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喝茶叙旧 攒局议事
四面临水、虹桥相映，
雨过水涨、亭台楼高
远远望去，西沅河畔竖着一面红底白字、张牙舞爪的八字大旗：东家省亲、闭门谢客！
不是冤家不聚头，说的就是現在！
香帏风动、水灯叮咚，顶楼琉璃玄关处，横着一张四四方方八米楠木桌，周边坐着各方势力巨头。此时，鸦雀无声……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自视甚高、随便跺一跺脚都能地龙翻身的人，谁还没点儿脾气！窝里窝囊的被个小丫头给阴到这儿来，年龄越长脸越挂不住……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无名很是无奈。谁让主子发了话：不愿来的直接给绑了！瞧瞧坐这儿的，各个吹胡子瞪眼睛、怒目直视。
终于，半柱香一到、含霜备茶。有人四肢一灵活起来就开始兴师问罪：“风家这是何意！”说话的是位中年筋肉汉子，肤色黝黑、胡子拉碴，穿着更是不修边幅。一口盐碱水喷的春雨直皱眉。
“坐下！”于长绝一声呵斥，看了眼身边的火云铁骑首领，眉头皱的能夹死只苍蝇。他一个屁股被咬的都没吭声，轮得到这憨货跳出来咋呼！
也不怪此人如此生气，给谁正泡着澡呢被强拖出来营业，那都得自带一股燎原火气！
香茶软垫、气氛异常，位于上首喝茶的女子挑眉一笑缓缓开口：“人都到齐了？”
“齐了！”灵泽抬眼一扫，大差不差，能查到的基本都到了。
北宫行止正了正身形有些意外，翻看着手下册子并未作声。西沅这些年，外族势力过于庞杂。本想先缓缓等腾出手来再慢慢解决，结果近日来事赶事、催的人格外心烦。身边人昨晚才挑明了要连锅端，今日就攒局攒到了红袖畔，还特意叮嘱他带着一样东西。
“诸位，冒犯了！”说着示意风墨语将一个长方形木盒放在了方桌上，盒子是通心木所制，比起那百里圣物来不知珍贵了多少倍！从踏入云都那天起，言千金便开始借风、言两家，将聚在此地的各方势力，摸了个底朝天。直到昨夜灵泽、言一等人把相关名单整理成册，才有了今日这场大刀阔斧、相见恨晚的会谈，也不枉费连日来她家男人大手笔的撒钱，既满足了她的购买欲还捞了不少漏网鱼！
…………
就在大家对盒中之物百般猜想、不敢轻举妄动之际，一股内力将其卷了过去，于长生对着通体白玉木盒爱不释手、来回翻看。
“不知～这是何物？！”习医之人对药材极为敏感，通心木的香气能通神养心、舒缓脉络。自前日说书馆一别，他对昱王府的红茶上了心。如今看见新奇物更是移不开眼！
只听——“叭！”一声，从盒里掉出一物……在看清桌上的物件儿后，于长绝脸色煞白，应激反应下迅速摸向胸口。待确认东西还在后，松了口气。手中突然一哆嗦、木盒放回了原位，看向首座的小丫头，后心一股凉意、鬓角渗出汗珠……
桌边坐着的都是习武之人，眼力惊人！被此物惊到的不在少数。
只见百里无归：“噌！“一下起身冲了过去，代仔细辨别真假后满脸惊恐！
“这，这怎么可能？！！”指尖发颤，一时间竟忘记此番举动，落在旁人眼里是多么怪异。
北宫行止皱眉黑了脸，言千金诧异过后、一丝了然！缓缓开口道：“今日请大家来此，意在鉴宝！宝物的钥匙就在木盒之中。”
百里无归这会儿脑子还没清醒，情绪激动、一时失言：“天下尽知，香檀黑木出自东皇百里，怎会多出一块？”
“你又怎会知道，这块儿是多出来的？！”北宫行止咬着后槽牙，冷生冷气质问道。
“我……”是呀！一个机灵。她怎么糊涂了～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一脸懊恼、恨不得多扇自己两嘴巴子。胆胆突突起来……
位于左侧的风绯璃，看到掉出来的香檀黑木时眉眼一抽，示意卢宽赶紧将东西捡起，重新装入通心木盒。可盒盖一揭：卢宽茫然了，不知该将木牌放在哪里？盒内四个一模一样的卡槽并列、格外刺眼！
“香檀黑木确为百里圣物，可没人规定它只能有一块儿呀？！”说着将北宫行止袖口的木盒打开，抬手借光一照、唇角一勾、神秘一笑、果真如此！这不刚好对上了她那几十箱的豹头机关铜锁嘛……侧身在北宫行止耳边低语了几句，本来黑脸的人这次彻底黑透了！转眼盯死了于家，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于长绝和于长生一对眼，心中忐忑起来。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四枚信物代表着什么，他们却略有耳闻。当初来西沅与风家有约在先～要不是那场大火烧的突然，又怎会逼的他们自暴身份！
百里无归手一抖，傻愣在当场！迷糊了她彻底迷糊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风绯璃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深知阿姐手握风家秘密，不曾想香檀黑木会有四块儿！看看在场之人，一时嘴角开裂了……眼神示意卢宽将东西递回首位。
“谢了！”言千金接过，将手中的香檀黑木镶在了第四个卡槽中，再取过卢宽手中的那块嵌在第一个卡槽中。再次把盒口转向其他人。
“还差两块儿，大家友情赞助一下！”说着赤裸裸看向于长生，百里无归悄悄后挪了小半步。心中对言千金的恐惧又增加了一分。
“医尊，不然……”于阳弱弱的开口，从撞上这帮人他们就没走运过！如今看来硬扛不过、不如先服个软，那木牌子看着也没啥用，给了买个自由！
“闭嘴！你懂什么！于长生气的发抖，这蠢货！没看到昱王那张脸，十多年前那笔糊涂账，直到今天他们还没洗脱冤屈。谁知道当年好好放在于家秘库中得噬骨毒怎会出现在萧王这个反贼手中！如今风家没了风广漠这根定海神针，这块香檀黑木便是于家最后的底牌了，东西一但交出去，他们今日就玩儿完！
言千金也不着急，转头看着那个脚丫子都快扣出两室三厅的人笑道：“无归，还不拿出来！”
“表姐真会说笑，拿，拿什么？！”百里无归笑的比哭还难看，行动不听脑子使唤。
“当然是拿你从王府盗走的东西呀！”言千金笑意深沉。
“没，没有的事儿……”百里无归舌尖打结、支支吾吾，桌上人反而听得满头雾水。什么时候香檀黑木成了热销品，随便是个人都能拿的出？！
“你身上那块儿确是莫家族物，既已被你盗走理应该物归原主。今日让你拿出来只是暂时借用！”言千金没有点名百里无归的真实身份，她也不是稀罕这四块儿破牌子，只是要钓鱼不放鱼儿怎行？！
风墨语脸色不好，但看到身边人还在犹豫，低声说道：“你还想不想救人了！”百里无归不情愿呀～牙一咬、跺着脚在腰侧摸了一把不起眼的刀柄，手一按一推，“咔“的一声弹出一物：“给！”
言千金自然而然的接过，看都没看将木牌卡进第三个卡槽中。现在三缺一，就等于家了。
于长生看着首位几人势在必得，一时沧桑不少……深深叹了口气：老了！
于家自赤炼谷迁出流亡到此、也是自作自受。便宜好占罪难受，摸出胸口的香檀黑木闭目潸然，原本可以借风家之力的……于家人无福啊！捏着手中之物，下了恨心。这信物既是缘起也是祸端，是时候该看开了，只是苦了他于家少主……
“哥，你！”于长绝急了，当年族长舍弃妻子也要守护的东西，就这样放弃了？……再看看周围于家人那木然的反应，顿时觉得无力……
“长绝，认命吧！”颤颤悠悠的将东西搁在了桌上。于家过不了今日，便亡矣！
言千金把四大世族请到这里，并不是要他们投诚归顺、也不是为了削弱围剿。而是她想弄清楚：风家到底发现了什么？四大世族为何迁出驻地涌入西沅？还有被她忽视掉的一件事：瑶光大陆的灵气从何而来？
如今看情形怎么好像她要杀鸡取卵、制造人间惨剧一般！冷哼一下，灵气扫过最后一枚木牌插入了第二个卡槽。许久后，通心木盒没有反应，言千金难免有些失望。传的这般神奇，她还以为会有什么藏宝图或是天道示警之类的现象～结果平平无奇！真是怪了，既无特别之处，为什么风广漠会和四家要以此为信物呢？又不是什么灵物！甚是无趣，随手将盒子扔在了桌前。
“四家归一，有什么特别的吗？”北宫行止已经从身边人口中得知：此物，与父王猝死一事无关，原来这四块儿香檀黑木只是四家的守约信物。父王临终前视若珍宝的原因：想必只因是母妃遗物。至于守的什么约？恐怕也只有当时在场之人最清楚不过。
“特别！”于长绝憋不住了，既然活不过今日，所幸该说的都要说清楚。
“长绝！”于长生急的跳脚！殊不知于家因于长绝今日的坦率，成就了前所未有的辉煌。
“哥！当初是你答应了风广漠的交易，我可没答应！既然四枚信物再次合一！那就是天意，我们为什么不放手再搏他一回！”几十年前东皇天阙山惊现天堑，风、莫、白、于四大世家嫡系一脉皆被吸入那处密地，拾得珠宝灵药无数，斩获奇珍异兽少许。各家都相继得了奇遇，只是东西再好也要有命享用，境地中有精鬼作祟，兜转数月寻不着出口、死伤惨重。若非风家临危解难，他们兄弟二人怕也不会坐在这里，各老家主念恩以风家为首、信物作凭保守秘密……后来，便是祸端的开始！也是他们这些后辈寻求风家而来的原因。
“你们于家带出了什么？”言千金听到精鬼一词，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假设。联想到四大世族这些年逐步衰落，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于长绝心惊，第一次正视首座女子。眼神复杂吐出三个字：“火云令！“
“其它几家呢？！”北宫行止追问道。
“这，我也不知……”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知情人怕都已作古。当时他们兄弟二人还只是族中小辈，年少不记事！哪里会注意这些细节！
言千金和北宫行止相视一笑：四家都有奇遇吗？！看来她需要提醒自家夫君进宫向皇后讨要一件东西了！……
“于家本族还有人吗？”言千金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得到答案，赤焰谷在天河北地、是于家本族驻地，想来是不会轻易说的。
不想于长生却接了话。
“不知，于家嫡系一脉已迁至西沅多年。”当年家主察觉事情有异，怕祸及妻儿将怀孕的夫人以灾星为名逐出族谱，更扬言腹中胎儿天煞孤命，克己及人。而后又将最核心的族人暗中调出、沿途保护，直到按计划定居西沅！不曾想夫人诞下少主后得知家主惨死，伤心过度、郁结而亡。他们本该尽叔伯之责，亮明身份照顾孤儿。谁知恰逢西沅燕王妃和小世子中毒，风广漠找上门来。他们才知道无缘无故惹上了北宫皇室和白家族人，于家莫名成了那次毒发事件的罪人。当时暂定西沅、根基尚浅。无奈之举：于长生以于家少主于不凡为质和风广漠达成君子协定，风广漠保护于不凡安危、他们给燕王府提供解毒良策，想办法自证清白！一日洗不去于家冤屈就一日不与少主相认！
只是因果轮回……还是没躲过背后人的算计，造成了今日这番乱局！
“于家可查出细作？”言千金嘴角抿起，景休已师承苍宇，再无回本家可能。
“并无细作，我于家这些年，凡能查到一丝异样之人皆是尸骨化灰！”于长绝痛心道。几十年间他折了多少手下。苦心经营才走到这一步，当下决定也是存了赎罪苟活之心！言千金心头一酸，她也没想让于家真的绝户。于家这些年基本吃了芜凉整座港口，吞下大半产业。云都很多产业也是风家出事后过的手，要真追究起来，商场如战场、成败定输赢！谁知道是不是和风广漠昔日的放水有关。如今北宫皇室要经济管制，她也是提个醒让于家尽早收手、趋利避害！也算全了风广漠当初的保全之意。
她有预感，这些人迟早会被她原样打包送回去。
“芜凉不是个好地方！尽早搬离。”芜凉气候异常，恐三年内会有灾患。
北宫行止不是不想报仇，这中间存在很多蹊跷。看于家态度也并非大恶，在没弄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他也不是等不起！
“若想后辈生活安稳就搬去苍山吧！”北宫行止缓缓开口，苍山有王府暗卫。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于家也翻不出大浪来。
“山水相依、阴阳守恒，那里是块儿休养生息的宝地。让你族人都去，生计经营上找灵泽。”言千金觉得这个安排妥当！于家人精通药毒，留在云都可以随时调用。住进苍山，北宫烈若想秋后算账也算不到自家人身上！
“你！你说什么！……不杀我们？”于长生本抱着必死之心！毕竟摆在眼前桩桩件件都不是小事。于不凡被刺杀，他们直面对上了北宫烈；以约定逼迫风家人出面；设局除掉梁王一家为其陪葬；又背负着燕王府的旧账；行差踏错、技不如人、既已被生擒，怎么着罪也不轻！
“杀你们干嘛？就罚你的族人去苍山开辟药园、在云都多行善事、广施医德，给我那徒儿积点儿功德～于家人自会福泽延绵、重回故里！”那悬济医馆十多年来，不是只收药不医人嘛，就做个慈善公馆。为百姓提供个便利！
“徒儿？你是说……？”于长生缺有些迟疑。
“于不凡已拜入我苍宇阁门下！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与你们就此断了尘缘。噬骨毒你们就此作罢不必再查了，若心中有愧就去保护白家族人！”北宫行止听后无奈，既然言千金惜才留用、谁让他爱屋及乌！
于长绝虽看着大条，但是心思缜密。瞬间读懂了言千金话中深意！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诸位若想重建家园，便拿出自身诚意来。”此去白家，如若也同风、于两家一同出了事。那白家从密地中带出的东西……只怕西沅皇后会有危机。
于长生犹豫了下，站起身来，双手贴胸行了一个忠勇之礼：“我于家愿听从昱王安排。”
言千金轻轻推了推身边人，自己噼里啪啦的让人将功折罪，北宫行止也没阻拦。
“让他去太医院不错。”
“这般放心！”北宫行止看着身边女子自信满满、莞尔一笑，此事找北宫文寒便可以解决！
“强制改变不了人心、但真相总能让人平静！风家要真没至宝又何以带着四家平安脱身！”若说一开始言千金只对钱感兴趣，那此刻她对风广漠这个人有了兴趣。颠了颠手上的通心木盒，心中有了思量。看来有时间又得去趟浮云舟，听闻老讲故事了……
“拿去你凤华阁拍卖如何？”
“乐意之至！”
“你，是想……”
“引蛇出洞！”
于长生两兄弟，在听到言千金让他们荣归故里时便安了心。落叶归根，这外面再好哪有家里舒服。得了这份承诺自是不用再东躲xz、夹缝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