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日（1）
折腾这么一番，等陈青勉出校门的时候都快11点了，门口空无一人，只有橘色的街灯和成行的树木。
保安都准备睡觉了，却被陈青勉惊扰起来开门，他感到有些愧疚，于是歉意地跟对方道歉：“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没关系的……”保安大叔摆摆手。
他看出陈青勉左脚的不便，又关切地问道：“你一个人回家，能行吗？”
“嗯，没问题。”陈青勉回答。
“那你小心点。”保安大叔在关门前还特地这么叮嘱他。
“好。”
父亲今晚要待在州府，母亲也有事要忙，所以回家只能靠他自己。
也不是不能回去，就是会慢一点而已，还有，肩上的书包会因为时间的延长而变得有些沉重。
其实很轻的，他只放了几本书和一个保温杯，而且杯子里的水都被他喝光了。
寥寥几物会有什么重量？
可是时间会有重量。
哪怕是一片落叶搁在肩头，只要时间够久够长，它一定会压垮一个成年的男人，不管他健康与否。
他在前进的道路上有了些许分神，到家时已经11点半，客厅一片黑暗，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摸着黑换好鞋，然后慢慢地没进自己的房间。
光芒从头顶洒下来，有些刺眼。
翌日。
11月已到下旬，是冬天了。
呼出一口气去，会收获满满的一堆雾。
陈青勉的脚好了一些，这会儿下地和走路用劲都不算太痛了，也走得不算太难看了，但他还是习惯早早地出门。
不知道排课的老师是怎么想的，清早第一节就是黎敏枝的。
下完早读，大家纷纷趴在自己的课桌上休息，好为下节课做准备。
认识黎敏枝那么久，他们对她的脾气也算是摸了个底，知道她乐意什么，不乐意什么，只要顺着她，日子总是要好过一点。
“什么时候会考啊？”有人哀嚎着。
“快了……”另一人回答。
“12月22号。”
不知道是谁给了一个具体的日子。
“总算要到头了……”他们庆幸着。
12月22号。
那算下来距离会考只有1个月了。
陈青勉松开撑住下巴的手，也像同学们那样趴在桌上。
也许是因为他前18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所以现在他不困，一点儿也不困，两张眼皮开合得很有精神。
1个月。
30天？
恍惚让他失去知觉。
“陈青勉。”一声叫喊让陈青勉迅速回神。
“起来。”对方的架势凌人。
大伙知道黎敏枝又要来找茬了，这会儿上课铃都还没敲呢，可谁敢找活罪受？他们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在心底埋怨了一阵后，大家不约而同正襟危坐，等着时间流逝。
陈青勉站起来，她跟着走过来。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总是找他。
唔，确切地说是找他麻烦。
他们好像一样高，有那么一点点细微的差别，不过现在陈青勉看不出来。
他是171。
不高对吧？
放眼望去，他在这个班年纪最大，但个子却算是矮的，就拿胡范来说，他现在都快180了，他才16岁呢，还有很大的空间长高。
要抽问。
这是她的习惯。
也或许是他的习惯。
那本不到20页的资料被他翻了无数次，他的笔尖也曾经把它们一个一个地誊抄到他的笔记本上。
黎敏枝打量了他两眼，不禁想起昨晚在办公室里他那副淡然却能叫人火大的样子，她轻咬了一下牙，把心底的不快暂时压起来。
她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刻意挑了比较细的点。
脸色随着陈青勉的回答在渐渐地变化……
往不太好的地方。
他会，还灵巧得很，那些拗口的词语一点儿也绊不住他的嘴巴。
“还有吗？黎老师……”答完后，陈青勉就小心地问她。
那张乖巧又听话的脸蛋在勾引着人给他一个温柔的抚摸。
黎敏枝别开脸，冷淡地说：“坐吧。”
没什么可问的了，她晓得，他都知道。
她再也没看他一眼。
所以陈青勉猜她生气了……
唔，生气的样子在他心口晃荡，时间是整整的一节课。
噗。
他在心底偷偷地笑，脸上却还是一副正经模样。
下课了，铃声落地的时候黎敏枝就抱书走了，她走得快，出门那会儿铃声才刚敲完，声音和影子是一起消失的。
取而代之的是整个班级的解脱，欢呼雀跃在一分钟后才集体爆发，他们就是提防着黎敏枝没走远。
陈青勉又撑起了下巴，软趴趴地耷拉下眼皮。
会不会生气之后就再也不理他？
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手指轻轻敲着脸颊，眉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拧了起来。
无聊的时间有时过得也会很快，这不，等陈青勉再关注日历时，已经是周六，这日子也没什么特别的，高中生的周一到周末都是一样的。
“青勉，记得啊，晚上早点回来！”临出门前，母亲特别交代。
陈青勉愣了几秒，才出神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刚才讲错了，今天还是有一点特别的。
今天是青叶的生日，他弟弟的生日。
最近几天母亲一直在絮叨，他就是不知道也知道了。
这着实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父母在县里最高档的酒楼订了席，所有的亲戚好友都被邀请了，听讲会有好几桌……
一定会是个精彩又热闹的夜晚。
陈青勉把大门轻轻拉上，两只手顺势揣进了校服的兜里。
文明周六的晚上也有自习，但唯一不同的点就是走读生可以在今天视情况上或不上，算是学校给予他们每天不间断地从家奔赴至学校的奖励。
他一般都会选择留校，不过今天他得提前离开了。
四周的景色有些陌生，陈青勉不由自主放慢了速度，怕自己错过某一个能找到那间酒楼的标志物。
他很傻是不是？连路都找不到……
被人取笑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要辩解几句。
虽然他出生在文明，户口簿上登记的籍贯也是文明，但是，他呆在这座小县城的时间可能不到5年。
因为他的病。
在确诊患病以后，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医院，呵，也许他见识过的医院比他吃的饭还要多呢。
有时，他觉得自己的家乡是医院，而不是文明。
有句古语叫落叶归根，那么，他最后落地的医院会是哪一个呢？
不管哪一个，都是他的家乡。
“嗡……”
是母亲的电话。
陈青勉甩掉脑中的念头，把功能机放在耳边。
“喂。”
“来了么？”母亲那边的吵闹声如雷贯耳。
“在路上了，”陈青勉仰头一看，正巧看见一块招牌，那上面写的就是他的目的地，“我已经看见地方了，马上就到。”
母亲没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陈青勉把手机塞回裤兜，加快了脚底的步伐，穿过最后一条斑马线，他的身影就被漂亮的建筑物吞没。
“非来不可么？”在汽车在等待一个红灯的时候，黎敏枝终于按捺不住地开了口。
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碍着苏霖的面子才没说，这会儿马上就到了，她还是有些忍不住。
苏霖看看她，肯定地说：“敏枝，今天可是我爸的生日哎！”
“你不想来哦？”
“你们家一定来了很多人吧？”黎敏枝知道自己答应又表露不快的行为不太好，于是别开头去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
“嗯，那是肯定的嘛，除了我家这边的亲戚，还有不少我爸的朋友呢，对了，我记得有一个就是教育局的领导，好像还有两个是你们学校的管理层……”苏霖说。
“唔……”黎敏枝没明说什么，只用嘴巴嘟囔出一个意义不明的语气词
“我知道你想什么，”苏霖伸手来捏了把她的脸颊，“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跟领导拍马屁？”
黎敏枝不答，只是转头甩开他的手。
“在你眼里我这么没出息吗，要叫自己的女人去讨好领导？难道我不能挣钱养家，要靠你一个女人不成？”
“啊？”黎敏枝抬眸，她没料到苏霖会这么想。
“我只是觉得你多认识一些人没有坏处嘛，而且，”苏霖的手放回方向盘去，“他们也是我爸很要好的朋友。”
红灯熄了，汽车很快驶进停车场。
精致的酒楼在文明远近闻名，听说这间屋子也是大有来头的，但黎敏枝只潦草地望了一眼就被苏霖搂着腰带了进去，他攥得紧，她就是想走也没机会了。
服务员殷勤地领着路，一直把他们送到包房外面的走廊才罢手。
苏霖正打算开门进去，忽闻对面传来的欢乐声，便好奇地叫住已经走了两步的服务员：“咦，这边在干嘛，挺热闹嘛。”
“哦，”服务员看了看，然后微笑着回答他，“这边也是过生日呢，好像一大家子人都来了……”
“真有缘分。”苏霖乐呵呵地笑了两下。
场面比黎敏枝想得还要夸张，满屋子的人，她感觉自己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一进来就成为众人的焦点，十几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她，恨不得要将她看一个底朝天。
“阿霖，你来了……”说话的是苏母，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今天打扮得很用心，从妆容到衣服都是一等一的。
她很漂亮，只可惜苏霖没有完全继承她的基因，他更多是像他的父亲。
就是现在坐在正中间那个与人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