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入王陵
“王上，玄国国师求见。”
“国师？”正要写信去玄国的宋若华搁下毛笔，有些惊喜，“他老人家在哪儿？”
侍女柔声回道：“清凉殿。”
宋若华忙站起来吩咐道：“带路。”
跨进清凉殿的门槛，四目相对，这位慈祥的老者还是如上次见面一般的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眉目可亲。
宋若华恭敬拱手行礼，语笑嫣然：“若华见过前辈。”
老者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颔首回礼：“周王客气。”
“前辈远道而来辛苦了”，宋若华至主位坐下，“快请坐下说话。”
国师开门见山道：“吾此来洛邑，是为清皓兄妹进入王陵至今未归之事。”
宋若华道：“之前我已经让手下传信圣女告知其出王陵的法子，欲请她去接清皓出来。但昨夜了解到他二人迟迟未出，心下担忧，正打算写信给前辈请您拿个主意。”
国师问：“段文竹身上的骰子已经被清容带进王陵了，你之前拿的骰子可还在？”
宋若华心下一紧：“没有，我在陵墓中遇到了一块可以进入试炼的玉壁，试炼结束后我猜到出来的口令，玉壁就将骰子吞了显出一道光门来，我这才得以脱身。”
国师闻言更添愁色：“这可如何是好。”
宋若华心下咯噔，试探地问：“先前我和段文竹分明已经各拿走了一枚骰子，可清皓后来还是进入了王陵，其中缘由国师可否告知？”
国师叹了口气：“据清容说，当日你突然被传送进入王陵，清皓便在老祖宗的雕像面前叩头乞求。他足足叩了九十九下，但可惜此法并未奏效。”
观察了一番她的神情，见宋若华有所动容，国师心下稍慰，才继续说：“或许是在这个过程中，清皓念头通达，对乾坤无极阵的理解更上一层楼，他悟出了解阵之法，便进入王陵里去了。”
宋若华更加奇怪：“如果他真的悟出解阵之法，没道理能够进去，却无法出来？”
“这便是我来寻你的原因”，国师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二人俱是修为高深，此事我本不甚紧张，但在王室书库中查阅资料时，意外发现了一些事，让我心下很是不安。我怀疑非是清皓不想出来，而是无法出来。”
宋若华猛地起身：“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玄国王室书库中一本书上发现了林逸洲老祖宗的随笔，随后翻阅典籍，又整理出数处批注。
“这些内容字迹一致、但语气截然不同不似一人，随后我查看了老祖宗晚年起居记录，根据这些信息，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是什么？”
“老祖宗晚年很可能已经走火入魔，行动思想时而会恍若两人两面，一面尚且还算正常，可另一面……或许可以说那是他恶念的集合，也可以说是他的心魔。”
“所以？”
宋若华虽然惊讶，但更多的是不明所以，总不可能这会导致他老人家诈尸？
国师叹了一口气：“老祖宗将自己的心魔剔出体外封印，这个封印之地很有可能就是王陵。时过千年，心魔或许有所弱化，但仍会对进入的人造成一定的影响。”
“可我之前进入其中，并未受什么——”宋若华心念一动，“莫非是因为那枚骰子，保护了我？”
国师点了点头：“我亦是这般猜测。”
“诶呀——”宋若华原地踱步，“这可如何是好？”
她看向国师期待的问：“您对那乾坤无极阵当真没有法子？”
“唉”，国师解释道，“像老祖宗那般天资卓绝之辈，这一千多年来，我们林氏也只又出了清皓一人。”
宋若华取出自己在试炼中所得的三清铃：“我在试炼中取得了一件法宝，很是神妙，但目前只探索出短暂静止时间、反戈一击、镇压诛杀妖物三个作用，您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国师接过来，闭目感应了一番。半晌，他有些惊喜地开口：“妙极，乾坤无极阵的奥妙关键只在一句话：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这宝物中也暗含一股此等作用的力量，若引两者相斗——或许可以短暂地令大阵失效一段时间。
“而且此物神异，暗含道韵，随身携带还可稳固心神、使鬼神不侵、妖魔避退。”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林清容按捺住心中激动，“敢问前辈，这句话是出自何本典籍，又是何人所说？”
国师以为她是有所感悟，解释道：“出自穆子前辈留下的《道德经》，据说她老人家曾言这是从天界带来的神书，为我玄国林氏嫡系子孙不传之秘。”
言下之意，你若想看那是不能了，不过宋若华本也无意于此。
穿越者果然就是穆子，而玄国如今一应道教元素最根本的源头也是她。那她和初代周天子宋凌霄到底有何关系？穿越之前是否认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宋凌霄抹掉了有关这位老乡的记载？
这种事情光想也想不出结果，宋若华拉回心神：“既然如此，若华这便随前辈你一道出发，启程前往太华山。”
国师有些讶异地道：“你国中遭逢巨变，正是应接不暇的时候，不在朝中主持大局？如若你信得过老道，可将宝物借我一用，来日必当物归原主。”
“非是不信前辈”，宋若华言辞恳切，“国事尚能交托于亲信，可清皓的安危实难假托于人，不亲自走这一趟，我心不安。”
国师深深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当初你一出王陵何不去寻清皓？或者一知晓他进王陵时，就速回太华山？反倒只是传信给清容。”
宋若华眉目低敛：“我爱慕清皓，但我也向往自由。当日情况特殊，若回返太华山，现今只怕是祖宗基业付诸东流、宋氏宗亲朝不保夕。人，总要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国师点头又问：“假若因你当日一念之差，误了清皓，使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又当如何？”
宋若华抬头坚定地道：“他是如何让我复生的？上穷碧落下黄泉，终我一生，也要竭尽全力使其魂归人间。”
“唉，你们两个地位特殊，能你真有此心总算不负清皓情深一片。”
“老祖宗的恶念多半是因——”国师想了一会儿，才找到合适的措辞：“无望的等待而起，若清皓是受此心魔影响不得脱身，有你同去也好。”
太华山上，同林清皓当日一般，国师用血液激活乾坤无极阵，令阵眼重现。
位置已经不是上次的地方，除雕像手中没有骰子，亭子中的细节分毫不差。
国师以灵力催动三清铃，金光遍布整座山头，巨大的太极运转也越发快速，两股力量悍然交接，在那一霎那，太华山上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宋若华按照约定，双手结印施展空间传送术，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国师正欲跟上，忽有所感，他当即将三清铃扔入快要消失的光门，抬眼望向远方冷哼一声。
乾坤无极阵恢复，空间壁垒再现，太华山各处传来阵阵痛呼。国师双手高举，祭起一柄如意，神念笼罩整个太华山，从无数生灵传来他脑海中的画面中迅速锁定了隐藏暗中的目标。只一刻一念，尽诛宵小。
宋若华当时一察觉乾坤无极阵构造的空间壁垒消失，当即就随意地取了地下一处空间作为传送地。因此她甫一进入，就赶紧捡起地上的三清铃将其变作一个小小挂坠放在袖子里，然后戒备地观察四周情形。
墙上灯火一如千年前那样明亮，看布置，此间乃是一处书房。
宋若华穿过精致的屏风后，偏见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正是那位穆子和少年林逸洲，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中，灯火辉映下，穆子指着手中的描红骰子在跟徒弟说话，她笑容可亲、眼中是对小辈的喜爱，可少年低垂的眸子里却饱含深情。
这场景画在纸上便同壁画又有不同的感觉，观看的人能更深刻的感觉到作画之人细腻笔触间流露而出的无尽温柔和思念。
掀开帷幕移步到了左边的小厅里，宋若华见到了密密麻麻的画卷，整个空间里细细的木条有九行九列九层，挂满了卷轴，里面始终只有两个主人公，穆子和林逸洲。
角落的架子上、小案上、瓷制书画缸里，也摆得密密麻麻。不难想象，其中的内容定然也和挂起来这些也一般无二。
宋若华略略看了几幅，便去了右边隔出的小间，里面有一张书桌、三个小书柜、一个摆了几样装饰品的陈列架占据了一面墙、一张小塌。
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若非可以肯定这是王陵之中，她简直怀疑自己是进了谁的家里。
一只毛笔横搁着，边上信纸上落下一个还差一笔的“师”字，好像主人刚落下这个字突然就有急事离开了一般。
总不会林逸洲前辈还在这王陵中生活了一段时间？
怀着疑惑的宋若华蹲下打开书柜，略略翻了翻，都是一些普通的书册并无特殊。
“书虫，这就是你上次感应到那些书吗？”
“是的，君上。”
也就是说，哪间有试炼玉壁的石窟就在周围？不过未必有路直通，正如一墙之隔的两家邻居。
既无收获，宋若华便打算离开此处去寻林清皓。
她摸了摸手腕间林清皓送的银手镯，一起身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啊——”
吓了一大跳的她正要奋力挣脱，就听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宋若华心放回肚子里，转身拉住他上下查看了一番：“清皓，你没事吧？”
林清皓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
宋若华感觉他这笑容有些不对却没有多想，只是疑惑地问：“既然无事，我听国师说你可能勘破了解阵之法，怎的也不出去？”
林清皓神情肃然：“我在等，等你来找我。”
宋若华险些气笑了：“就是如此？”
林清皓理所当然：“这对我很重要。”
宋若华反问：“若我一直不来，你便在这王陵里待一辈子？”
林清皓答：“或许。”
宋若华甩开他没好气地道：“林大公子！现在我来接你了，可以走了吗？对了，你妹妹呢？”
林清皓又粘上去抱住她：“我觉得，你我就在这王陵里生活一辈子，也很好。在这里，你不再是周天子、我也不再是玄王，没有宋氏没有林氏，你只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你。”
宋若华心中发凉，她捧着林清皓的脸，声音颤抖：“你还记不记得，诸侯跟你要求将我囚禁在九幽塔的时候，你是如何说的？”
林清皓面不改色地道：“以你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我怎么舍得让你在九幽塔里渡过余生？”
宋若华轻轻踮脚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没错，一字不差。可你现在，却要我终生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陵墓里。
“清皓，你醒一醒，你被老祖宗的心魔影响了你知道吗？醒一醒好不好，我们一起出去。”
林清皓道：“可我从没觉得如此清醒，这个设想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宋若华从他怀中退出：“若我不愿意，你待如何？”
林清皓抓住她的手腕：“你只能愿意。”
“你——”宋若华根本挣脱不开，她心中哀叹看来林清皓已然心智不正常了。不如先找林清容商量一番，不行就把他强行绑出去。
“你妹妹在哪里？”
林清皓笑了一下：“我把她骗走了，现在两枚骰子都被玉壁收回了。”
也就是说除非林清皓自愿，否则只能等到下一个会破阵的人出现。
宋若华只觉一阵头痛，她想起身上的神器很快振作精神，思索一番有了主意。
“好吧，我愿意跟你留在这里。”
林清皓欣喜地拉起她的手：“既然你同意了，那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