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我接近她的
“那么现在,你怎么解释?”母亲低吼着,失了平时的端庄大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谣言?我简直不敢相信!”
“是不是她,黎敏枝先接近你的,对不对?”
“我跟你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为什么要跟她扯在一起,你还瞒着我!青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青勉抬眸,望见母亲那张生气的脸,不禁心跳加速,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她对他发这么大的火。
“你说话!”女人讨厌他此刻的沉默,他那张乖巧的嘴巴应该吐出很多反省的言语。
“对不起……”陈青勉轻轻地道歉。
“就一句对不起?”女人厉声喝着,语气很激烈。
“我……”陈青勉吞吐着,那他还能讲什么呢?
“你给我跟她保持距离,远离她,我不想让你跟她有任何联系,一点儿都不可以!”女人戳着他的肩膀严厉地吩咐道,“明白吗?”
“为什么?”陈青勉追问。
“你知道的,”她冷冷直视着,眼睛里的愤怒不减反增,“她是谁,我难道没跟你讲过?”
“我知道,”陈青勉接下话,“她是爸前妻的女儿。”
“但是,”他的开口打断了母亲,她微张着唇,明显是想要再说些什么,“这又怎么样,她是爸前妻的女儿,又怎么样……”
“你还不懂我的话?”母亲冷声,“你以为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你觉得她会把你当弟弟?她怨恨着我们,这么多年了,她还在恨着你爸跟她妈离婚的事情!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报复的,用尽一切手段!”
“你有点脑子行不行?”
“她想毁了你,你看不出来吗?她连那种流言都不怕,她就是个疯子,她什么都敢做的!你怎么还跟她走得那么近?”
“从现在开始,离她远远的!”
“听见了没有?”女人大声地斥道。
“妈,那为什么她会这么恨我们,就算是离婚……也不至于像仇人。”陈青勉没有给母亲想象中肯定的回应,反而抛给她一个问题。
“什么?”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表情里杂糅着愤怒和吃惊。
“你跟爸结婚以前,就有了我,是吧。”他目光清明地说,脸上的神情委屈又执着。
女人抽了抽嘴角,接着,她挤出个森森冷笑,阴沉沉道:“黎敏枝跟你说的。”
“这是真的。”陈青勉说得很平静,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紧跟在后面的是一记响亮而清脆的耳光。
“啪——”
女人的表情收紧,落下的手掌不知所措,她想屈起手指,可连让它们动一下都是个可怕的奢望。
她打了他。
手心里一股股冷汗在凝结。
她别开脸,把慌张和诧异通通丢到两个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但是他的话太不该……他不该提当年的事情,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差一点就忘记了,却在这个节骨眼被人挑起了记忆。
其实,被打的时候什么感觉也没有。
因为大脑一片空白,连感官在这时都没了信号。
思绪回归。
陈青勉的脸蛋升起了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他的眸光深深地垂落,溶解在周身无尽的黑暗中。
“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听黎敏枝的话!”
她捏紧拳头气愤地说。
陈青勉看着母亲大步离去的身影,影子拉了好长,可是与他渐行渐远,她丝毫没有要等他的意思,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坚定决绝,
小区里的灯亮若白昼,但这一刻,任何光都照不进他的眼底和心脏。
脸还在疼,母亲狠狠的一巴掌甩下来,让他整个脑袋都在晃动不止。
他抬起左手抚上去,只是轻按,疼痛就像潮汐那样蔓延开了。
静默。
这是陈青勉与母亲这几天状态的最好形容词,她几乎不跟他讲话,不过看上去也没有生气,她只是冷淡。
他跟她打招呼,得到的只有不轻不重的一个嗯字。
孤寂在陈青勉的影子里,它步步趋近,慢慢地咬住了他的身体。
他错了。
如果他没有顺从她,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更别提他前些天还妄图质疑她。
黎敏枝在办公位上忙得焦头烂额。最近任务太多了,州里有个教学比赛,非得强制新人参加,搞得她现在不仅得备日常课,还得花大把的时间去准备比赛用的ppt。
电脑运转不停,从上班到下班,它始终跟黎敏枝站在同一条战线。
这会儿刚下课不久,黎敏枝也是才从教室回来,窗外都是吵吵闹闹的,几乎是学生的声音,她俯下身,把手里的u盘插进usb口。
比赛的ppt她才开始,可日子很近了,她要是再拖延,恐怕连应付差事都做不好。
“怎么了?”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站起来。
黎敏枝把着桌沿,也直起了腰。
太明显了。
在喧闹中挤进了一阵刺耳的救护车声音。
大家都很好奇,更有甚者跑到办公室外面的走廊去探望,看了半晌后,他们齐口朗声说道:“真是救护车,出什么事儿了?”
“是不是有人生急病了?”有人猜测。
七嘴八舌的讨论一直都在持续,直到方丽茉一脸惊魂未定地推门进来时才稍微停止,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吐着气,神色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丽茉,你听见了吗?”一个跟方丽茉关系还不错的女老师开口问。
方丽茉点点头,喘着气说:“我知道。”
她是一路小跑上来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你知道怎么回事?那是发生什么事了?”女老师忙说。
“是陈青勉……”方丽茉说,嗓音里还有些害怕的颤抖。
“啊?”发出惊讶的差不多是整个办公室,这一次,包括在座位上看起来冷淡的黎敏枝。
听见陈青勉的名字,黎敏枝不由自主朝方丽茉那边看过去,她敲打键盘的动作不知道在何时停下,无人关注。
他怎么了?
她的脑子自己蹦出来这么个问题。
“嗯。”方丽茉肯定地点了下头。
“他怎么了?”大伙跟黎敏枝有同样的疑问。
“快下课的时候他突然晕了,倒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吓死我了!”再次回想那个场面,方丽茉还是心有余悸。
那时的陈青勉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吓人。
“天呐!”有个女老师捂着嘴。
“这不,赶紧叫了救护车,又马上联系他们班主任还有家长……哎……”方丽茉一屁股坐回办公椅,皱眉道,“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希望没事吧。
大家说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没人把话题往她这边引,因为稍微知趣的人能从她和陈青勉的姓氏上找到一点儿不宜提及的蛛丝马迹。
黎敏枝抚摸着键盘,目光停在电脑屏幕上,手指僵硬,迟迟敲不下去,因为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该打什么字。
恍惚在她的身体里打转,许久……
心像一个风筝,恰好,现在正是放风筝的季节,它飞得很高、很远……但是黎敏枝不清楚目的地是哪儿。
陈青勉是听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醒来的,他疲软的眼皮实在睁不开,只能勉强挤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妈……”
嗓子眼干涸无比,导致他的声音很沙哑。
“青勉!”女人睁着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望向他,“你醒了?”
女人用手掌抚摸着他的脸蛋,很温暖,她抹去泪,哭啼啼地说:“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话呢?傻孩子……”
“……我没有。”陈青勉说,晕倒是猝不及防的事情。
“莫非你还生我的气?”女人努眉问,那天打完他那一巴掌,她转身就后悔了。
“没有……”陈青勉摆了下头,母亲的泪烙印在他的胸口,“对不起……”
“都怪你打他,”父亲的嗓音从窗户那边传过来,“说说就行了,你打他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身体不好。”
不过躺在床上没什么力气的陈青勉看不见,他的视线里都是柔弱的母亲,她的眼角还挂着泪花,看得他心疼。
“我气极了嘛,”女人张嘴辩解,“要我说,这事儿都得怪你那个好女儿!谁知道她对青勉做了什么,看把他给弄的!”
男人面露不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什么?”
“哼。”
女人甩了男人一个白眼,然后对陈青勉说:“饿不饿?”
“渴。”陈青勉把脸蛋窝进她的掌心说道。
女人抽离手掌,起身去给他接水。
陈青勉的目光一转,又看见一条明亮透明的输液管,药水在里面一颗颗地下落,顺着管道流进他的身体。
男人忍着烟瘾,顺手拉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刚坐下没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着屏幕,一脸淡然地走出病房。
陈青勉撑着身子坐起来,母亲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他将就着这样的姿势把整杯水给喝了下去。
“还要吗?”女人柔柔地问。
“不要了。”喝了水,他的声音也好了很多。
母亲放了水杯,对着他一通抱怨:“你知不知道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晕倒的时候我多着急啊!吓死人了!”
“我……对不起,妈……我让你担心了。”陈青勉歉意地说,她的眼眶还在微红,令他内疚万分。
他不想她那么操心的。
“所以我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黎敏枝扯上关系,准没好事!”
“没有,”陈青勉摆了下头,否认道,“这几天,我没有见过她。”
“那她呢,是不是她找你麻烦了?”
“其实……”陈青勉抓了抓手掌下的床单,慢慢地说,“妈,不是她接近我的,是我接近她的。”
“什么?”女人惊讶,“为什么?”
“好奇。”他说。
“青勉!”女人的脸色又有了些难看,她微瞪着他,训道,“你真是疯了!她有什么可好奇的?”
“她讲的话你全都信,你妈讲的话就当耳边风!”
“没有。”陈青勉摇头,黎敏枝什么都没跟他讲过,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一些……言辞上的争斗。
输赢难测。
“好了……”是父亲,他接完电话回来了,刚进门就听见女人带着股情绪训孩子,“你还想把他说成什么样!”
“要怪就怪黎敏枝!”女人愤愤不平地说。
“懒得跟你讲,”男人拿起搁在床位的外套,“我先走了。”
女人看向他,问道:“干什么去?”
“公司的事。”男人拧眉答。
“公司重要,”女人冷哼,“你儿子就不重要了,他才刚醒你就走?”
“你想怎么样?”男人不快。
“你在这儿看着青勉,我去接青叶,他马上放学了。”说着,她拎上皮包,优雅地走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