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虚妄的美好
北聿大学三食堂的大厅内，杜若颖和莫里亚蒂在一张餐桌前相对而坐，面前各摆着一份土豆咖喱牛肉。当然，刷的都是杜若颖的饭卡。
两人的目光时不时进行一番短暂交锋，试图从对方身上挖掘出更多的有效情报，好为往后的对战做准备。
但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就如同一对亲密注视着彼此的漂亮情侣。尤其是莫里亚蒂，身为一个颜值极高的外国小哥哥，在这里实属罕见类型，因此吸引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见他还不能熟练地使用筷子，杜若颖另给他递来了一把不锈钢勺。但他似乎还是对筷子更感兴趣。于是不服输的手指就在筷子上艰难地打起了架，碗里的土豆丁和牛肉块如同娃娃机里的娃娃一般，频频从他的筷端滑落。
她很快就先他一步吃完了饭，于是拿出手机，默然地看起了pdf，文件中写着任务三的内容是报假火警，限时三天。
还好不是杀人，这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无疑，整个事态在逐渐失控和恶化，报假火警也确实是犯罪。但这其中也出现了新的契机——只要她抓住他教唆犯罪的证据，就可以让他面临刑罚。
「如果可以录下他亲口承认的话语……」
手机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威廉教授吗？”是一个用英文说话的女性，口音听起来却像个亚洲人。
杜若颖瞥了一眼莫里亚蒂，然后把手机递给了他。从他的对答中，能猜出来对方身份大概是北聿大学的行政工作人员，特地来电提醒他把入职手续办理完。
看来北聿大学聘请莫里亚蒂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不难猜到，大概就是在任务二完成的那天，因为那天他看到了她的手机号。他自己没有手机，所以只能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电话结束后，莫里亚蒂把手机还给了杜若颖：“真是便利的时代，科技也先进了很多。”
“是啊，尤其是刑侦方面，”杜若颖说，“基本上没有抓不到的罪犯。”
“哦？”莫里亚蒂对她的挑衅措辞只是淡然一笑，“对了，下午能不能陪我去服务大厅办理入职手续，还有买生活用品。我在这里语言不通，很多新习俗也还不了解，需要你的帮助。”
杜若颖强行把“滚”字咽了回去。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如果不跟着他的话，真正会感到困扰的，绝不会是他，而会是她。
前两次，他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小时零五分钟，就已经惹出多少事端，甚至葬送了两条人命。这一次，她如果不跟紧他，恐怕整个学校都会被他搞得天翻地覆吧。
他大约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知道她不可能拒绝这个提议，才胆敢这样直白地支使她。
“行啊。”她挑眉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多和梅菲斯特学习学习。你看他为了让浮士德变坏，给了他那么多好处，你再看看你是怎么对我的。要知道，如果恶魔当得不称职的话，可没法让人心甘情愿地走上邪路啊……”
“哈哈哈，你觉得我是恶魔？”莫里亚蒂愉快地笑了起来，“当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在你看来，我给你们带来了罪恶。但在我看来，罪恶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轻轻吹开了覆在上面的薄沙而已。更何况——我不是还救了你的命吗？”
“可是如果不是你，根本就不会有那个坑，不是吗？”杜若颖不满道。
他正要继续驳斥她的观点，目光却落在了她握着手机的双手上。她把屏幕这一面朝向她自己，整个都压得很低。他顿时了然地勾起嘴角：“录音技术早在我的时代就已经存在了，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若颖不露痕迹地将手机收进了口袋，以掩盖自己被识破的尴尬，“饭吃完了没？吃完就快走，还有这么多事要做呢。”
于是两人一起离开食堂去了服务大厅。
办理完入职手续后，莫里亚蒂领到一串教师公寓钥匙，一张教师校园卡，还有一张银行卡。然后他们在校园超市里买了些生活用品，拎到了教师公寓内。
教师公寓和学生宿舍都在勤学路同一侧，相隔将近500米。莫里亚蒂的房间在1栋6单元402，白瓷地面有被新打扫过的痕迹。该房间为普通的两室两厅设计，朝向很好，从主卧的落地窗那里能将勤学湖尽收眼底。
“特聘教授的待遇还真是好啊。”杜若颖不禁羡慕道。
“诶，是挺好。”莫里亚蒂说，“屋内的物品比我想象中还要齐全，衣柜里居然还有备用的制服。正好，你哥哥似乎已经对我的衣服起疑心了。我想我还是赶紧换洗一下比较合适。”
经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这些天他还完全没有换过着装。不过，系统空间似乎与现实空间不同，就像一个保鲜柜一样，完全不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时间的痕迹，就连头发长度也一直没变过。
她只好耐着性子教会了莫里亚蒂使用天然气热水器和莲蓬头，然后独自回客厅沙发，坐等他洗完澡。
当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已经穿上了一身全新的教师制服。熨烫妥帖的焦糖色西装裤将他的身材衬得愈发挺拔修长，其上是雪白的短袖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还没有扣上。松垮的衣领半掩半敞，露出两撇瘦削的锁骨。他的头上随意地搭着一条灰紫色的毛巾，还在滴水的发梢将肩头微微染湿。
“虽然这种新的浴具确实便利，我想我还是更喜欢浴缸一点。”莫里亚蒂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穿衣镜前扣上衣领处的扣子，并系上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他手法娴熟，领带结打得精致而漂亮。
最后，他理了理衣襟，转身问道，“怎么样，这么穿符合你们国家的习俗吗？”
一直埋头的杜若颖正用纸巾捂着自己的鼻子，她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向自己，不禁感到一慌，忙将纸巾握进了手心，然而手还是遮着鼻子。“挺……挺好。”
“我记得以前，你们国家的穿衣风格和我们很不一样，没想到如今会变得这么像。”莫里亚蒂一边擦着湿润的头发一边说，“这对我而言倒是便利不少。”
“嗯……是，是啊，现在全球的穿衣风格都差不多。”她说着，又把纸巾按紧了些许，好藏起来里面的血迹。
「拜托鼻子你能不能争气点，你这样子很容易搞得我跟个lsp一样啊！」
尽管她已经在尽力掩饰了，可莫里亚蒂还是察觉到了异常：“哦呀，莫非小颖同学对这身着装居然满意到流鼻血的地步了吗？”可恶，又是这副幸灾乐祸的笑容。
“怎么可能！”杜若颖使劲擦了擦鼻子，然后撤下遮挡，仰起脸迎上他的目光，露出了十分光明磊落的神情，同时右手偷偷藏起了纸团，以免被他发现。
听了她的辩白，莫里亚蒂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他突然俯身靠到她的面前，轻声对她说道：“那就好，否则——事情的发展可就要变得很无趣了。”
过近的距离让她更加清晰地看见了他湿润衬衫下的肩骨轮廓，似有若无的沐浴露香气更是无法抗拒地入侵到了她的心脾深处。那是一种男性用的植物香调，有点像松木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不妙，一股新的凉意又从鼻翼下方缓缓探出头来。她赶紧推开他，侧过脸去避开他的视线：“天热上火，不行啊？”然而耳尖已经绽开了一抹红晕。
“对了，小颖同学要不要考虑以恋人的身份留在我身边？”莫里亚蒂坏笑道，“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地监视我了。”
此时，擦完鼻血的杜若颖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呵呵，师生恋可是违规行为。如果你工作不想要了的话，我不介意成全你。”
“哦？违规行为？”莫里亚蒂正要继续追问，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杜若颖接起了电话。
“喂，是威廉教授吗？”听筒中传来了她英语老师的声音。杜若颖心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把手机给了莫里亚蒂。
“是我，请问您是哪位？”他声调低沉而优雅，带着非常标准的英伦腔。
“我是建院的英语老师，我姓张。”对方说，“是这样，我听说您已经入职了，不知道您今天晚上方不方便，我想请您代上一堂英语课——也不必特地准备什么，就随便聊聊就行。对学生而言，有您这样优秀的外籍教授来给他们上堂课，就已经是非常珍贵的体验了。您看可以吗？”
“诶，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吗？这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张老师道，“其实不瞒您说，我今晚临时有事，所以才想着来找您代课，还请您不要怪罪。改天一定请您吃饭，以表我的感谢。”
“不用这么客气。”他温柔笑道，“能给学生上课这件事，对我而言本身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既然这样，那我待会儿把英语课代表的联系方式给您，她叫顾月，您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和她沟通。”
“好的。”说罢，两人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与此同时，听见莫里亚蒂说要给学生上课的杜若颖，内心突然感到极度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