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蓄意37
许听蕾应该早点醒, 今天医院里有个诊室的小会,群里艾特她好几次,收到了几个未接电话, 都没吵醒她。
也没有吵醒谢尧。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 出乎意料觉得脸上很清爽, 没有那种生病了的疲惫感。伸出手摸了摸脸, 上面竟然没有带妆, 很干净。
来到洗手间,许听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睡饱了所以显得皮肤很白嫩, 气色也比平时好了许多,几颗冒起来的痘痘消下去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日光带来的错觉。
走出卫生间, 她看到谢尧睡在沙发上,睡得很沉,眉头紧拧,好像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眼皮下眼球微转,趣味医学课上她看过一个纪录片,据说这是表示人正在做梦。
他会做什么梦呢……?
不知为什么, 许听蕾突然有点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的眉心。
在她这么做之前, 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形容一个男人的时候总会用“少年感”这个词,高中时期的谢尧绝对配得上这几个字,那样恣意狷狂的一个少年,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变成了一个为了工作而经常熬夜,将近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
青白分明的, 睫毛很长,很精致的感觉。
眼下是明显的乌青。
许听蕾吞了口唾沫,连忙躲避他的视线,想站起身的时候,却不想被他拉住了,一番天旋地转,她被带到沙发上。
谢尧温柔地抱了抱她,说了个“早”。
慵懒的,缱绻的,好像二月冰雪融化,潺潺流淌下来清澈的溪流。
“早。”许听蕾回了一句,挣脱他的怀,起身,“我去做早饭。”
墙壁上的钟表滴滴答答不停地走,谢尧抬头看见了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
许听蕾家里没有什么食材,只能用剩下的西红柿和鸡蛋煮了一碗面条,加了耗油和盐调味,其他的没怎么放,喝起来很清淡,不算好喝,也不算难喝。
两个人坐在饭桌旁边,偶尔想起喝汤的声音。
谢尧吃饭不怎么会发出声音,许听蕾高中的时候
就发现了。
他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但是家教很好,会打架,也会说对不起。他讨厌小孩,但是对她会心软。也许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态度,让她深陷沼泽,挣脱不开。
每一次回忆,都是如细网般束缚的存在。
他手机响了。
谢尧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显示的是“孟知漪”,一个完整的名字。
“咳咳……”许听蕾看到了这个名字,本来还在喝汤,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于是被呛了一下。
谢尧失笑,拿过餐巾纸递给他:“怎么了?”
许听蕾心虚地接过餐巾纸擦拭自己的嘴角和手背,舔了舔嘴唇:“没什么,被呛到了。”
“我接个电话。”谢尧起身去接听电话。
看着他瘦削的背影,许听蕾心里浮出一种酸涩的无力感。
怎么说呢,如果是真的喜欢,就会有这样的感觉。猜忌和未知是一个糖衣炮弹,充满诱惑,却也充满危险。
他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阳台前面。
孟知漪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反正谢尧只是“嗯”了几声,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突然,他转过身来,对上许听蕾的眼睛。
偷偷观察的许听蕾:……
这场通话不长,谢尧回来坐下,语气很平常:“孟知漪要加你微信,如果你想加我就把你推给她。”
“不想加。”许听蕾觉得没必要。
“嗯。”谢尧点头,“不想加就不加。”
他的态度太过模糊,许听蕾抓不住,好像心里缺了一块,于是转过头看向他:“那你觉得呢?”
谢尧觉察到她态度的转变,不知道什么地方让她不开心了,便说:“你想和她相处就加吧,不想相处我替你回绝了。无所谓一件事,毕竟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毕竟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许听蕾的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牵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又像是有满天的烟花在脑海中炸开。
她好像,等了这么久,等的是这一句话。
也许是怕他看到自己的失态,许听蕾连忙低下头去,扒拉自己碗
里的面,捞起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一下一下地嚼。
她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谢尧没有看见。
他最近的工作其实比以前还要繁重,启澜资本在金融界虽然是首屈一指的,但是在京都,这个连商业区公交牌都贴着基金走势的地方,能留下来的是凤毛麟角的人物。
人才济济,各领风骚,竞争也越来越大。
启澜在融资这一块做得不错,主要资金来源都是海外,那块把控在他父亲手里,握得死死的。
风投行业资本才是重头戏,资本是命脉,他如今虽然在业内做得风生水起,但是咽喉被人死死握在手里,只要他父亲动一动手指,所有的资本都即将消散。
七到十年不允许动的投资金额,导致公司看起来蒸蒸日上,实际上没有实质性大头回馈翻十倍几十倍几百倍的收益。这样一个大型企业,实际上空得只剩下骨架。
他在赌,拿他仅有的资本赌。
赌赢了,那便是江山收入怀中,无需惧怕任何后起宵小鼠辈;赌输了,不仅一贫如洗,甚至如果没有父亲的支持,可能负债累累。
但他没有选择了,他只能赌。
——当然,这仅仅是七年前。
七年到了,资本完全可以抛售曾经入股的公司股票,但一口气吃不出个大胖子,盈利翻倍的同时,全身而退才是重头戏。
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候遇见许听蕾。
好像只要她在,他的世界就有光。
她这么快就答应他,这让谢尧有些惊讶,狂喜将他淹没,也忽略了她的一些细节之处。
比如说,她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
明光医院十楼实验室里,紫外线的灯光照射在试验台上,一排排培养皿被放在恒温箱中,上面标好了各种细菌的名称、编号。
这个实验室是专门给许听蕾开设的,由于她和严薇琳在做同一个研究课题,俩人便共用一个实验室。
她们这次研究的方向是小儿麻痹症的后天用药影响,小儿麻痹是个大难题,无论是家长还是孩子,都是对身心忍耐力的巨大考验。
临床中见过很多的实例
,因为一个孩子而毁掉了一个家庭,或者是因为他们不负责任的父母而多了一个孤儿。
临床上一直在研究这方面,想着治疗它的方法。
与病魔做斗争的实验,每一个关节点都可能造成实验误差,也许牵连着无数患儿和家庭,需要非常严谨的实验环境和科学态度,所以实验室一般不让人进,那些培养皿也只有严薇琳和许听蕾在照料。
然而这会儿,门被打开了。
袁副院长走进实验室,被里面紫色幽暗的灯光吓了一下,在灯光的照射下,实验室里各种标本泛着荧光,看上去十分恐怖。
孟知漪进来的时候也惊了一下,然后后退了一步:“袁先生,诚意我都懂,但是这实验室我还是不进了吧?毕竟关乎贵院的私密信息和研究成果。”
“哈哈哈,哪里的话,我去把灯换成白炽灯,看得清楚一点。”袁副院长连连摆手,往里面走进几步,来到电源总闸前,一个一个看着上面的按钮。
“找到了,是这个!”
袁副院长话音刚落,“啪”地一下,里面的灯突然暗了。
他转过身去,看到许听蕾站在门口,嘴唇紧抿,脸上带着没有掩饰的怒意。
袁副院长自知理亏,但官大一级,走近她,语气不怎么好:“你怎么来了?”
许听蕾撑着门,手里拿着遥控器,冷眼看着他:“有何贵干?”
“哈哈哈,这么严肃做什么。”袁副院长笑着和稀泥,伸出手介绍,“这位是孟小姐,打算投资我们医院的。”
“不用介绍啦。”孟知漪摇头,“我认识听蕾姐姐,我们以前是一个高中的。”
“认识啊?”这是袁副院长没想到的,于是把原来准备好的恐吓性质的说辞给咽了回去,换了句话,“既然都认识,小许,你带孟小姐参观参观我们实验室?”
这人真是没脸没皮,还在这里做科研——
许听蕾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发冷:“知道刚才的紫光是什么吗?那种波长的紫外线,如果人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接近,会导致突发性眼盲,成功医治的临床案例只有百分之
十。”
袁副院长愣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怕。
“这,我又不知道……”
“而且,人体接触影响了紫外线的波长,也许回对我们培养的细菌和细胞造成影响,也许会变异,也许会影响繁殖,这些都和数据息息相关,误差通过传代积累,是你可以承受的吗?”
她的语气有点重了,袁副院长面上挂不住,脸色阴沉:“小许,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注意你科学的态度!”许听蕾对上他的视线,“我们做的是和人命相关的实验,出了事情,你担负得起吗?”
袁副院长自知理亏,要不是看着孟知漪在旁边,这会儿也会忍不住唾沫横飞,把许听蕾“教训”一顿,让她知道晚辈和前辈的区别。
“看来都是我的缘故了。”孟知漪抱歉地笑了笑,“听蕾姐姐,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啊——
许听蕾把实验室门关上,也对她笑了笑:“这次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句话,孟知漪笑容僵在脸上,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心虚地想起,高中的时候,自己看到许听蕾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等着谢尧来接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