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的主动
陈青勉的时间忽然一下子变得不太够用,这些原来对于他而言不值钱的东西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宝物。
从前是时间求着他去耗,而今天,是他求着时间别走那么快。
以往空闲得都要数呼吸次数的他忙碌得起飞,甚至连母亲给他送牛奶来,他都没有多余的几秒钟去争执说自己不想喝。他知道,如果自己表达出一点不乐意,母亲一定有诸多理由来说服他。
反正到最后他也会妥协于母亲,所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妥协呢?
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只能乖乖屏住呼吸喝下,以便减少在这里的消耗。
“你到底在忙什么?”母亲不明所以地问他。
“写作业。”陈青勉抽空回答她。
“作业?”母亲露出不懂的表情,“有这么多作业吗?原来也不是这样的啊……”
“因为要会考了嘛,”陈青勉简单地跟她解释,他边说还边关房门,“好了,妈,我先写作业了!”
“你还没写完?”母亲吃惊。
好不容易放了两天月假,可陈青勉都窝在房间里写作业,好似不知疲倦,他都写了快两天了。
“还没有,”在关门前,陈青勉最后说,“所以,不要打扰我了,午饭的话,你们先吃吧,我饿了会自己出来的。”
“到底什么作业啊,要写这么久?哪个老师布置的?你要是写不了就别强撑,你告诉我,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说情况!”母亲疼惜地为他打抱不平。
陈青勉摆摆手,忙说:“不用,也不多,我挺感兴趣的。”
女人没有接话的机会,因为房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
陈青勉的打算很简单,只要黎敏枝不叫停,那他也不会主动叫停,他就是要看看这个女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只是有点费时间而已。
不过没关系,他陈青勉,恰好是这世界上时间最多的人。她大可尽情地施展她的能耐,他绝不会吝啬到敷衍她的。
“青勉呢?”男人问道。
“说写作业。”女人回答。
“作业?”男人皱皱眉,“有多少作业要写的?他不是昨天也在写吗?”
女人撇撇嘴:“谁知道呢,说要考试了……”
“算了,爱学习也是件好事。”男人看开了,转头去逗自己的小儿子,孩子小的时候啊,是最活泼可爱的,也是最招人喜欢的。
“青勉的学习没问题,我相信他,”女人边盛汤边说,“不过说到青勉,我倒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男人问得很随意。
“他现在不是高二了嘛,再过不久就要考大学了,老师也说他学习好,有希望能考到最好的大学。所以,我在想要不让他考个商科大学,到时候毕业了能先替青叶顶着,这以后啊,他们两兄弟也能相互帮衬。”女人说,两个儿子的未来在她手里攥着,她绝不许有人打乱她的计划。
陈家家大业大,在州内各处都有不少的产业,偌大的资产是需要后人打理的,自打家里的老爷子病重后,这重担就落到了男人身上。
“你确定?”男人反问。
女人抿抿唇,说:“怎么了?”
“他那身体撑得住?我看算了吧……”
家里人都知道陈青勉有严重的病,那病情的复杂极为罕见,这全国顶尖的医院跑了不知道多少次,可至今还没办法根治。
而现在,也只是身体恢复得不错才被允许出院的,要是有一天病发,陈青勉还得回到医院去治疗。
他就好像一个在钢索上不作任何保护行走的人,一着不慎可能就会翻下悬崖。
“怎么不行?你看他回来这么久了有犯过病吗?”女人理直气壮地说。
“那他的意见呢?”男人问。
“青勉是个听话的孩子,只要我们跟他商量他肯定会听的。再说了,又不是要他一直做,只要等青叶长大能接班了,到时候他想干什么就随他去吧。”女人说得很肯定,她对陈青勉有绝对的自信,他不可能违背她。
事情似乎有了一点索然无味的味道。
这是第几本?
黎敏枝真的不记得了。
她十分随意地把它丢在一边,目光陡然一惊,发觉办公桌的角落已经被陈青勉的笔记本占领。
可怕。
这些“战利品”再堆积下去恐怕会把她活埋。
抄写知识点带来的后果也是可怕的。
他现在几乎对答如流,对于她询问的那些处于犄角旮旯的知识点,他可以很顺畅地说出来,很多时候都是一字不漏。
没有可挑刺的地方,她总不能说他的普通话不好……可事实是,就算是普通话,他也讲得很标准。
这与黎敏枝的预期相差太多。
在她的预测里,他会因为被罚抄不堪重负、气急败坏,然后跟她大吵一架。
但是没有,她甚至没有在他脸上看见一个不愉快的表情,他给予她的,从来就是礼貌和客气,就连送这本被罚抄的笔记,他都礼仪得体、落落大方。
也许,是她低估了一个优秀学生的能力?
所以,她低估了陈青勉?以至于造成眼前好像是她占据上风而实际处于下风的情形?
情绪很糟糕。
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程度。
上课的钟声敲响,打乱了黎敏枝心底的糟糕,原本只蜷曲在角落的坏情绪立刻四分五散,让不快到达她身体各处。
既然抄写已经对他没有影响,那她得想想别的法子了……
至于现在,先晾着吧。
这节是2班的课。
教室门是被一阵火气推开的,还在小声絮叨的学生看见黎敏枝走进来,立马闭紧嘴,坐得笔直。
课前是例行的抽问时间。
陈青勉自觉主动地站起来,他知道这女人的花招,而班级里的同学也对此深感理解。
注意力被他吸引,黎敏枝情不自禁看向他,那副清隽的面孔她看了不晓得多少次,可每一次看都会被震撼一番。
“今天我不抽你。”在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一分钟后,她如此应答他的主动。
“……”陈青勉微皱了下眉,淡然的神情被惊讶咬掉一块。
这的确够人吃惊的。
他那满腔的文字现下找不到一个地方搁置,堵得人难受,因为他没有提前为它们准备歇脚的场所。
被忽视了,黎敏枝的注意力已经远离他,时间是整整一堂课。
今天是11月份第一周的末尾,截止目前,时间是一周。文明的温度在这短短一周里跌落,而陈青勉的世界也跟着气温同步冷静下来。
双手解放得突然,即将使用完毕的笔记本停止消耗了,由此,他不得不打消再去文具店买一打的想法。
他有一种预感,就是这东西可能未来用不着了。
她倦了?
可他还没尽兴呢。
……
“他人呢?”黎敏枝冷声质问,她指的空位是陈青勉。
进教室的时候他就没在,起初还以为是在卫生间还没来得及回来,可现在都已经敲钟好几分钟了,还是迟迟不见他的身影,于是她中断试卷的讲解,开始询问起陈青勉的下落。
“不知道啊……”旁边桌的同学立马摆头,遇见这种事,先撇清关系是最安全的。
“上节课在吗?”黎敏枝又问。
“在的!”学生回答。
黎敏枝压压眉,脸色沉得很难看:“那人去哪儿了?”
没人敢说话,教室陷进一种极致安静,呼吸和心跳都被放大。黎敏枝把教室扫了一遍又一遍,随即点名班长:“班长,上节课什么课?”
女班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被黎敏枝点名是2班学生的大忌,不管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对她有股嵌在骨子里的害怕。
女班长站稳站直后,努力抬起头说:“老师,是体育课……”
“体育课……”黎敏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你坐下吧。”
如释重负的女班长偷偷舒了口气才敢安心坐下。
没等大家把心脏放回胸口,黎敏枝又大声叫道:“胡范!”
“啊?”胡范暗骂了句天杀的,然后颤巍巍起身,两只手紧张兮兮地背在身后,手指把衣摆重重绞着,势必是要把它抠出一个洞来。
“陈青勉呢?”黎敏枝问得很直接,可语速慢得要磨死人。
“我……”胡范支支吾吾的,眼神也飘忽不定,“我……不……”
黎敏枝笑了笑,轻言细语地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他俩关系好,这谁不晓得?
胡范是想这么说的……但这话被她抢先了。
“说话!”黎敏枝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胡范顿了顿,想敷衍了事的打算被黎敏枝吓回老家,“他可能在……在操场……老师……”
其实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胡范看了她一眼,又马上垂下头磕磕绊绊地解释:“黎老师,我……我劝过他了……可是……我……”
他怎么没讲?
在上课铃还没敲的时候他就提醒陈青勉下节课是黎敏枝的,可那小子一反常态,说自己要在操场踢球,让他先回来。
说这话时,胡范都怀疑陈青勉被鬼上身了。
那意思摆明了就是要翘课。
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翘课就翘课吧,哪个学生没有翘课的理想呢?但他竟然打算翘黎敏枝的课!这事儿简直让人费解。
事情很明白了。
“操场是吧?”黎敏枝冷哼。
“唔……嗯。”胡范悻悻地点头。
黎敏枝挥挥手,示意让胡范坐下,她潇洒转身走上讲台,拿起那张试卷说道:“接着讲试卷。”
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哀乐,偏偏就是这样才更吓人。
下课铃声来得很及时,它宛若天神降临,拯救了整个2班,当然,被拯救的人里得除掉陈青勉。
黎敏枝没有拖沓的习惯,下了课,她拿上课本和试卷就匆匆离开,见她走远,大家才敢小声地议论。
“陈青勉怎么会翘课啊?”
这简直是个天大的bug!
谁都可能翘,但他们谁也不会相信他会翘。
“被恶婆娘逼的吧?”有人握紧拳头说。
黎敏枝最喜欢罚他了,好似那是她人生唯一的乐趣一样,大概是他受不了,所以决定反抗她!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恶婆娘欺人太甚,陈青勉就是脾气再好,那也禁不住她一次又一次地羞辱吧?
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别提他陈青勉还是个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