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瘸子的腿还没好
“叩叩叩……”
陈青勉朝门口看去，边起身边说：“来了……”
“看你房间还亮着灯，还没睡？”母亲关切地问道。
“还有点作业。”陈青勉指了指书桌，那儿摆了很多东西，一沓子厚厚的试卷是最吸人眼目的。
“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他又问。
女人顺着陈青勉让开的空间走进来，说：“这么晚了，还写什么作业啊？”
“老师留的。”陈青勉简单地说，而且他也不算困，前一周在医院他睡得都快发霉了。
“明天再写不行吗？”女人扭头看向他，“这个周末你们不是放假吗？”
“因为上次请假，我落了很多作业，我想把它们补起来……”提到请假的事情，陈青勉还有点羞愧。
但母亲的脸色没有变化，她原谅他了。
其实在住院的第二天她就原谅他了，她对他总是如此宽容，哪怕是滔天的怒火也会很快消弭。
“脚怎么样了？明明医生是不建议你出院的。”女人抱怨着。
“嗯，还好，”陈青勉坐回椅子，“已经不疼了！”
他恢复得很快，不是吗？
他其实也勉强可以算是一个正常的人吧……
说完，他就马上仰起头去看她，他想看看母亲是否会认同他的潜台词。
“逞强。”母亲这么回答他。
“我没有……”陈青勉垂下头去，“真的不疼。”
就是走路的时候慢一点而已，他想过不了几天他就能跑起来的。
女人不语，只是伸手去翻了翻他堆在手边的试卷，那上面笔迹累累，拈起来都觉得很沉重。
她的儿子一直很刻苦，这一点叫她由始至终的骄傲，他从没有在这一方面让她受过别人的白眼。
“这是……”女人在里面看见一张奇怪的试卷，她把它抽出来，发现是张文科科目的试卷，“我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你做文科的试卷。”
陈青勉是理科生，她未曾见他把文科的东西带回家过，现在看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嗯，”陈青勉诚实地回答，“因为这一科的老师比较严格。”
“严格是好事嘛。”女人点评道。
“是个年轻的女老师，”陈青勉把女人松开的试卷收起来，“好像是今年刚进学校的。”
“刚进的？”女人努眉，“学校给你们安排新老师教课啊，那能听得懂吗？”
身为家长，本能的反应就是太过年轻的教师可能会在授课上有所欠缺。
“还好，其实书早就讲完了，现在都是做题，没什么影响的……”陈青勉中肯地说。
“哦……好吧。”
学习上的事情，陈青勉比他们会打算得多，她也不过多干涉。
“那个老师除了严格，心底还是蛮好的，”在母亲似乎要打算离开的时候，陈青勉又看似随意地开口，“今天爸不能来接我，还是她送我回家来的呢。”
“就是她送你回来的啊。”女人愣了愣，想起来刚进屋时他说自己是被老师顺路送回来的这件事。
“嗯。”陈青勉肯定地点头。
母亲温温地笑：“改天去学校，我可要好好谢谢她。”
“她叫什么啊？”
“你说她，”陈青勉顿了顿，随即弯起个微笑，“她叫黎敏枝。”
黎敏枝。
这三个字让母亲的笑容僵持不动，她眨了眨眼睛，又问：“黎敏枝？你说那个老师叫黎敏枝？”
“嗯，对啊，黎敏枝。”陈青勉不厌其烦地强调了一遍。
他的嘴巴对于这个名字，好像有特别的偏爱，如果要他讲的话，他可以重复很多次都不会觉得累。
母亲不说话了，脸别到一边，似乎在思考什么。
也许是巧合呢？
这世界上又不是一个人叫黎敏枝。
“爸也认识她。”陈青勉自顾自地说。
“什么？”母亲转过头来凝视他，那股侥幸被粉碎。
“上回爸去接我的时候看见黎老师了，爸跟我说，她算是我的姐姐……”他说话时的神情极其乖巧。
母亲露出个惊诧的笑，几近磨着牙地问：“姐姐？”
“对啊，爸是这么讲的。”
“哼。”女人努力端着最后一丝冷静，可那紧紧蹙紧的柳眉却早已将她的内心出卖。
“妈……我真的有这么一个姐姐吗？”陈青勉好奇地望着她，迫切地希望她能给予他一点信息。
“什么姐姐……”似乎是被人戳中了什么痛处，女人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尖锐，“她才不是你姐姐，你别乱认亲戚！”
“可是……爸……”
“怎么？”女人瞪瞪他，“你也觉得那是你姐姐？”
陈青勉轻轻摇了下头，然后小声地嘀咕起来：“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才想问一问你的……”
这些话母亲一定能听见，因为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女人退了两步，顺势坐在陈青勉的床上，床单是她下午刚换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她啧了一声，随后开口叮嘱他：“青勉，你给我记好了，她不是你姐姐！你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陈青勉谨慎地应答着。
很明显，母亲的心情不好。
“她是你爸前妻的女儿。”许久后，母亲忽然说。
父亲离过婚是件众所周知的事情，陈青勉也略知一二，不过从母亲口中得知，是第一次，他屏住呼吸，直觉告诉他，她还有话。
“他们感情不好，在很早以前就离婚了。”
“那女的离了婚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像个神经病似的。”
“黎敏枝……她原来应该叫陈敏枝的，好像是过了几年吧，那女的就把她的姓改了，所以现在她叫黎敏枝。”
“哦……”陈青勉垂了两下头。
“青勉，”心情已经平复的母亲站了起来，“那对母女可不是什么好人，你离远一点！听没听见？”
“知道了。”陈青勉乖乖地说。
“你刚才觉得黎敏枝好对不对？”母亲问他。
“唔……”陈青勉含糊着。
母亲没有再提他起先的话，而是把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她送你回家，真的只是单纯地送你回家吗？”
“她不会不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也许她对你心怀鬼胎，有什么别的打算呢。”
“听我的话，别跟她走得太近！”
她又重申了一遍。
“知道了。”这一次，陈青勉说得很清楚。
“知道就好，那我出去了，别学太晚了，医生说你还需要多休息。”母亲柔柔地说。
房门被拉上，咔嚓一声，门锁把这儿与外界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屋子的隔音还算不错，门一关，母亲离去的脚步声就没了。
陈青勉松懈下肩颈，顺着椅子的弧度窝下去，懒洋洋地靠着，一只撑在椅子的扶手上，而另一只则搁在书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桌面的试卷。
眼睛好像是在凝视书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视线早已经穿越时空。
旅游的确是件可以放松身心的事情，待在百里这两天，黎敏枝好像浑身都焕然一新了，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只记得这里的风景如画。
该回去了。
他们是在周末下午5点离开的，为了第二天还能有点精神上班。
看出黎敏枝对这儿的留恋，苏霖就笑着说：“喜欢吗？”
“喜欢。”在他面前，黎敏枝习惯直言直语。
“那下次放假我们再来。”
黎敏枝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那座越来越小的城市。
周末的县城热闹非凡，今天既是休息日，也是文明返校的日子，路上好多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学生，他们提着行李，在街上肆意地欢笑。
要去教师宿舍，必然要过的就是文明。
送孩子回校的家长不少，把这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苏霖的车夹在其中，慢得像一只乌龟。
但他也不恼，车不能动的时候他就去握黎敏枝的手，时而抬起来吻一吻，她冷淡归冷淡，却不会拒绝他这些亲密的动作。
也只有这时，苏霖才确信黎敏枝是他的女朋友。
身旁的好兄弟都在自己女朋友的温柔乡里腻得快要不行了，而他到现在连一口荤腥都还没吃到呢。
这说出去，只怕人家都笑他不是个真男人。
黎敏枝慵懒地靠着椅子，双眼打量窗外，对于苏霖这些小动作，她见怪不怪了。
他毕竟是个男人，而她也毕竟是把他当男朋友的。
汽车又缓缓动了一下，到这里能看见文明的大门了。门口人头攒动，深蓝色的海洋像是被风拂过一样，不断地起伏着。
苏霖越来越过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手，把目标移到了她的大腿上。
黎敏枝想说什么，可思绪却在这一刻被卡得空白一片。
在那片汹涌的海洋里，她看见一抹不同凡响的身影，他走路的姿势还是一如既往，又慢又难看。
男人急着要回州府去，说公司有个紧急的会要开，所以把陈青勉放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开车走了，他拖着条还未痊愈的腿，一路挪过来，现在已经累得不行。
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他停下，抬起手把它们草草地擦去。
小瘸子的腿还没好。
黎敏枝掩不住笑意，竟然弯起了嘴角。
“陈青勉？”有人在叫他。
陈青勉往身边看去，发现是他们班的女班长。
“是你啊。”陈青勉对着她笑了笑，是个足够礼貌的笑容，漂亮得挑不出一点瑕疵。
他适合笑。
收起利爪的脸蛋一笑起来，就是个阳光俊俏的高中生，让哪个妙龄少女见了都会春心荡漾。
“你的脚还没好？”女班长眨了下眼睛问，正巧旁边有人路过，她借此瞥开视线，用以逃避陈青勉迷人的笑容。
哪个女孩不知道他好看？
他的好看，是2班每个女学生的共识。
没错，是每个。
在审美多元的今天，能在这么一件主观性极强的事情达成一致看法，那只能说明它的说服力具有强大的征服性。
“还差一点。”他淡淡地答。
“我扶你吧。”
在做了个深呼吸后，女班长就主动撑住了他的右手臂。
“谢谢你……”陈青勉没有拒绝。
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的确需要帮助。
哦，对。
陈青勉还很有礼貌，学习也很好……数学老师最喜欢他，他的数学成绩可以说在整个年级都是凤毛麟角的，回回都能甩第二名十来分，有几次甚至还是满分。
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
女班长好奇地看向他，却被他那张分明的侧脸弄羞了脸。
他是个温和的人，可五官锋利得很，稍微看一眼就会被割成好几块。
“你怎么了？”触及她的打量，陈青勉便问道。
“哦……没……”女班长敛下目光，“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好奇？”
“唔，”女班长猛地点点头，“好奇你的数学怎么学的……好像任何难题都难不倒你。”
“因为我比你多学两年嘛。”陈青勉回答她。
“噗~”女班长噗呲一声笑出来，他说话也是那么招人喜欢。
“啪！”
他们走远了，像水滴落进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霖的手背被狠狠地拍了下。
“可别太过分！好好开车。”
黎敏枝收紧双腿，避开苏霖那只爪子。
“唔……”苏霖面露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