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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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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姬圆惊疑不定,费良辰把笔放在姬圆手心,又替她收拢了手指。这个动作本该暧昧,可姬圆只觉手里握了团火,叫她无暇顾及其他。

    他方才不是还抢着拧开么?

    费良辰握了握她的肩头,声音沉稳:“你来打开它,放心,我会在你身后。”

    他说着,盘腿坐到姬圆后面。费良辰比姬圆整整高出一个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发顶与轻颤的长睫。

    秋风微凉,吹起垂地的纱帘,勾勒出帘后两道细长的身影。两道影子离得极尽,却在即将紧贴的地方隔开恰到好处的距离。姬圆坐在午后金黄的光晕里,手脚却泛着冷意。

    费良辰轻笑一声,附在姬圆耳畔低语:“丫头,不用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与费玄舞刻意伪装出的缠绵悱恻不同,语调漫不经心,却偏偏深沉有力,又像清冷的琴音,一下一下拨弄着她心中某处冻结已久的地方。

    姬圆深吸口气,用手指捏住笔端。

    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身后……还有他。

    她看不见费良辰,但周身萦绕着他的气息,姬圆心神安定了些,终于拧动了圆头。费良辰的手臂一直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宽阔的肩膀罩住她的身躯,长臂虚虚围成一个圈,像护着一个孩子。

    “不许闭眼。”费良辰忽然说。

    姬圆差一点崩溃:“你怎么知道……”

    费良辰好整以暇地说:“你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丫头,听我的,你只有睁着眼睛才能判断有没有机关,有机关又该如何闪避。你只有看着它,才有机会战胜它,明白么?”

    姬圆小声说:“我背对着你,你怎么知道我脸上有什么……”

    不过还是听话地睁开眼,如今她已明白费良辰的用意,只有直面心魔,才能不为其所困。

    “啪”的一声,圆头被打开,姬圆心里急促地默念着不许闭眼,一时竟忘记了害怕,待她回过神来,赫然掉出一张被卷成轴的宣纸。

    “是图纸!”姬圆长舒一口气,心头涌起劫后余生的喜悦,转身拍打费良辰的胸脯,笑得眉眼弯弯:“没有机关,太好了!”

    她把宣纸捡起来展开,上面果然绘着一只火|药|枪的构造图。

    “这张图纸太小了看不清,不如回去拜托段成玉再画一张……”

    她喃喃说着,半晌听不见费良辰回话,于是抬起头,只见他面色古怪,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殿帅……你怎么了?”

    费良辰神情几变,圈在姬圆身后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干脆捏成拳,顿了顿,说:“没什么。”

    方才姬圆的笑脸像极了春日惊鸿,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真真切切流露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较之上次在禁中见到的样子更加鲜亮活泼。短暂的笑容定格成了一幅画,越是转瞬即逝,越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寻觅。

    更要命的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他肢体接触,拍在胸膛上的分量不轻不重,像挠痒痒一样,费良辰暗骂自己没出息,居然觉得怀里的人是在……撒娇。

    这厢姬圆浑然不知,一边细看图纸,一边问:“殿帅,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姬圆偏着头,青丝顺着脸颊垂落,有几根碎发垂在了唇边。费良辰下意识地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手指无意间摩挲过水润的芳泽,两人俱是一怔,姬圆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现在的这个姿势于男女礼节大大不妥,于是迅速与他分开。

    怀里突然空了,费良辰心底升起莫名的空虚。他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先把段成玉安置在殿前司的校场,待风头过后送他去杭南。”

    姬圆迟疑道:“殿前司的校场似乎不在城里?”

    “嗯,在城郊。”费良辰想起那座小院,思量须臾,说,“你……想不想去看看?”

    姬圆不知他意从何来,但过去见识一番总归是不错的,于是点点头:“好啊。”

    “那图纸不如就放在我这里吧,”姬圆说,“段成玉失踪,邓恩慈定然会怀疑是殿帅的手笔,不如把图纸放在我这里更安全些。”

    费良辰笑了笑:“好。”

    他拉着姬圆起身,姬圆想起方才欲言又止的问题:“殿帅,如果里面真的有机关怎么办?”

    费良辰说:“那就帮你拦下,或者带你躲开。”

    姬圆诧异道:“机关一触即发,殿帅如何有把握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可以……”

    “本帅说可以,就一定可以。”费良辰的神情高傲且笃定,那份随心所欲的从容一点不似作假,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

    姬圆想,呆在皇都真是辱没了他。这样潇洒不羁的人,他的天地应该是星辰大海。

    费良辰呢,其实也是如此看待姬圆的,他认为姚允山把姬圆送进皇都简直就是他为人师者的生涯中所犯的最大错误,这般自在写意的小姑娘,何必苦苦挣扎在这个大熔炉里?

    她已经很坚强了,缺少的只是经验和一份安全感。所以费良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他不说任何柔软又顺耳的话,而是撑起无形的天幕,供这只小鸟奋力地展翅搏击。

    “丫头,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还会害怕么?”

    姬圆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会。”

    也对,多年累积下来的沉疴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治好的。

    “但是,”姬圆想了想,说,“如果殿帅在的话,应该会好一些。”

    女孩耳尖微微泛红,她不知出于何种心境,只是很想把心里话告诉他。来京城这么久,她直到这次陆府之行才有了与这里的人真正产生联结的实感。

    让她有这份实感的是费良辰,姬圆心绪万千,这种明知不可却无法避免的宿命让她说不上究竟是开心还是忧愁。

    费良辰则是心头一荡,沉默良久,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

    “以后要是害怕,那便来找我。”

    他蹲下身,对姬圆说:“上来。”

    面前是一处高墙,翻过去便能出陆府了。姬圆迟疑了下:“殿帅,我自己可以……”

    “你确定?”费良辰揶揄道,“瞧你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腿还能运功吗?”

    姬圆愣了愣,确实经历了这么一遭,精气神都被抽干了,不过也不至于翻不了一堵墙吧?

    话虽这么说,但堂堂殿帅肯为她矮身弯腰,还是不要不识好歹。她犹豫了一下,小心趴在了他身上。

    姬圆脸贴着绛色的衣料,隐约间感受到男子雄健的肌肉,她像落进一池温泉,泉水虽滚烫,但暖融融地令人心安。

    费良辰轻松背起她翻墙而出,袁枭那头安置好段成玉,已经赶了回来,见姬圆趴在费良辰背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图纸呢?”

    费良辰把姬圆平平稳稳地放下来,语气冷淡:“怎么,难不成给你?”

    “你!”袁枭语噎,转而对姬圆怒目而视,“姬圆,我警告过你什么?我们在这里冒死替他卖命,半点好处也捞不到,只会把自己赔进去,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姬圆目光沉沉,寒意又重新在眸中凝结,费良辰已先她一步说道:“她是什么身份,本帅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他回头对姬圆说:“绕开侍卫亲军司走,路上小心。”

    姬圆点点头,一旁缄默半晌的陈双鲤忽然开口:“殿帅,可否把凌姑娘放了?细论起来,她也算个功臣。”

    姬圆顺着他的目光向另一边望去,凌霜果然披头散发地被殿前司禁军架着,凌乱的发丝下露出两颗虎牙,嘴里还叼着草尖。

    姬圆皱了皱眉,天山教的迷踪术天下无人能敌,凌霜被抓,多半是自己故意为之。

    凌霜眼巴巴望着陈双鲤,心道看在自己被抓的份上回去就不要大发雷霆了,可惜陈双鲤根本不吃这一套,只是平静地向费良辰建议。

    费良辰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忽而一笑:“陈虞侯说得有理,放人。”

    渡琼呆住,就这么放了?

    凌霜被松了绑,在陈双鲤警告的眼神中依旧不懂得见好就收。她三步并作两步跳过来,抓住姬圆的手腕:“和你说的事情,千万要认真考虑一下!”

    费良辰与陈双鲤齐齐回头:“什么事情?”

    姬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厢费良辰已满含嘲讽地问道:“这与陈虞侯有何干系?”

    陈双鲤也露出少年般人畜无害的笑脸:“与殿帅又有何干系?”

    姬圆:“……”

    凌霜饶有兴致地观二人你来我往,悄悄用手肘捅了捅姬圆:“你倒是说说,和他们谁有干系?”

    姬圆默了默,实事求是地说:“你我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凌霜撇撇嘴,颇觉姬圆不解风情。不过她发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转而看着他二人意味深长地笑:“两位今日都莅临陆府,看来是同道中人呢。”

    同道中人?姬圆不明所以,凌霜则自顾自说道:“既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何必彼此都抹不开面子,不如开诚布公,这不好吗?”

    姬圆眼见他二人同时变了脸色,当即打断他们即将冲出口的话:“什么意思?”

    陈双鲤断然喝道:“凌霜!”

    凌霜不着痕迹地打量姬圆,她高抬着头,完完全全露出斗笠下的眼睛,她的瞳色灰得十分彻底,干净澄澈,像两汪清湖。越是这般,越让人有一种容不得沙子的错觉。

    陈双鲤避开姬圆的眼神,反倒是费良辰不改嘲弄的神色:“你倒是说说,如何开诚布公?”

    “殿帅这是给小女出难题呢,”凌霜委委屈屈地嘟着唇,仿佛眨眼间变回了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开诚布公的关键在你呀,我们陈公子今日来,表面是为了帮助姬姑娘,其实不还是看着殿帅的面子嘛。”

    陈双鲤眸中笑意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像晶莹的琥珀上结了层冰:“你闭嘴。”

    凌霜不依,在姬圆震颤的眼神中向前一步,迈向费良辰,轻快地说:“我说得句句属实,您是咱们所有人的要害。”

    费良辰半眯着眼,露出危险的锋芒:“何以见得?”

    凌霜无辜地眨眼:“因为您才是那个冒牌货呀,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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