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谈判进入关键时期，工作量骤然加大，此前有梁赫文在还可以分担一部分，可现在只有何云归跟万千千两个人，而万千千又是个刚转正不久的新人，若换做日常工作还好，面对谈判这种重量级任务就显得有些吃力了，何云归肩上的重担由此可想而知。
何云归受了伤，这段时间又一直在加班，万千千看在眼里很是不忍，可偏偏她又无法胜任。
除了在一旁配合何云归的工作，抓紧一切机会观摩学习以及尽可能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之外，万千千常常懊悔自己没办法替他分担更多。
这些感受每到了谈判场上就愈发明显，何云归以一对多却丝毫不逊的场面常常给万千千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除此之外，万千千下午神游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细节——何云归的衬衫右袖没有系扣子。
忘了他左手还伤着，不方便，出门的时候就应该替他扣好的。
万千千脑内闪过这个念头，毫无察觉自己已经自动进入了助理的角色。
结束谈判，两人照例加班到深夜，连晚饭都是随便点了外卖叫到房间里吃的。
何云归其间多次要万千千回去休息，可都被她拒绝了。
“哪有上司加班，下属自己回去休息的，你不会是全天下最仁慈的上司了吧？”
“你又不是我下属。”何云归戴眼镜的时候笑起来会显得格外温柔。
不是下属是什么？
万千千被何云归的笑容弄乱了脑筋，微微怔了一下，幸好没有真的问出口。
“我再去倒杯咖啡，你要不要？”
万千千觉得应该走开一点比较好，在何云归身边待久了很容易想入非非。
何云归摇头，“我劝你也少喝一点，免得心脏负担太重。”
“哦。”
万千千翻了下选项，改成袋泡茶，“这样总可以了吧？”
何云归拿她没办法，“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你的部分早就完成了，完全可以回去好好休息。”
“可我还想多陪你一会。”
万千千端着茶走过来，没留神把心意说出口了。
茶杯轻叩桌面的声音让何云归不由心尖一颤，万千千把其中一杯茶推到何云归面前。
“给，你要不要尝尝？”
何云归抬手触了下杯身，“嗯，那你累了就去休息。”
“好。”
万千千乖巧的像只新出生不久的小猫，何云归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敛起目光，重新投注到工作上。
因为睡眠时间被严重压缩，万千千干脆放弃了早餐，被闹钟叫醒后，她才看到何云归的消息。
“起了没？要不要去吃早餐？”
“我买了三明治，待会起床记得过来吃。”
“如果实在起不来，我把会面的时间往后推一点？”
何云归不同时段给她发了三条微信，每一条都够震撼她的了。
天啊，工作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上司都起了，自己还在赖床？！换做其他人早把自己拉黑了！
万千千飞快看了眼时间。
老实说，她起的不算晚，只是放弃了早餐而已，按照原来的时间会面，应该是绰绰有余。
可何云归竟要为她把时间往后推？
这已经不仅仅是照顾了吧？
万千千吓了一跳，赶紧回复何云归，“马上，放心吧，一定准时！”
发完消息，她跳下床，冲进浴室去洗漱。
万千千飞快收拾完毕，立即去敲何云归的房门。
“我已经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算上路程应该也不会迟到，现在走吗？”
何云归刚把门拉开，万千千就一口气说完整句话。
何云归闻言不觉莞尔，“不用那么着急，还有一点时间，我买了三明治，先进来吃一点？”
“嗯，也好。”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这种口味的，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何云归把三明治拿给万千千，顺手还给她倒了杯牛奶。
“谢谢。”
万千千不觉有点脸热，“其实你不用这么照顾我的，我最近总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
“可能习惯了吧。”何云归笑着随口道，边对着镜子穿西装。
万千千偷偷欣赏了一会，很快消灭了大半早餐。
“对了，你的扣子。”
万千千这才想起来，赶紧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快步走过去伸手拉住何云归。
何云归微微一怔，侧身目光投过来。
万千千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竟然脸上有点发烫，“我，我是想帮你把扣子系上……”
万千千松开手，指了指何云归的右手。
“哦。”
何云归了然，温顺的把右手递给她。
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做起来竟这么奇奇怪怪的，到底是哪不对劲？
这不是一个有眼力的好员工应该做的吗？
嗯嗯，狗腿子如我。
万千千如此安慰自己。
而且人家还给我买了早餐呢！做人总该有点礼貌。
“好了！”
做完这件事，万千千矜持的抬眸，看了眼何云归。
“谢谢。”
何云归的眸色里有一抹万千千读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
“不客气。”
万千千再度矜持的收回手。
气氛忽然微妙的变了一瞬。
“东西吃完了？”何云归先一步岔开话题。
“嗯。”
“那我们出发？”
“好！”
技术部门的测试结果昨晚终于反馈给何云归，谈判因此又有了新的变化。
双方你来我往拉锯了一整天，最后星曜终于妥协，口头上几乎答应了何云归提出的全部条件。
当天谈判结束，双方回去各自重新整理合同文本，约定明日详谈。
虽然胜利在望，可何云归肩上的担子暂时还不能卸下来。
万千千依旧像前几天那样陪何云归加班熬夜，熬到最后竟然累到直接在何云归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彼时她还在上大一，暑假，天气热的就像现在一样。
窗外电闪雷鸣，她忘了带伞，跟何云归被困在阶梯教室里，哪都去不了。
“我们回不去了吗？”
她不免有些担心。
“再等等。”
何云归安抚她，“也许暴风雨很快就会停。”
“可是还要等多久？我已经开始犯困了。”
她偷偷打了个哈欠。
“那你先休息一下，等雨停了，我就叫你？”
“嗯。”
她乖乖趴在课桌上，歪头看着何云归。
“可是你不困吗？”
“我还能再撑一会。”
何云归也趴在桌面上向她看过来。
“那你睡着了怎么办？”
她觉得两人这样趴着聊天也挺有意思的。
“那就睡在这里，不回去了。”
何云归眨了下眼睛。
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立即将头扭过去，不想让何云归看到自己的表情。
雨泼在窗上轰然作响，她被吓了一跳，抬头朝向窗外。
“怎么不睡了？”
“雨声很大。”
“怕？”
“有一点。”
“坐过来，离我近一点会好吗？”
两人中间隔了个空座。
“我不！”
矜持让万千千果断拒绝。
“好吧。”
何云归莞尔，起身主动坐到她身旁。
“现在好一点？”
“嗯。”
因为耳朵开始发烫。
“睡吧。”
“哦，那你记得叫醒我！”
“好。”
何云归的热量若有若无的传过来，她觉得很安心。
……
“有一点冷……”
她梦里迷迷糊糊循着热量的方向挨过去。
“何云归……”
她想对他说，我有一点冷，可是梦里口齿不清，最多只能含糊的叫出他的名字。
“我……”
“‘我’什么？”
“你……”
她想说，你快看看雨停没停，我们还要回去呢！
“千千？”
“嗯。”
她又朝热源蹭过去，想增大一点取暖面积。
“你，你未免也太会考验我了……”
她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很像何云归，在耳语，在叹息，在梦呓，可窗外的雨声那么大，他们明明又离得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这样清楚呢？
何云归，你听，窗外又下雨了。
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
万千千醒来的时候，有片刻懵懂。
窗外下着雨，像极了六年前的雨夜，她同何云归被困在阶梯教室里，彼时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到处都是何云归的气息，就像现在这样。
她疑心自己掉进了兔子洞，一层层梦境叠加在一处，世界是颠倒的。
何云归不见了，连同碧云长空；
她被压在忘川下，一抔黄土，三酹羽觞。
万千千花了一点时间才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她应该是在何云归的卧房里，因为除了她自己，这里到处都是何云归的气息。
她起身，略有些迷茫的朝外间走去。
何云归窝在沙发里睡着，一米八六的身高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何况他手上还带着伤。
万千千不免心疼的走近他。
何云归的下颌上长出一点青色的胡茬，他难得这样不修边幅，万千千竟觉得十分有趣。
她轻手轻脚靠近他，在他身前蹲下。
自己还是太离谱了吧，留他一个伤员加班，还在人家的卧房里睡着了。
等一下，为什么会是卧房？
是何云归把她抱进去的？
万千千意识到这一点，脸上不免发烫。
自己是怎么搞的，不是一直睡眠很轻的吗？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流连的望着何云归，心底有无数重烟云在翻涌。
所以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呢？
不是情侣，近似朋友，若说同事也不尽然……
她想不出该怎样界定两人的关系才适合。
或许她还是放不下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可是放不下又如何呢？
外面依旧是倾盆大雨，他们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
……
何云归醒来的时候，万千千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桌面上只留了张字条。
“何云归，你看外面又下雨了。”
雨？
何云归迷茫的望向窗外。
阳光明媚，日色正浓。
昨夜的那场倾盆大雨仿佛只为验证某些谶语似的，只在人心里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