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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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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朗月晴空,在深秋还能看见一轮明亮且无暇的圆月,是否预兆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黎敏枝不知道。

    她现在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她明天的心情应该还不错。

    把视线从窗外挪到桌前,她的手掌按着几张试卷。

    这都是她觉得不合格的,写得乱七八糟,好像就是刻意的,但她看得很开,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跟自己不对付的学生,即便是好班。

    下马威?

    是给她的下马威吗?

    黎敏枝或多或少听过一点他们前任老师的事情,说她性子温,待学生很和气,也不怎么生气,所以很受学生的喜欢。

    温柔。

    黎敏枝对这个词语嗤之以鼻。

    因为她的母亲就是这样。

    温柔得柔弱。

    被人欺负只会自怨自艾,却从不肯坚强。

    其实坚强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失去所有,坚强就会像春风吹不尽的野草,一点一点把身体包裹,它们会悄无声息地撕裂血肉,不会有疼痛感,然后在你无所察觉的时候根植心脏。

    她开始翻阅试卷,把这一张张试卷上的名字都记下来,她得要印象深刻才行,不然训人的时候可要闹笑话的。

    翻动得如蝴蝶跳舞的手指停下,白炽灯照耀,令葱白的手呈现出迷人的柔光。

    陈青勉。

    他写在试卷左上角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得很认真。

    无愧于他在外的名声。

    不过……

    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呢?

    一边想着,她一边把他的试卷翻了一面。

    她想过千万种可能,也想过她可能要费一番脑子寻找他的破绽,所以在批阅试卷以前,她还特地吃饱喝足了才开始的。

    但现在……

    情况有些微妙的变化。

    它在黎敏枝的计划开始前发生了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指尖在试卷上摩挲起来。

    目光微垂。

    空白。

    在试卷的后一面,一个手写的字都没有。

    东西白吃了。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意外,黎敏枝就不会吃得这么饱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感觉食物怼在她的嗓子眼。

    明早大概率是可以不用吃早饭了。

    天气可不算好。

    虽然昨晚上有澄清的月,但头顶的天空却灰蒙蒙的,好像是所有工厂废气全都笼罩在头顶。

    黎敏枝今天来得早,只比班主任晚到一小会儿,她进办公室的时候对面的方丽茉才刚刚吃完早饭,垃圾袋都还没得及收拾。

    “你来得好早啊。”方丽茉主动跟她打招呼。

    “哦,”黎敏枝放下包,“要找一些学生谈话。”

    因为要装试卷,所以黎敏枝把平时背的皮包换成了大的帆布袋,她从里面抽出一打厚重的试卷,细细整理好,然后陷进沉思。

    秋雨如丝,虽绵密,可却冷得入骨。

    下雨了,课间操也取消了,有足足30分钟的休息时间,这对学生来说是最快乐的事了,走廊里很热闹,整个校园都充斥着学生的声音。

    2班的一个大高个骂咧咧地走进教室,脸上还有很重的不爽快。

    “怎么了?”有人问。

    大高个一屁股坐下,随即把手里一张试卷狠狠拍在课桌上:“还不是这事闹的,什么嘛,不就是少写几个嘛,那女的非要我改,还说什么明天要抽我背书,我他妈……至于么……那么较真干什么!一个文科而已!”

    “难道我会过不了?”

    “哎……”旁人只是哀叹,并不多作言语。

    他们这一团左左右右被黎敏枝叫得差不多了,每个人都被她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大伙私下交换了经验,发现她损人的话都是不带重样的。

    比起他们原来的桑老师,黎敏枝的嘴利得很,也凶得很呢!那脸色一沉,像个要命的阎王爷,他们倒是想顶嘴,可一看她那副架势,气焰马上就没了。

    惹不得!

    她除了是阎王爷,还是个灭火器!

    老老实实做吧,这经受一番的人呐,都不想被她叫上去第二次。

    大高个还满脸的苦闷,突然,他想起什么,快速站起来朝前排看去。

    “陈青勉!”

    “啊?”陈青勉放下手里的数学题,转头过去。

    “那女……”大高个急忙闭嘴,重新修改措辞,“黎老师,她让你上去找她,你快去吧……”

    “哦。”陈青勉点头。

    等陈青勉走出教室,大家才开始嘀咕起他被叫走的事情。

    办公室。

    一张空白的试卷在陈青勉面前展开,尽管女人是坐着的,可她仰着头,满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她适合高傲,傲气会让她的美丽达到最大值。

    “解释。”黎敏枝直截了当地问。

    办公室陈青勉来得很勤,但是因为作业不达标被叫到办公室,应该是第一次。

    “老师,我不会。”陈青勉坦荡荡地说。

    “这是理由吗?”黎敏枝又问。

    方丽茉知道黎敏枝来这么早是为了找学生谈话,可她没想到这谈话的对象里会有陈青勉,看见他叫报告走进来的那一刻,她是难以置信的。

    课间操的时间很长,而且下一节方丽茉没有课,于是她耐住性子观察着对面。

    陈青勉望着她,把她整个脸蛋都看了一遍才轻轻地摆头。

    “但是是事实。”他在她眼睛里打转,嗓音温和又带着书卷气。

    “事实?”黎敏枝重述了他的话,随后嘲弄地说,“所以呢?”

    “所以我的试卷没有写完,因为我不懂。”陈青勉说得很诚实,至少,从他的表情来看,足以说明他是在讲实话。

    “我说了,这不是理由,”黎敏枝瞥瞥他,眉头微蹙起来,“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回头去讲知识点。”

    “我知道。”陈青勉很快应和。

    不等黎敏枝再说话,陈青勉又开口:“黎老师,我会补的,不过需要一些时间。”

    “多久?”黎敏枝问,眼珠里透出傲慢。

    他说过,她的美都生长在傲气的花朵里。

    “明天。”陈青勉说。

    思考了一会儿,黎敏枝才看似勉强地点头:“可以,除了把试卷补全,还要背知识点,我会抽查的。”

    “嗯。”

    黎敏枝把试卷还给他,准备叫他离开。

    “黎老师。”她的正欲出口被他打断。

    “?”黎敏枝努眉。

    陈青勉把试卷对折好,然后一字一句地问:“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来问吗?”

    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连了几秒。

    “欢迎。”

    “谢谢。”

    陈青勉侧过身,与黎敏枝擦身而过。

    从教师办公楼去教学楼有一条长长的走廊,由于下雨的缘故,玻璃窗几乎都关了,只有实在合不拢的几扇在受雨水的洗涤,无数个雨滴落在玻璃上,像一颗颗透明的宝石。

    身旁跑过几个同学,卷起一阵风。

    等他们跑远了,陈青勉才把试卷抬起来。

    空白。

    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得有一个理由接近这位漂亮的女老师。

    要说为什么的话……

    他眯眯眼,用睫毛掩盖住眼底上涌的眼色,然后拐进回班的小楼梯。

    那就是——

    她太漂亮了。

    漂亮得勾人心魂,漂亮得引人入胜,漂亮得叫人着迷。

    22点30分。

    雨早就停了。

    它停了,可给整个文明带来更深层的寒冷,空气里似乎住进了冬天,连吸口气都冷的肺部直打颤。

    陈青勉踩着树影步步往前。

    校门口一片萧瑟,黑色奔驰还没来,学校附近的店铺差不多都关门了,四周空旷无垠。他踱步到街边,靠在一棵桂花树下等待。

    光来自路灯,因为刚下过雨的天空还很沉重,就像一个人哭泣过后臃肿的双眼。

    昏暗的橘黄。

    是橘子皮的颜色。

    橘子。

    猝不及防,他重重抿了下唇,覆盖在脸颊和耳朵上的冰霜好像一瞬间被融化,接着,他抬首将附近环绕一圈。

    空间是孤独的。

    大概是几分钟后,父亲姗姗来迟。

    “等久了吧?”男人的口吻带了淡淡的歉意。

    “几分钟而已。”

    陈青勉一边回答一边系安全带,后视镜倒映的景象里,也是孤独的。

    “咔哒—”

    扣好安全带后,陈青勉就抬手揉了揉鼻子。

    汽车启动。

    陈青勉用余光看着父亲,那分割光影的侧脸完美无瑕。

    桂花树渐渐远离,它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颗黑点,最后……它被深夜的黑暗吞没,或者说,是他被吞没。

    他们在小区门口停下,但是陈青勉只听见他解开安全带的声音,他呆滞了几秒,转头问:“爸,你不回家吗?”

    “还有点事。”男人漫不经心地答。

    “哦。”

    没有再得到父亲的任何言语,陈青勉用目光送走汽车后独自步行回家。

    母亲照旧在客厅里坐着,听见门被打开,她便朝门口看去,见陈青勉进屋就把门关上,她不解地问道:“你爸呢?”

    “他送我到小区门口就走了,”陈青勉弯着腰换鞋,“他说有点事。”

    “那什么时候回来?”母亲又问。

    “他没跟我说。”陈青勉说。

    母亲的脸色有些凝重,这些微弱的变化都在陈青勉的眼睛里。

    “你没问他?”

    “他走得很急。”

    “哦……”母亲似乎屏住了呼吸,她的双手刚刚握得很紧,而现在又松开了,“兴许是公司的事情吧。”

    陈青勉没有接话,而是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妈。”

    他突然停下,转过身来叫他那个好像在深思什么的母亲。

    女人抬眸:“怎么了?”

    “你今天是不是跟爸去逛街了?”陈青勉试探地问。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什么?”母亲疑虑。

    “哦……”陈青勉耸了下肩,“因为我看你身上的衣服很陌生啊,好像新衣服。”

    “才没有呢,”女人摆摆手,“这最近都忙着照顾青叶,我哪有时间买新衣服啊?你弟弟啊,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这样,”陈青勉露出个尴尬的笑,然后难为情地说,“妈,那我先回房间了。”

    不是。

    陈青勉轻轻关上房门,他贴住暖暖的房门,微微垂首,眸光似浓墨,一滴就侵染整个房间。

    想了好一会儿,他又抬起手来把残存在鼻腔里的香氛分子揉碎,它们四处飘零,化为虚无。

    是香水。

    他这几天在父亲的车上闻到了一股香水的味道。

    有点微弱,但他比它们更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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