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花
第9章
许清颜到底耐不住肚子饿,起来吃了面,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她睡得偏屋只有一扇小窗户,上面搭了个破旧的帘子,根本遮不住光,太阳透过帘子照在墙上,斑斑驳驳的,竟然已经晌午了。
敲门声继续。那边响起父亲阵阵的咳嗽声,想是他起的急了些,又触发了咳疾。
“来了——”许清颜忍着痛应了一声,起了身。
“周叔,”许清颜拉开门,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周大夫,另一个中年男人,她没有见过,他穿着皮鞋,西装裤,一件白色的短袖,很是体面,看样子不是庄里人。
“清颜,叫涂伯伯,这是你昨天救得男孩的父亲。”
许清颜了然,冲男人点了下头,“涂伯伯。”
涂伟杰笑着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孩,虽是留着短发,但白皙精瘦、五官俊秀眼睛应该是脸型应该是随了陈花多一些,双眼皮,眼角微弯,带着些慵懒,鼻子应该是随了父家,挺拔峻峭,下巴尖细。初现菱角。长大后的模样应该比她母亲还要标致。
女孩看见自己时只是惊异下,礼貌地冲自己点头,拿捏得当,不卑不亢,又不失礼,倒不像是个孩子。这很是难得,自己大儿子或许可以做到,小儿子吗?涂伟杰摇了摇头。
“你身上怎么了?”周更忽然喊叫了起来,涂伟杰顺着周更的目光望去,女孩转身的瞬间,露出的背上紫红一偏。
“没事。”女孩的声音清亮的,“小伤,我爹教训的。”
“老许头,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许父听见声音也从里间了出来了,昨天又被咳嗽折磨一夜,也在为许清颜坚决要辍学感到心烦,倒是早醒了,就是不愿意起床,想要刻意的饿饿她。听见敲门才起了身。一出来就被周更冷着脸指责。
“你这是家暴!清颜小时候你就一次一次地打她,那时候都是小打小闹,可这一次,你看你把孩子打的,下了太重的手了。”周更气红了脸,“伟杰,你看看,我们这个庄,没有人有这个意识,也没有这个常识,打老婆的,打孩子的,都觉得理所当然。孩子在这里,一点出路都没有。”
许志低下了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臊的脸都红了,“她说她不上学了。我怎么说她都坚持不上学了,我怎么跟她娘交代啊!”
周更拽住许清颜:“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许清颜低着头不说话。
“唉,你这个孩子啊。你先和你涂伯伯坐一会,我回去给你拿点药。”周更说完转身欲走。
“周叔,”许清颜拉住了他,有些讪然,“我家里没钱。”
涂伟杰愕然,这伤触目惊心,这个孩子竟是条件反射的先考虑家里的状况。
周更愣了下,眼睛里含着掩不住的怒意,“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钱!”
“这是小伤,不碍事,长几天就好。周叔你佘我点治咳嗽的药吧?等我去南方赚了钱就还你。”
涂伟杰还反应过来。
倒是一边的许父出了声,“我死不了,你只要去上学,我死了也值了!”叹了口气,他接着说,“周大夫,麻烦了,就拿点药酒就行,钱我一会儿给。”
周更也红了眼睛:“等着,咳嗽药,跌打药,都少不了!不用你们的钱。”
周更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转过头,对着许父说:“老许,这是我和陈花的高中同学,今天是特意来看你们的。你们先聊,我回去拿药酒。”
周更走了,许志急忙将人让了进来。“请进,请进。”来人穿着不凡,他用袖子把椅子擦擦,“不用。”
“不用客气。”涂伟杰笑笑。
许清颜站在一旁,狠狠地眨了几下眼,这个人是娘的同学!?高中同学!?娘是高中生!?
涂伟杰打量着这间房子。房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破旧,简单的杂草和树枝围起了个院子,院子倒是不小,里面种了些蔬菜。院里里面是两间屋子,两扇门的是堂屋,侧面的那间屋子,半开着门,涂伟杰知道那是灶屋。房檐上是零七零八的碎瓦片,以他小时候在农村的生活经验,这些屋子绝对是漏雨的。
涂伟杰唏嘘,这是陈花嫁进的人家,里面住的是他的丈夫和女儿。偏偏就是这个孩子救了自己的儿子。
“您。。。”许父开口,他知道陈花上过高中,但是近二十年却是第一次有人上门来,竟是因为自己的女儿救了他的儿子。
面对许志的打量,涂伟杰说,“大哥,你好,我叫涂伟杰。我和我太太都是陈花的高中的同学,我太太和陈花是好姐妹,这些年一直挂念着她。她还在医院照顾儿子,不然,今天就和我一块来了。”
“咳咳。”许父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涂伟杰他哪里会不认识,整个乡里都知道他。他的心里有喜悦有酸楚,一时激动,就咳了出来,为妻子还有人挂念着感到欣慰,也为她的离世感到愧疚。而自己现在的处境,又给她丢人了。
许清颜端来两杯水,一杯递给涂伟杰,一杯放在了父亲旁边。
涂伟杰看着她,“你叫许清颜是吗?”
许清颜点头。
“伯伯先谢谢你救了我的儿子。”
“不客气。”许清颜第一次被成年人这样郑重其事地感谢,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那个小孩,他现在醒了吗?”
“还没有。”
许清颜抬头,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涂伟杰笑笑:“医生说因为前期的救治很及时,尤其是在第一时间进行的,溺水的抢救和缓解蛇毒的救治,加上后面你周叔比较专业的救治,颂今现在是惊吓加上着了凉有些发烧,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许清颜如释重负,“那就好。”说完她忍着痛站直,“岳伯伯,对不起,周叔一定没有给你说,是我装鬼吓了他,他才一路往北跑,掉到了湖里。”
涂伟杰拍了拍她的头,“跟你没关系。他啊,是因为在爷爷家受了气,才跑出去的。至于掉到湖里,我猜啊,那就是个意外。一个男孩子,还让你一个小姑娘救了,他要是醒了,应该也会不好意思的。”
“小姑娘又怎么了?”许清颜鼓起了脸。
“怎么跟你伯伯说话呢!”许父正色道。
“没事。”涂伟杰摆摆手,“倒是跟她妈一个样,不服输。”
“我娘”许清颜喃喃开口,她一出生就没了娘,唯一的照片,还是从结婚照上扣下来放大的。“伯伯,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娘啊。”涂伟杰陷入了回忆,“你娘她漂亮、温柔、善良,学习好,又用功,大家都很喜欢她。”
许清颜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听着:“那她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
涂伟杰感到来自许志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因为你姥爷,你娘因为一些事,和你姥爷闹翻了。你姥爷不让她上学了。”
“是因为她和人私奔了吗?”许清颜掷地有声,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涂伟杰诧异地转头,正对上女孩漆黑的眸子,那里面微含水汽,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清颜!”许志大恸。
“我呢?我是不是我娘和那个人的孩子。”女孩白皙的脸上流下一串泪,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我是野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