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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他只是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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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因为他还算比他们陈家有点良心……

    她知道刚才他帮了她。

    尽管原因不明,谁晓得他怎么想,他的心思复杂难以捉摸。

    天黑得猝不及防,一时狂风大作,它厉声嘶吼着,仿佛要把整个天地都吃进它的嘴巴里去。

    真冷,湿淋淋的冷。

    这是南方冬天的通病,这样的湿冷可以从皮肤冷到骨髓,毫不留情地剥削掉身体里的热量和温度。

    她缩紧肩膀,眉宇跟着努起来,秀眉染上一层重重的哀怨。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同样寒冷的夜晚,她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高中生压制得差点没了脾气。

    清亮的嗓音对着她说,我对你感兴趣了。

    黎敏枝的手指在试卷整齐的边缘摩挲,目光幽远而茫然,她好像是在看试卷,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见。

    他嘴里的兴趣是什么?

    所以今天他挺身而出是因为他嘴里的兴趣?

    让她被一球砸倒不是更有意思吗?甚至他还能捧腹大笑……

    可是他没有。

    总不能说他是真的想要帮她,这种话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她的为难对他而言应历历在目。

    如果是她遇见这样的遭遇,她一定恨不得打死对方。

    不,这是正常人的想法。而他,陈青勉根本就没有正常的想法,那张脸蛋被每个老师称赞,但实际上他是一只野性难驯的野兽,他总在她面前张牙舞爪、嚣张跋扈,完全不知遮掩。

    乖巧以外就是真正的他?

    这不能肯定,万一他还有第三张面孔……亦或者,他只是不对她尊敬。

    他的清秀之下,到底包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性子?

    探索似乎是件没意义的事情,他是什么样子与她完全无关,因为她早就不打算在他身上花时间了,从知道他是一个病人后有的打算。

    对啊。

    他是个病人。

    她不能不堪到以欺负一个病人为荣,即便他是那个男人最疼爱的儿子。

    报复……这事从一开头就带着很大的偶然性和随机性,要不是意外得知他的身份,她也不会冒出报复的念头,而现在她是否应该把这样的念头撇去?

    会考结束了,在一周前,它的终结意味着她不会再有跟他有什么碰面的机会。

    但他们还是见了几次,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不过这种巧合大概不会再发生,他们身上没有一块可交集的区域。

    他是陈家的人,她是黎家的人。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寥寥几人坐着,她快速把门关上,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桌面摆着之前放下的试卷。

    把手里的卸下后,她准备按各班人数将试卷清点出来。

    门又被人拉开了,位置就正对大门的黎敏枝被屋外挤进来的冷风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手里的动作不得已暂停。

    想太多可能只是自寻烦恼,她与陈青勉的纠葛在冬至那天就趋近结尾了,至少她已经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连。

    至于他想做什么,谁在乎呢?

    难道她会怕他?

    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后,她重新凝聚起注意力。

    期末前的繁忙是超乎想象的,如果陈青勉想在考试中拿一个能让自己和父母都满意的成绩,那么他必须要接受这么高强度的繁忙。

    时间被极度压缩,他连一点分心的间隙都没了。

    等到某一天注意到日期的时候,已经是1月中旬,手里还有半张物理试卷,这也算是他的强项,虽然他更喜欢数学一些。

    快如白驹。

    笔尖落在一道题目上,大致扫过一眼,心里就有头绪,不算难题,要是多花点时间,他可能会有两种办法解决它。

    可是这没必要,他只要把正确答案写出来就行了,无论用哪一个办法,是捷径还是远路完全不重要。

    思绪放松后,他的笔画变得慵懒无力。

    他就知道……他不接近她,她就忽视他。

    漂亮清透的双眼流淌着无人触碰的低落,就算是他自己,也接不完这些在他身体里积攒已久的情绪。只能让它流动,如果连他都桎梏它们,那就太可怜了。

    两点一线的生活让黎敏枝安于现状,一切正常,她再也没有看见陈青勉,不管在哪儿,如果不是偶尔听方丽茉提及他的名字,她早就将他忘记了。

    心情偶然也会有一些波澜,但那是因为担心这些学生在期末考试里栽跟头。

    孜孜不倦地把答题格式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在她的强调中,期末考试在一个算是清朗的天气里开始了。

    监考属实是件磨人的事情,又冷又静又无聊,坐在讲台上无所事事,弄得人困倦连连。

    好不容易监考完,还得面对一千多份答题卡,学校要成绩要得急,要求在考完的第二天12点就要出分数。

    黎敏枝熬了半个晚上,在凌晨3点多的时候改完了。

    眼睛和身体都累得支不起半点精神,没有精力再去洗漱,她脱了外套就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寒假算是来了吧?

    对高一高二的学生来讲是的,期末考完的当天,他们就拖着行李箱跑出校门了。

    但对黎敏枝就不是了,老师还有一周的业务学习,这是必须。它跟期末考试只相隔一天,这意味着刚刚恢复的身体又要备受煎熬。

    浑浑噩噩的7天后,在年前最后一次教职工大会上,校长终于宣布正式放假。

    会议室涌起一阵小小的沸腾,方丽茉兴奋地捏紧拳头,嘀咕着:“终于!”

    “假期打算干什么啊?”方丽茉恢复了平静,转头问黎敏枝。

    黎敏枝承了桑伊人的办公位,连着会议室的位置也一起承了,跟善谈的方丽茉坐一块,开会都不会觉得无聊。

    “还不知道,”黎敏枝摇头,“你呢?”

    “想去旅游!”方丽茉兴冲冲地说。

    “去哪儿啊?”黎敏枝问,校长还在做最后的年度总结,所以她说得很小声。

    “海市。”这是方丽茉国庆就跟桑伊人约好的,她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年寒假碰面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跑得真远……”黎敏枝点评道。

    海市于她而言不是个陌生的词语,她曾经在那里生活学习4年,东海复交校园里的一草一木在她脑中还有无比清晰的线条。

    她喜欢那座城市,年轻朝气。

    即便是拖拉了一星期才放假,黎敏枝也比苏霖要早很多,除了学校,任何地方的年假都是雷打不动的7天。

    可高中也不轻松啊,他们平时都没有周末的。

    假期怎么过?

    已经9点多还在被窝里窝着的黎敏枝一头茫然,她用被子遮住半个脑袋,还是没有起床的动力。

    放了假,人自然也变得散漫懒惰。

    何况起来还要费电取暖,不是她斤斤计较,而是这一分一厘都叫曾经的她望眼欲穿,不如在被窝里待着,只用费点空气。

    她那一张张信用卡还有很大一个窟窿等着她填,年底的工资肯定会比平时丰厚,但她没什么拥有感,它们会很快离开她。

    一无所有,是的,她一无所有了。

    母亲去世那天,她就变成这世界上最穷困潦倒的人,她什么都没了……又变成一个人的生活。

    手指把稍有些松散的被子抓紧,免得这些蓄积了一整晚的热气跑出去。

    她又缩了进去,现在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真是家徒四壁,要不是这间宿舍有一点自己基本的装修,恐怕现在看起来会更加触目惊心的。

    眼皮耷拉着闭上了,她又有了一点睡意。

    没事可做时,睡觉就是最好的选择。

    车窗外的景物越来越陌生,陈青勉不禁把住车窗,呼出的气在玻璃上晕开一片,目光流连许久,最后也只是得到一个不知道的结果。

    纵然文明小得不像一个县城,可还是有些地方是陈青勉未知的。

    受路面的影响,公交车有了些颠簸,陈青勉努力定住身子,四下已无人,现在车上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师傅,请停一下。”看见目的地,陈青勉急忙跟前方的司机打招呼。

    公交车慢慢地停在一块破旧的公交指示牌附近,钢制的支架已经被疯涨的野草埋了一半,枯黄干燥的尖儿被呼啸的风吹得左右摇晃。

    陈青勉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乘客都没了。

    皮肤被刮得生疼,他急忙把两只手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开始打量起这片连绵起伏的土地。

    一眼过去,他只看见无尽的山峦和树林,这儿荒无人烟,只有一些人类活动残余在平摊的地面。

    路应该是很早修的,都开裂了,连沟壑都有悠久的历史感。

    陈青勉踹走一块挡路的石子,往一条较为平整的小路走去。

    这边是文明老火车站的范围,因为地处偏远,一直都给交通带来不小的不便。在世纪初的时候,政府终于是狠下心搬迁了,随着火车站的离开,使得这里慢慢失去了人气,而县城的发展方向与这儿背道而驰,荒废是个必然。

    不过陈青勉过来可不是来探究新旧火车站交替的历史,顶着寒风,他步履维艰,应该是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他才算是停下。

    “是这里。”他望着面前一片开阔喃喃自语。

    差点错过了……

    面前有恼人的野草,陈青勉只能伸出手来扒开它才能继续往里走,越来越接近,他的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深深浅浅的草茂密地附着在地面上,要不是不经意地瞥见那个生锈得发红的球门,陈青勉一定直接略过了。

    不算太糟糕。

    冬日里的低温让那些在盛夏里肆意张扬的植物变成十足的胆小鬼。

    大概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静静地想。

    上次听胡范提了一嘴这个球场,他就情不自禁把它放在心里了,琢磨过很长的时间,他决定在今天出门看看它。

    他只是想看看。

    去县里的新球场当然也可以,但那边有很多母亲的熟人,万一不慎被他们看见,他百口莫辩。

    到那时,他又该怎么跟母亲解释出现在足球场的事情?

    那么他的病?

    其实陈青勉并不想在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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