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祭器与诅咒
食堂负责人很快就站出来确认了具体情况，并迅速联系了警方，以及指挥在场的工作人员临时维持现场秩序。在一部分食堂员工的出面阻隔之下，案发区域被有效地保护了起来。
威廉和杜若颖站在围观人群的第二排之中，远远地能看见被害人垂落的手下掉落的一张白色卡纸，上面用形态扭曲而且丑陋怪异的暗红色字体写着一行话——
“向惊扰祭器安眠的愚者献上死之祭品。”
桌上那盒还剩一半的烤羊排上覆着少许白色的羊脂，半掩住了浓郁的孜然辣椒粉和葱蒜碎末。一双一次性筷子凌乱地斜插在盒中，似乎随时会倒下来。
“很明显的毒杀事件呢。”他轻声说道，“尸体身上呈现出少量暗紫红色尸斑，看来已经死亡一小段时间了。”
“嗯，而且似乎也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这里很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杜若颖说，“被害人和凶手大概是半夜从锁得不太严实的东门溜进来的，然后他被诱导吃下了有毒的烧烤——那么，凶手很可能是被害人认识的人……”
“大家——”负责人举着一个高音喇叭突然喊道，“麻烦大家配合一下！警方说在他们赶到之前，希望现场所有人都暂时不要离开这里。恳请大家配合一下，谢谢！”
“话说地上那一行红色的中文，是什么意思？”威廉指了指受害人身边的那张卡纸问道。
“上面写着‘杀我的人是威廉教授’。”杜若颖平静地回答道。
威廉怔了一瞬，随即露出了渗人的假笑：“小颖同学真会开玩笑，我可知道自己中文名字怎么写，毕竟之前入职填表的时候有看到过。”
还真是个欠揍的丫头，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
“哦，既然你中文已经这么好了，那就自己翻译去吧。”杜若颖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个嘲讽的笑容。
不料威廉还真转身看向了别人。很快，他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顾月：“哦呀，这不是咱们的英语课代表顾月同学嘛，真是巧遇。”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顾月也弱弱地看向了威廉：“啊，原来是威廉教授。”
“正好，能麻烦顾月同学你帮我翻译一下地上那张卡片的中文吗？”他走近她问道。
看着他和善的笑容，顾月的双颊上泛起了一层绯红：“那个卡片说，祭器被挖出来了，所以会有人因此死去——作为祭品……”
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注意到了卡片上的内容，现场的议论声因此变得更加嘈杂。
“祭器？是前几天校门口地铁施工挖出来的那个吗？”
“啊，所以这是诅咒吗？”
“咱快别在这里围观了，这感觉真不详！”
“都21世纪了，还信这些？那肯定是凶手唬人的瞎话呀！”
……
突然间，东面几句高声争执让嗡鸣的议论戛然而止。众人向东侧出口看去，发现有两个食堂工作人员正试图阻止一个情绪激动的男学生逃脱出去。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走，给我让开！”那男生一把推开眼前的食堂大妈，叫嚣着就往外冲，却被几个走进来的高大身影给挡了回来。
新进来的这些人全都身穿着警服，杜若颖一眼就认出了袁警官和卢警官，还有杜若宪。
“是我请他们务必留住所有在场人员的，有什么不满的话，请冲着我来。”袁警官说，“不过——你这么急着走，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那男生顿时语塞道：“你……你胡说什么呢，我能做什么亏心事？你可别血口喷人！”
看着那男生的侧脸，杜若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很快，警方就纷纷进入现场开始了勘察工作。
袁警官瞥了一眼地上的卡片，然后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了被害人对面的空座位上，并对随行的人员吩咐道：“待会儿安排一下，把所有跟被害者认识的人集中起来进行问话。”
“好的。”随行的警员点头道。
已经戴上了手套的杜若宪快步走到了尸体旁边，蹲下身子查看死者的状况：“尸体尚有余温，尸斑显著，颜色暗红。部分肌肉有强烈尸僵现象——”他伸手按了按其手臂肌肉和小腿后侧肌肉，“而且肱二头肌和腓肠肌呈剧烈挛缩状。”然后他又检查了一番死者的眼瞳，口唇和指甲，“死者两瞳孔呈不对称缩小，口鼻周围残留有少量白沫，嘴唇和指甲明显青紫——应该是有机磷农药中毒……没闻到氯醛味和蒜臭味，所以农药成分是内吸磷的概率很高……死亡时间初步估计是三到五小时的范围内，不过还是有待进一步送检。”［1］
袁警官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卢警官。卢警官望着桌上的羊排，咂嘴道：“八成是把毒投在羊排里了。哎，这么糟践食物，真过分……”他摸了摸肚子，想起自己还一口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然后转身对一旁的技术人员说道，“除了验毒以外，指纹拿去也验一下吧，虽然估计没什么用。”技术人员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着手打包证物。
围观人群之中，威廉的目光始终聚焦在杜若宪身上，那饶有兴趣的眼神，就像是小孩发现了新奇的玩具。而杜若宪此刻正沉浸于思考眼前的一小块透明碎屑，这块碎屑是他从被害人对面的座位上找到的，闻起来隐约有羊排和指甲油相混合的气味。
“用这样的方法来避免留下指纹么，而且看来涂了好几层……”他暗想着，思绪却突然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所掐断。他转身扫视了一番围观的人群，试图找出奇怪视线的来源，然而它却陡然消失了。
与案件无关的人群很快就被疏散了出去，三食堂也暂时被警方封锁起来。
走出食堂后，威廉对杜若颖微笑道：“幸好这个案子没我们什么事，要是真来录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么你昨晚睡我那里的事情，可就要被你哥哥知道了。”
“喂！别把话说得这么容易让人误解好吗？什么叫‘睡你那里’，我那是监视啊，监视！”杜若颖不悦道。
“好好好，监视官同学，那么请问待会儿你愿不愿意屈尊来监视一下去买衣服的我呢？”
正当她准备予以还击之时，一个来自人事部门的电话截断了他们的聊天。对方想找威廉谈论职位变动，要求他去一趟行政办公楼。
“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么？”杜若颖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放心，我们会永远想念你的，威廉老师。”
然而威廉只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见他如此淡定，杜若颖反而感到了一阵沮丧。其实，仔细想想，他若是真的丢了工作的话，对她而言，似乎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情。
以后他住哪里呢？没有工资来源的话，花谁的钱呢？她如果不去主动帮他解决这些问题的话，他会不会采取什么极端手段呢？比如抢银行？
两人一起来到了行政办公楼的人事部。办公室敞着门，里面只有一个人。杜若颖在走廊上寻了一处座椅坐下等待，让威廉独自走了进去。等他进屋之后，她起身来到墙边，把耳朵贴了上来，试图听清楚里面的对话。
“上面来了紧急通知，要求将您调离教师职位。想必您能理解，您在课堂上的所作所为，影响实在太大。”是行政老师的声音。
“嗯，我理解，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威廉礼貌一笑，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对方的衣领和其眼前的办公桌，“不过，还是想恳请您务必要帮我一把。”
“哦？我为什么要帮你？”行政老师打量着眼前这个外国人空空的两手，冷声问道。
威廉缓慢地走上前去，然后俯身闻了闻对方衣襟上的香水气味：“因为——如果让别人知道您出轨的对象是您同事，想必对于您的工作和家庭都是非常严重的伤害吧。”
听到此话，行政老师喉结微微一动，额上很快就渗出细汗：“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
“啊，这种事——难道不是一目了然吗？”威廉眯缝起了双眼，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了红木色的桌面。
“你……你也不用威胁我……“行政老师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道，“上面的指示，本来就是让你转行政，你可以自己选一个岗位。这并不比当老师差。”
“哦？”这个回答倒是让威廉颇感意外。在这之前，他本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必然会招来免职的处罚。通过观察杜若颖的神情，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但是现在……
倒也没关系，这样正好省得他另作谋划。
“那就让我在图书馆当外语文献咨询师吧。”他说。
“……我们没有这样的职位。”
威廉看着行政老师低头捏拳的窘态，不禁淡然一笑：“这不是马上就能有了吗？”
另一边，趴在墙上的杜若颖还在努力地偷听着他们的谈话。但是那两人似乎刻意把音量控制得很小，所以她基本上只听清了开头说调离岗位的那句。一股不安的心绪渐渐爬上了她的心头。
这两人搞什么？区区一个免职通知，为什么会变成悄悄话……
“哦呀，小颖同学，偷听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呐。”一声响亮的话语将她惊得浑身一颤，她转身一看，发现威廉正站在自己面前。
杜若颖假意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结果怎么样，真不当老师了吗？”
“嗯。”
得到确认后，她长舒了一口气：“啊啊，真不知道你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你不是很喜欢教书吗，干嘛要这么作死呢？”
“教学生知识，我当然乐意。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让自己的知识跟上这个时代才行啊，”他说，“不然不就成了误人子弟了吗？”
“……不，你的知识要是真跟上了这个时代，那才更加误人子弟。”杜若颖吐槽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当个无业游民？”
“那怎么会，我现在改为在图书馆当外语文献咨询师了。”
“……？！！那是个什么？我们学校有这玩意？”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而且……而且行政部门类的职位，一般不会随便派给新来校的教职工吧？你们都还没搞清楚学校的运作，就直接上手操作业务，不会很容易弄得一头雾水吗？”
“哦？这样吗……那确实很奇怪……”威廉忖思道。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杜若颖拿出来一看，是哥哥打来的电话。
“喂，哥哥，什么事？”
“那个外国教授现在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现在带他来三食堂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另一端的杜若宪沉默了片刻，随即解释道：“和你说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你先别把这些话告诉他——我们在有毒的羊排里发现了一根20公分长的金发，查了一下所有在校人员的基本信息之后，觉得这根金发属于他的概率非常高，所以想叫他过来配合我们验一下。”
听到此话，杜若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了威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