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平安夜那天，万千千特意准备了巧克力，打算送给何云归以感谢他这几个月来对自己的照顾。
何云归是万千千的“代理班主任”，平安夜那天要跟很多同学交换礼物，这一点，她在当时并不知道。
万千千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主动送男生礼物，生怕处理的不好，为此还特意练习了几次，确认不会舌头打结，这才到了约定地点。
她很快把礼物送出去，貌似一切顺利。
何云归也回赠了一个平安果给她，万千千很开心，以为两人默契有佳。
可是还没等她高兴完，班里的其他同学陆续出现，先后跟何云归交换了礼物，而何云归的回礼也很一视同仁，都是一颗平安果。
万千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
她灰溜溜的回了寝室，途中又撞见了柳吉吉。
“正要去找你！”
柳吉吉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其中的一个礼盒很眼熟，分明是自己刚送给何云归的那个。
万千千惊的语无伦次，抖着手，指了指那个礼盒。
“这……是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从何云归那边拿的。”柳吉吉毫无察觉。
真的是何云归。
他居然会把自己的礼物转手送人？！
万千千完全无法消化这件事，她太震惊了，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幸好她没犯傻到在礼盒里附上告白的卡片……
“看看不就知道了？”
柳吉吉见万千千盯着礼盒，以为她感兴趣，干脆撕掉外包装，大大方方跟她分享。
“啊，是巧克力，运气真好，这个口味超好吃！给，见面分一半！”
柳吉吉说着，把巧克力取出来递给万千千。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柳吉吉有点意外。
“怎么了？不喜欢？”
喜欢，可并不是什么都可以拿来分享。
万千千努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尽量看上去像是在微笑，她看了看巧克力，再看了看柳吉吉，重新戴好面具，温和而坚定的婉拒，“这不是我喜欢的口味，还是算了，你自己吃吧。”
“哦，那给你这个！”
柳吉吉掏出了一个平安果，“今天是平安夜，我们两个还没有交换过礼物呢！”
万千千迟疑了片刻，从口袋里慢慢取出何云归送给自己的那颗平安果，作为回礼，向柳吉吉递了过去。
“哈，真巧，你准备的也是平安果？何云归也是，刚还在天桥上发呢！听说你们班同学都去了，你去了吗？”
万千千摇摇头，说了第一个关于何云归的谎话。
往后的日子，还会有无数个等着她。
她短暂的得到而后又长久的失去了何云归送出的平安果，可说到底，她的平安夜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万千千把柳吉吉送给自己的那颗平安果放在了床头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每天醒来以及入夜之前，都会对着它发呆很久很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室友们很好奇，曾经问过万千千为什么一直摆在那里不吃。
万千千的回答是，她不怎么喜欢吃苹果，但却喜欢苹果的香气。
室友听完哈哈大笑，说我们千千这个喜好都快赶上喜闻花果香的慈禧太后了。
万千千笑了笑，没作任何解释。
她也知道这样很浪费，但比这个更浪费的，是不被接受的心意。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诫自己，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
……
万千千睡意朦胧中，再度瞥见了写字台的一角。
那颗小小的水晶苹果摆件已经记不清跟了她多少年。
大一那年暑假结束的时候，万千千终于学会了跟何云归和平相处，尽管他依旧会板着脸，顽固的纠正她的挑食。
“把胡萝卜吃掉，不准剩。”
“芹菜也要吃一点，听话。”
何云归的口吻徘徊在邪恶的大灰狼与善良的大灰狼之间。
邪恶是大灰狼的本色；
善良是大灰狼的伪装。
这只大灰狼之所以会关心小白兔挑不挑食，不过是为了让后者成为营养均衡的高级食材之后再一口吃掉，他与其他大灰狼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比较在意食材是否健康。
万千千逆来顺受的当口，柳吉吉惊叹的声音响起——
“天呐，我实在太佩服你了，何云归，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改掉千千挑食？！我小姨父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你居然做到了？！”
万千千咀嚼胡萝卜的动作不由停顿了一下。
怎么可以把何云归跟爸爸做比较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她面无表情的推开餐盘，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千千？”何云归在身后叫她。
她故意装作没听见，飞快逃走。
“糟了，我好像说错话了……”柳吉吉听上去很是自责。
“怎么回事？”何云归问。
“我小姨夫他……”
哦不，她的耳朵关机了，什么都听不见。
听不见。
当天晚上，万千千把何云归送给自己的苹果放在了床头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明明才过去不久……”
万千千无限恼恨。
那天之后，何云归每送她一个苹果，万千千就一声不吭的放在床头，眼睁睁看着它脱水枯萎丑陋不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把那个人从心头剜掉一样。
不知多少个难眠的夜里，万千千都曾这样告诫过自己——等到苹果枯萎，就必须放下那个人了，一定，一定……
可是，千百个日夜过后，当睡眼朦胧的万千千再一次瞥见那个苹果摆件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它……根本就不会枯萎呢？
……
仿佛再度回到了暑假的那个自习室，万千千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为什么老是送我苹果呢？有什么用意吗？”
何云归抬眼，“难道你猜不出来？”
“当然猜不出来了，如果猜的出来，干嘛还要问你？”
万千千听到自己这样理直气壮的说。
何云归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苹果，放在万千千面前，“咬一口，我就告诉你。”
她狐疑，“欺负我读书少？《白雪公主》的故事我可还记着呢！”
……
“不吃，不吃，就不吃！爸爸不在家，我可以挑食！”
“千千，乖一点，不可以把胡萝卜挑出来，芹菜也要吃一点……”
“不要！就不要！你说了，爸爸不在家，我就可以不吃这些的！妈妈骗人，是坏蛋！”
万千千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在叫嚷，背景是欢快敲击碗筷的声音。
“千千……”
她听到妈妈的声音，何云归的声音，甚至柳吉吉的声音，三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唯独没有她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
何云归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感觉嗓子好像有点不大舒服，但也没有多想。
起床洗漱完毕，简单吃了几口早餐，何云归开车上班。
他昨天睡得晚，今早便多少有点赖床，因此比平时出门的时间稍微晚了一刻钟左右，快到公司的时候刚好赶上早高峰，路况堵得一塌糊涂。
何云归左手手肘倚在车窗上，右手把控着方向盘，想一会工作上的事情，再抬起左腕看一看时间。
他向来耐性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从起床开始就一直隐隐有股焦躁在体内到处流窜。
松了松领口，何云归下意识望了眼后视镜，微微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深锁着眉头。
何云归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液体从喉头划过，多少平抑了一些躁动的情绪。
何云归视线向前，留意前方的路况，随手想要将矿泉水瓶放回原处，可试了一下，没成功，再试了一下，又没成功。
他皱了皱眉，垂眸看了一眼才发现矿泉水瓶原来的位置被一把倒下的折叠伞给占据了。
看到这把雨伞，何云归又情不自禁弯了弯嘴角。
这是昨天晚上万千千担心他回去的路上淋雨，坚持要拿给他的。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形，那种喉咙焦渴的感受瞬间再度翻涌了起来，何云归愣了一会，不由自嘲的笑了。
他终于搞清楚原因了。
何云归情不自禁又看了看万千千拿给他的那把折叠伞，抿了下嘴唇，喉结微妙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前车在此时发动，何云归轻踏油门，继续向目的地驶去。
终于到了公司，何云归把车子停进地下车库。
解开安全带，他下意识拿起雨伞就要下车，可是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何云归又改变主意了。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轻易错过。
嘴角噙起一点笑意，何云归眼中划过一星狡黠的光。
这样想着，何云归重新把雨伞放回车里，就这么空手下车了。
电梯上行，何云归很快到了办公室。
秘书苏未麦这会也已经到了，看到何云归露面，立即起身打了声招呼，“何总，早安！”
“早安。”何云归回了一句，推门进入办公室，就这样开始了一整天忙碌的工作。
临近中午，苏未麦在外面敲门。
“请进。”
何云归忽然发觉嗓子有点哑，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何总，这几份文件还请您过目。”
何云归刚说了一个“好”字，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苏未麦关切的歪了歪头，打量何云归。
“何总是身体不舒服吗？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何云归此时嗓子不舒服，不怎么方便说话，只好对苏未麦笑了一下，当做回答。
何云归很快看完文件，重新交给苏未麦。
苏未麦临出门前，再度关心的提了一句，“那何总您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何云归点点头，苏未麦离开。
苏未麦走后，何云归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盒喉糖没有吃完，随手找了找，很快在收纳盒里发现了。
何云归打开盒盖，取出一颗刚要拆开包装，一幅画面闪过脑海，他忽然想起接风宴那天万千千在车里替他剥糖纸的一幕，脸上情不自禁绽开一个笑容。
何云归定睛看了看手里的这颗喉糖，摇了摇头，这才剥开包装，随意丢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