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蓄意36
香山的叶子好像是一夜之间被秋风染成了绯红色, 许听蕾的朋友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满山胭脂刷屏了,每一张的原片都像是小姑娘自拍后的精修图,主要是风景美, 怎么拍都像是一场童话里的浪漫邂逅。
然而也就是这样美的季节, 流感病毒高发, 尤其是易感染人群的儿科诊室, 许听蕾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头一放到枕头上就能睡着,眼下堆着极浓重的黑眼圈。
偏偏在这时,她也被感染上了。
“说你抵抗力太低, 平时缺少运动。”严薇琳轻叹了口气,“明明这个年纪的成年人是最不易感染的, 你去拿几服药, 回去歇着吧。”
许听蕾喉咙发干,脑袋里沉甸甸的:“我怕你们忙不过来。”
严薇琳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就你这样子,我们还得给你输液。放心吧,小顾还在呢。你从实习生一手带出来的人,也确实可以独当一面了,你还不了解?”
许听蕾想想确实也是, 便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在更衣室里, 她和一个白白净净很漂亮的女孩儿打了个照面,那女孩儿叫了一声“许医生”,许听蕾“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也没太在意。
她没有认出眼前的女孩是柳宝音,只想着快点回家,不然她的肝脏和嗓子可能要废了。
柳宝音脸色不是很好,她来自己男人家的医院不是来受气的, 但无奈眼前的人不仅是她的前辈,还有一个靠山似的男朋友,她也不敢造次。
更何况,她的目的也不是许听蕾。
“许医生注意身体噢,好好休息,充好电才能更好工作呀。”柳宝音眼睛一弯,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的,很有礼貌的样子。
这时候许听蕾才发现这女孩是谁,不悦地皱了皱眉:“嗯。”
柳宝音也不恼,心里觉得她和自己也没什么不同,于是歪着头跟许听蕾挥手道别。
她刚想走出去,没想到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句:“孕妇呆在诊室不好,流产率会上升百分之十。”
柳宝音脸色垮下来,冷冷看着走进来的严薇琳:“你再说一遍。”
“说你当
心流产。”严薇琳眼尾一向上挑起,眉梢显露出很不屑的样子那么一微抬,大女人的气势便显露无疑。
“……说归说,你不要拿我的宝宝开玩笑。”柳宝音低下头尽量不去看严薇琳。
“一个被你当成入场券的孩子,也真是可悲。”严薇琳的语调一直是带有磁性的成熟女声,这会儿语调低下来,像是嘲弄又像是在哀叹,尾音下滑,显出一种缱绻媚感。
许听蕾正要走出门,被她扶住:“我送你下楼。”
“今天谢尧不来接我。”许听蕾以为她想借此机会接触“启澜”,或者说别的生意。
严薇琳愣了一下,随即用笑容掩饰失落:“……没,就送送你。瞧你这样子,我怕你下楼都走不动。”
许听蕾也就没有再拒绝。
医院很干净,楼道里满是消毒水味,但这只是一个“果”,所谓的“因”正是医院掺杂着各种病毒,这里是跟死神赛跑的地方,生命的消逝与存在,好像就依靠着医生手里那把锋利的手术刀。
“你挺轻的,跟棉花垛似的。”严薇琳打破沉寂,“谢总为什么不来接你。”
“……他生意忙,我没告诉他。”
“他是你男朋友,就应该好好照顾你。”严薇琳正色道。
许听蕾抿了抿唇,她不能说出自己想跟谢尧在一起一段时间然后把他甩了这件事,每次看到谢尧的眼睛,里面有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小心翼翼和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意,许听蕾的心就好像什么地方被针扎了一下,沁出血珠子来。
那个曾经令她那样心动的少年,怎么可能……只心动一次。
许听蕾本来打算去乘地铁,但严薇琳执意要把她送回家。到柑橘巷第18弄的时候,她侧过头去问许听蕾:“是这里吗?”
然而许听蕾头太沉了,就这么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应该是浅睡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一点也不像恋爱中的小姑娘。
严薇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给谢尧发微信:“谢总,许医生生病了,在医院里输了液,这会儿在她公寓楼下,家里应该没人照顾。您要是不忙的话,过来看看她?”
点了个发送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打了那么多字。换作以前,她大概会打“谢总,人到楼下,请签收”。
对方回得很快:“等我会儿。”
然后又回:“麻烦了。”
谢尧说的等会儿不知道是等多久,严薇琳打开手机看着几项基金和股票,算了算利率,没算几只股的工夫,他就来了。
谢尧长了一张能令女孩儿怦然心动的脸,她这么隔着车窗往外看去,只见两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车窗,他穿着很正式的服装,显得肩宽腿长,微微弯下腰来,眼睛很像星星,应该在看副驾驶上的许听蕾。
严薇琳把锁打开,谢尧就走到副驾驶边上,打开门,把许听蕾拦腰抱起来。
“辛苦了,严医生。”他低下头跟严薇琳说话。
“没有,许医生也……算我的朋友。”严薇琳对他笑了笑,“那我就先走啦?”
互道再见后,严薇琳就回去忙医院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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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有人移动了她,许听蕾其实早就醒了,一路上不敢睁眼睛,只能选择装睡。
应该是几个女生走过去了,好像有个女声说“那男的好帅,以前怎么没见过”“浪漫死了”云云。
许听蕾脑中沉甸甸,好像一团浆糊搅来搅去,根本没心思想这些。
到了门口,谢尧的声音传来:“蕾蕾,钥匙呢?”
许听蕾继续装死,并没有回答。
谢尧低下头,借着楼道里的光,去看许听蕾的脸。她脸上有很小很小的细碎容貌,脸色苍白,上面还带着一点淡妆,但是好像已经差不多脱完了,可以看到一些发出的虚汗。
他们的重逢和复合像梦一样,这是谢尧在美利坚的时候梦见过无数次的场景,来得很快,让他感觉似乎不那么的真实。
明明她就在自己怀里。
体重很轻,就像怀里抱着一只猫。
猫儿眼睛动了动,但就是不睁开。
谢尧突然动了些心思,俯身去靠近她的唇,在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停止,在这里交错两人的呼吸。
果不其然,对方立刻中招:“尧哥
啊?”
“啊。”
“怎么是你呀?”
“怎么是我呀。”
“……你先离得远点,当心被感染。”
“我又不是小孩。”
许听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奈何没什么力气,只能俏生生瞪他一眼:“我找钥匙呢,你过去点儿。”
谢尧站直身子,微勾唇角,并没有让许听蕾看见。她这个角度,估计只能看见他的下颌角。
门被打开,谢尧把许听蕾放到卧室的床上,然后转身。
许听蕾拉住他的手腕:“去哪儿?”
“不走。”
“不走是去哪儿?”
“给你烧点热水,待会儿喝几口。”
“哦。”许听蕾放开手,觉得身上的棉被很轻柔,像云朵。
谢尧烧热水的工夫,回来的时候,许听蕾又睡着了,睡得很香,谢尧坏主意地捏了几下她的鼻子,她都没醒。
但嘴里在说胡话,说了一个“xie”的音,然后咕噜咕噜几声,不知道在说啥。
谢尧眉梢轻佻:在梦里估计骂他呢?
他靠近她的鼻子,然后听见许听蕾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个“谢”,谢尧正准备洗耳恭听,没想到她说了第二个字“妆”。
卸妆……?
谢尧脸色一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真是有够,这辈子还没那么憋屈过。
但憋屈归憋屈,他还是转身走向卫生间去,在一桌子瓶瓶罐罐里找卸妆水和卸妆棉。
女生可以有那么多保养品,他继母的保养品就很多,基本上一个柜子摆不下,有的用着用着就不想用了,扔掉也有,送保姆也有,钱大把大把砸下去,为了抚平眼角的细纹,减轻岁月的痕迹,然后笼络住男人的心。
比如说他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好像一辈子都在游戏人生。
相比之下,许听蕾这里的瓶瓶罐罐还算少,有的上面是韩文,有的应该是法文,中文没几个字,谢尧“操”了一声,终于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罐子里找到一个简介上写着“卸妆膏”的东西。
看起来像果冻,膏体,味道有点奇怪。
这玩意儿怎么
用?直接抹脸上?
谢尧拿着罐子走到床前,准备直接试试。她脸上妆容没脱干净,估计是不舒服,哼唧哼唧几下,眉头皱得很紧。
还是第一次,给女生卸妆。
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额头,鼻子,到眼睛的时候,动作很小心。这玩意儿进眼睛一定很疼吧,这么想着,他完全不敢用力。口红也是抹上之后就掉了,她嘴唇很软,像朵棉花糖,光是这么抹一抹,就……
谢尧脸色一变,拿着卸妆膏走进卫生间。
然后又黑着脸用热水浸湿的毛巾给她擦脸。
一直忙完了,才有空去看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小艾:qaq老板,再也不敢了,我是你的人,不是老总的人。
小艾:不过老总说得也对,你跟许医生谈谈恋爱就行……
谢尧冷哼一声,忍住拉黑的想法,回:孟知漪给你多少钱?
小艾:咳,哪里能收钱呢!
谢尧:那她确实来找你了?
小艾:qaq暴露了。
谢尧:让她别干不该干的事儿,不然别怪我这个哥不给她面子。
小艾欲哭无泪地看着两个对话框,另一个正冒出小红点来,正是孟知漪:艾秘,你就帮我说说好话,行不行?求你了……
小艾犹豫了一下:上学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出来的啊……
谁都能看出来吧,哪有偏爱这样明目张胆。
那边有段时间没回,不知道孟知漪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孟知漪说:“好过分啊,如果没有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