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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自己放个假(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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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24

    回想起来后,颜溪观汉子的神色,很显然对方也认出她来。

    “天儿燥,现在喝清火明目汤饮最合时宜。”颜溪笑着回道,考虑到上次人家给提了好建议才让她卖花如此顺利,便谢道:

    “真巧,原来给三郎出主意的大哥也住这儿,真要好好向你致谢。”

    颜溪稍作犹豫,没有说出请人家免费喝汤水的话,显得太小家子气。

    “你卖花买卖都没做了,表明我告诉你的法子不对,你没挣到钱才改卖汤饮的。”汉子弯腰泼掉洗脸水后,直起身半真半假笑道。

    在场的其它租客听到两人的交谈内容,皆不由笑起来,其中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出声打趣道:

    “若真这样,万老弟今后可别再乱出骚点子,免得人家小郎儿下次连汤饮摊子都出不得。”

    诸人又一阵哄笑,有热心者见颜溪身小力弱,想他一个半大孩子出来糊口不容易,调侃的同时亦给了不少主意。

    男子口中的万老弟,名叫万正兴,一家老小住在这个大院有已有几年,同别的租户关系十分相熟,言语之间没什么顾忌。

    万正兴听了对方的揶揄,当真闭口不语,笑呵呵地聊着旁的。

    众人加入让颜溪没了主动权,只适时地插几句嘴,其中多半是回答万正兴的问话。

    一阵喧杂过后,院子重新陷入了平静,男人们匆匆外出做活,女人们房中梳洗后则开始拾掇家务。

    春夏交接直际最易犯困,白日里叽叽喳喳的猴孩子们估摸尚扎在薄被中撅着屁股呼呼大睡。

    颜溪收拾妥自己,将板车推到房门口,摆好方向,开始将凉在锅中的汤饮往车子中的木桶倒。

    当她斜倾身子握着车把费力过门槛时,忽听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仓桥附近人多,可以去试试。”

    还未待颜溪扭脖子往后瞅清状况,只觉车子一轻,紧接着越过院门缓缓地停在巷道中。

    明白是对方出力帮的忙,忙说:“谢谢万大哥,要不要喝杯汤水,冷好了。”

    万正兴见她满脸真诚,不好驳了其好意,便爽朗一笑点点头:“好,不过可有言在先啊,大哥今儿可不给钱。”

    颜溪手脚利索地盛了满满一碗清火明目的汤水,然后小心地递给他才笑说:“别说今儿,便是明儿再喝,三郎也不会给万大哥算钱。”

    “恩!”万正兴举碗先尝了口,咂咂嘴,连连颔首,首先肯定了汤水的味道。

    然后一口气饮完,粗放地用袖子抹抹嘴,,把碗递给颜溪夸赞说:“汤做的极好,这次生意铁定做得下去。”

    “那三郎借万大哥的吉言!”

    即便知道对方的夸赞含有一半水分,可颜溪听了仍然很高兴,计划过些日子攒了点钱后,再琢磨其它种类的汤饮。

    两人一起走到通济河仓桥附近才分开,各忙各事。

    由于身契的原因,她不敢到显眼的地方摆摊,恐惹麻烦。因为此次在九流巷租房,她用的是外来逃难流民的身份,即使没有身契也不要紧。

    ……

    时光走的不紧不慢,单调顺遂毫无波澜。

    随着三伏时节到来,颜溪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因每天要生俩火炉煮汤水,再加上热腾腾的水蒸气,导致屋里的温度比外头还高。

    她只是女扮男装,并非真男子,根本不可能像大院男租客们穿着透气性良好的葛布小褂,宽松的裤腿挽得老高,哪儿凉快往哪窜。

    每次大家见她裹得严严实实,便会问她热不热,纵使闷得快要中暑,还得违心地摇头表示自己很是凉爽。

    为了能睡个好觉,隔不几日她便咬咬牙地去专门卖冰的地方买半盆冰块,放进汤桶中,偷偷带回来。

    房中有冰的日子舒服是舒服,但实在花销太大,两三天挣得钱看够买一回冰块。

    二伏刚过半,三伏还得热个上十天,为了荷包里的银钱以及日渐吃不消的身体,颜溪决定给自己放个高温假歇息一段时间,待立秋天儿稍微凉快些,再开锅煮汤。

    虽然不出摊,但颜溪并未准备躺到床上睡大觉,她打算到京都各个繁华地段逛逛,开阔下眼界散散心。

    顺便去看看旁人都是做什么买卖,找找商业灵感。汤饮买卖虽收入固定,但也只是比在埠头做苦力轻松自在点。

    真若论进项还不过那些力夫,别问她是怎么晓得行情的,大院里两三个汉子在埠头装船卸船,听说活计紧张的话,一日能挣三四百文。

    她自知吃不了那口饭,所以对人家的高收入没什么好羡慕嫉妒恨。

    “三郎,今儿没去出摊?”万正兴的老娘刘氏摇着蒲扇,疑惑问站在院中晾衣绳旁收衣裳的颜溪。

    “阿婆”,颜溪笑说:“天天得大火烧炉子,屋里闷得慌,天儿凉快了再出摊。”

    “檐廊那大的空地儿,还摆不下你俩泥炉子,杨家四郎的媳妇儿不是在屋檐下烧火做饭?”

    刘氏拿蒲扇指了指南座房的宽深檐廊,白了她眼,嗔道。

    随之坐在离水井两三米远的桂花树下的藤椅上,又语重心长地对颜溪说:

    “像咱们这种家境就是吃力气饭的,面皮生得再好没有点担当,照样娶不到好媳妇。趁现今你年岁小,赶紧卖力攒些家底……”

    她只是为自己放个假劳逸结合,没想到能让刘婆婆联想那么深远,而且还格外发人深省。

    颜溪还等着收了衣裳,趁凉快去里城东西大街转转,于是点头如捣蒜态度分外诚恳说:“阿婆,三郎知错了,过几日我就把炉子挪到房檐下。”

    其实她之前就想将房里头的炉子搬到檐廊下,可怕院子里租户有意见,尤其是她要半夜三更掌灯煮汤水,难免弄出点响动影响旁人歇息。

    既然刘婆婆这般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到时免费请所有人喝汤水便是。

    刘氏见其如此反应,非常有成就感,手里的蒲扇摇的呼啦响,满意地直点头张口还想继续,却见颜溪俊脸堆笑说:

    “阿婆,煮香饮子的香料和药草都用光了。我得赶紧去铺子里买些,再晚些人家都要打烊关门了。”

    “那得赶紧去,回春堂的药草便宜,上次大郎就是去他们家给阿婆抓的药。”刘氏听她要赶时间买急需的香草,忙催促道。

    “真的,我之前一直都是去胡太丞家的药铺买,东西没话说就是价钱格外贵。那我听阿婆的,待会去回春堂。”

    颜溪笑眯眯赶好听话说,哄得刘氏眉开眼笑,热心肠地又告诉了哪家的香料铺子物美价廉。

    她是睡了个长长的午觉才起身的,加之跟刘氏愉快的闲聊几句,出门时神清气爽心情畅快。

    清平巷和九流巷虽说离得很远,但由于是平行坐落于通济河边,故而颜溪出了巷子,没费多长时间便坐上了泊在河岸旁的船只。

    临近傍晚,烈阳变成一个柔和的大蛋黄低悬西空,平静的河面起了凉风。

    欣赏两岸晚景的颜溪忽然发现相国寺方向的千慈塔竟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露出高高的塔身,忍不住感慨工匠们的动作真是神速。

    人们对和自己没太大关系的事物往往很少关心,朝廷下诏征工修建千慈塔之事,颜溪还是在街边出摊时听往来的船客议论的。

    后来又闻万正兴的妻子和老娘讲起丈夫儿子应征建塔去了,如今都能忆起当时两人神情是何等的引以为豪。

    提起万正兴甘愿放下手头事务积极踊跃为朝廷营造塔寺,让她不由自主猜测同样工匠出身的刘怀安是否也加入了建塔队伍。

    毕竟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是这个朝代大多数人的想法。

    望着已有四五层的阁楼式佛塔,颜溪突然萌生了想去相国寺周边逛逛,上次匆匆匆匆离开,至今都没仔细游览那里的街景,反正相国寺和东西大街所距不远。

    蓬船越往相国寺驶近,河面上的船只越多,客船货船船潮如织,宽敞的河面眼看被占去了一半。

    待再往前些,只见载人的客船上许多匠工肩挎包裹,翘首望向千慈塔,并同前后左右的船客议论一番。

    由于船只过多,有官船在旁巡逻指挥,因此船繁而不乱,徐徐泊近缓缓驶离。

    河岸两旁喧闹异常,相比于上元节过犹不及,密密麻麻的身穿布衣小褂的力夫们飞快地从货船上搬卸造塔所需砖块、石料、木材等物。

    岸边的防洪堤道一溜烟的伞蓬搭起的食摊茶水铺子,以供船客力夫所需,再往上是沿河大道,小楼林立栉比鳞次。

    面对眼前摩肩擦踵的人流,颜溪暗说若是住在附近就好了,汤饮一日能卖几大桶,只是从东水门推着汤车太费周折。

    正值三伏酷夏,人堆里散发着一股股汗臭体臭味,颜溪恶心的只想吐,踮起脚尖环顾四周发现一处冰镇酸梅汤水摊,心头立时欢喜,转向往摊子方位挤去。

    还没等走道摊前,便已见酸梅汤摊子被行人包围,手中握着铜钱往摊主脸前凑,抢着买汤水喝。

    十五文钱一碗?!颜溪听到价钱后吓了一跳,卖这么贵,抢钱吗?

    她平常只卖五文钱一碗,就算冰镇的成本提高了,那也顶多十文钱,一下子竟多出那么多。

    更让她郁闷是行人嘴上嚷嚷价格贵,可照样买账,身体很实诚。

    既然费那么大的劲走过来,价格贵也得尝尝十五文钱的冰镇酸梅汤是什么味儿,大不了到时把花出去的银钱再努力挣回来。

    出于职业习惯,颜溪没像旁的客人当即去饮,而是先看汤色,然后再闻味道。

    或许太热太渴的缘故,酸梅汤举到嘴前时只觉一股冰凉酸甜汤味扑鼻而入,令人口舌生津。

    小口抿了一嘴滋味没让她失望,一碗下去整个人瞬间精神不少,方才头晕恶心之感消失不见。

    首次尝鲜让颜溪动起做酸梅汤的念头。

    冰镇的成本太大,可以不用冰块。他们大院中有口古井,将做好的汤水放进去湃着,到时推着车子就在巷子周边的街肆卖,成本小收益高。

    花十五文钱买了个主意,颜溪刹那间感觉值了。

    不适感好转许多的颜溪顺着沿河大道一路走走停停,每碰到感兴趣的事物都会上前瞧瞧,直到街肆店铺门前燃起灯笼时,才意识到夜幕降临了。

    对夏季的京都百姓来说,此刻夜生活才将将开始,是以颜溪丁点儿都不担忧没有回程的船只。

    同她所在道路不过一条街之隔的相国寺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刘家兄弟,小心着点脚下。”方正兴朝站在塔上放砖的刘怀安高声提醒。

    由于太后的岁诞是明年四月中,而外地府城的工匠才陆陆续续赶至京城,因此工期十分紧张,每日干到晚上戊时天色黑透才下工。

    工部官员考虑到若塔身为木质材料,不但易腐潮,防备火灾的难度也随之增加,故决定塔身采用砖体结构。

    这样以来应征的工匠中,石匠工和泥瓦工便成了主要力量。

    刘怀安虽然对建造房舍感兴趣,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木工方面的技巧。

    为了能尽快适应工事,刘怀安私底下刻意与工艺高超的砖石匠工走近些,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祖籍亦为江南平江的方正兴。

    “放心吧,方大哥,灯亮着呢。”刘怀安用沾满土灰的袖子抹了把脸,身子保持原样不动弹,回应对方道。

    刚开始来,做起事来确实吃力,建塔与修建普通的房子完全是两码事,千慈塔计划建七层塔身高达几十米,丝毫马虎不得,分是分毫是毫。

    现在他除了跟着别的匠工学技艺,私底下自己还要琢磨,临行前他将父亲遗留的手稿图纸给揣进包裹里带了过来,睡前看一个时辰,收获颇丰。

    “你小子,是块干这行的料子。”收工后,方正兴拍拍刘怀安的肩头,由衷夸赞,“今儿天凉快,别闷屋里了,出去喝盅酒解解乏。”

    “走,一起去,昨儿听大柱他们说东大街新开了家食馆,菜色不错,咱们江南的花雕更是正宗。”旁边的又一老乡立马爽快道。

    应征的工匠多,不可能个个相互交好,一般都是同乡或邻乡的关系走得近,下了工相约一起喝酒找乐。

    刘怀安几乎没怎么出过相国寺,散了工便直接回到官府单独僻出的用来歇息的地方。

    想着老乡们已说了好多次,总不合群也不好,刘怀安这次没做犹豫爽快地同意了方正兴的提议。

    “哎,这就对了嘛。匠艺这个东西一辈子都学不完,得慢慢来。等佛塔建好后,大哥还带你一处做活!”

    方正兴对结识没几个月的少年非常喜爱,若自己的匠艺再好些他都想认其为徒弟了。

    “小弟也跟着方大哥你干,尊大哥做作头!”人群里另一个少年说道。

    刘怀安此刻也被众人的激情所感染,握握拳头郑重地应了声,回首仰望着身后的高塔,心头憧憬着将来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共谋事业的情景。

    ……

    “怀安,食肆还在前头呢,别磨叽了!”

    “哦,好……”侧身往后方人群望去的刘怀安语未达心的随口应了声。

    可脚步却并未往工友说得方位跟上去,而是逆向行去。

    刚刚他好像看见颜溪了。边走边四处张望,忽然在一混沌铺子中找见了她。

    脚步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压住将要跳出口的心脏,哑着嗓音道:“小溪,这么晚你一个人出来了。”

    等混沌上桌的少年转过头来向他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仿佛在说:大哥,你认错人了。

    刘怀安发现自己闹了大笑话,脸庞轰然从脸红饭脖颈,连耳朵都是烫的,尴尬地忙向少年道声歉,调转身子慌乱的逃离现场。

    边走边暗嘲自己,小溪怎么会有闲情在大街上闲逛,她正忙着攒钱销籍呢。

    ……

    “摊主,来碗混沌,给我多加些汤水。”颜溪将装满战利品的褡裢放在饭几上,喟叹一口气朗声点饭。

    本想吃炙羊排的,可花出去的钱远超预算,颜溪只好忍痛离开,也算是对剁手的一种惩罚。

    照这个花钱势头,接下来几天还是家里蹲吧,脑子里的商机够琢磨好一阵子的了。

    “好嘞,小郎君稍等,汤水管够。”

    ……

    进入三伏溽暑后天气愈发炎热,颜溪制作冰镇酸梅汤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在一清晨,奔去了东水门的蔬果行市上买了半篮子乌梅,准备自己试做酸梅汤。

    有了阿婆的提醒,逛街回来的当晚她就把火炉子挪到了在屋檐下。

    “再来尝一次,味道如何?”颜溪将汤碗递给适喝的小姑娘,她自己喝的牙都快酸倒了,怎么尝口里都是一个味儿,于是便找来外援。

    “恩,这次好喝多了,甘草没把梅子的酸味遮住。”小姑娘蹙着眉头,小口啜了口,顿了顿,回味稍会儿,笑着道。

    “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待会再让阿婆尝尝。你俩都说行,旁人肯定也觉得好喝。”

    颜溪听闻小姑娘夸味儿不错,长吁一口气,终于差不多了。

    小姑娘撞上她含笑的眉眼,面庞一热,低头不敢再看颜溪,绞着手中的锦帕,咬了下嘴唇羞涩地点点头。

    正为自己成功制作酸梅汤高兴不已的颜溪自然没有察觉出小姑娘异样的神色。

    “香兰,把绳上衣裳收了。”

    “哎,娘!颜三哥……那我忙去了。”香兰抬头飞快望眼低头搅拌锅中酸梅汤的颜溪,轻声说道。

    “嗯嗯,你快去吧。”颜溪没看小姑娘,只是点头道。

    为了避免邻居对自己在檐廊下生火私下生出不满,当晚颜溪便将湃好的一大桶酸梅汤挨家挨户送上门,诸人得了小便宜自然嘴上都说无碍。

    再说各人花钱租的房子,门前的檐廊本就不再属公共场地,各家干什么旁人无权利议论。

    酸梅汤试做成功后,颜溪便决定开始出摊卖汤水。

    她这一举动整个大院里最高兴的莫过于万正兴的母亲刘氏了。

    小伙子肯听劝能吃苦,她就说自己没看错人,颜家三郎是个好孩子。

    于是便将对颜溪的看法说给自家媳妇听,李氏听罢心头有怒却不敢言,女儿尚不过十岁,婆婆竟然开始往说亲的事情上想,而且看上的还是孤苦无依的穷小子。

    即便自己也喜欢颜家伶俐的小郎,可一码归一码,她怎么能让女儿以后过苦日子呢。

    于是便暗暗决定让女儿以后离颜家三郎远远的。

    接下来的日子,颜溪总觉得以前待之温和的李氏好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

    思来想去,颜溪没想出其中原由,最后索性不管了,既然人家不待见自己,那往后就少在其跟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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