说，“无论凶手是谁，按理说应该都无法穿过那个被锁的门才对，那锁锈成那样，应该很多年没人碰过了。”
“是啊，吕竹和威廉是怎么进去的呢？”
“不会真是幽灵做的吧？”
“喂，别瞎说，什么幽灵！”
“当然是阿诚的幽灵啊。”
“……？！！”
杜若颖一边听着门外的议论，一边在客房内给威廉做简单的敷药和包扎处理，她默然看着他舒展的五官和紧阖的双眸，不觉暗暗咽了咽唾沫。
糟，好像有点被这个睡相戳中了……
但戳中归戳中，他绝不可能会是她合适的人生伴侣。杜若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的思路回归正题。
说实话，关于这个案件，她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世上竟会存在能把威廉打趴的凶手。
不会是他又背着她在做什么奇怪的谋划与布局吧……
正当她暗自忖思的时候，威廉的眼睫忽然轻颤了两下，随即，他睁开了双眼。
张姨立刻高兴地跑到去门口告知其他人：“威廉先生醒啦！”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又被珂雅堵到了门外，她用安静的手势让大家噤声，大家只好远远地默默张望着。说实话，这让威廉心里有些感激，因为他们刚刚实在是吵得他头痛欲裂。
“这里是？”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是你们昨晚住的那间客房。”珂雅解释道。
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模样，杜若颖忽然有点担心，凶手这不知轻重的一敲，不会把这位犯罪天才给敲傻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傻了好像也不是坏事啊，与其天天跟一只腹黑金毛置气，领养一只失忆了的廉三岁不是更香吗？顺便还能给他重塑一个完美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人生——
诶等等，
不对不对不对！
她怎么能有这么黑暗而自私的想法呢，她应该祈祷威廉平安无事才对啊，不然难道指望他顶着一脸天真无邪的盛世美颜，跟组织首领在选美舞台上一较高下吗？！
所以——
nnd，不许摆出这么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啊岂可修！那个假莫里亚蒂可还等着你亲自去摆平呢！！！
虽然，这么想好像反而更自私了……
“喂，威尔，还记得我是谁吗？”杜若颖赶紧问。
“你……是谁？”红眸朝她投来一抹淡漠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杜若颖顿时如遭雷击——
完犊子，真失忆啦？！！
见她整个人瞬间石化，威廉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看来我猜错了。”
“哈？”
“我还以为小颖同学很希望我失忆呢。”
“……”
这个死金毛，在她脑子里装了监控器吗？！！
不过，好吧，既然还能一本正经地耍她，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她也不跟这个伤员客气了，直接切入正题：“既然没失忆的话，就说说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威廉瞥了一眼门外，显然，众人也在急切地等他说出答案，他低垂下眼眸，开始回忆昨晚。
在被人偷袭后，他短暂地昏迷了一段时间，直到被铁链的窸窣声弄醒。
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而摇曳的橙红，待到那片橙红归于清晰，他意识到那是点了火把的岩壁。
额角的血迹已经干涸，然而浑身的疼痛还未散尽，他试图活动一下麻痹的四肢，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了，不仅双手被缚在了身后，就连脚腕也被捆紧，整个人就这么蜷曲着躺在地上。
腿侧隐约感觉到一块扁平的东西，是他的手机，然而还不等他琢磨如何加以利用，对面那个身穿黑斗篷的家伙就走了过来，对方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周围缭绕着奇怪的白色烟雾。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想法，那人搜走了他兜中的手机。
手机被夺去的一瞬，他瞥见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20。
“不要试图借助小聪明来逃脱审判，”对方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器的处理，听起来尖锐而奇怪，让人感到性别莫辨，“那样只会让你罪上加罪。”
“罪上加罪？”这话不禁让威廉感兴趣起来，“阁下何出此言，莫非认识我吗？”
“认不认识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妄图逃脱自己深重的业障。面对你这样的人，羸弱无能的法律没有丝毫办法。这是错误的，应当予以校正，因此，我将让你重新受到正义的审判。”
“哦，你想怎么审判我？”威廉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暗暗解起了背后的麻绳。
对方转身指了指后面，在那里，一个深褐色的正七边形石台上，正吊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四肢尽断，被迫摆出了极度扭曲的姿势，见到威廉醒来，那痛苦的表情变得越发狰狞，他不停地张着嘴，试图向他传达什么，却只能发出粗鲁的咿呀声——他的嗓子也被毁了。
突如其来的极度惊悚让威廉差点认不出那人是谁，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在西馆见过对方——是卡尔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吕竹。
黑斗篷轻笑着起身向石台走去，俯身点燃了石台周围一圈白烛的其中一根，神奇的是，就像有一个无形的导火索联系着一般，其他白烛也陆续跟着燃烧了起来，接着，火焰顺着七边形的对角线蹿到了吕竹先生的脚底下，并迅速包裹住他的全身。惨烈的嚎叫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被活活烧死了。
周围的烟雾变得越发浓烈，熏得威廉渐渐有些不开眼睛，那奇怪的白色烟雾似乎并不单纯只是焚尸造成的，还掺了些催眠催眠瓦斯之类的东西。尽管威廉自一醒来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一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然而醒来前所吸取的量已经开始在体内发挥作用，困意不可遏制地再度涌来。
“放心吧，我会让你背负上你本该背负的罪，然后，接受你本该接受的罚。”
最后一刻，他听见对方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