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蓄意33
谢尧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是一张游乐园上空烟火的照片，拍得挺美，得到了满屏点赞和各种各样的评论。
小艾：果然, 我上一条就看到嫂子合照了2333
郁雯：看透一切jpg
严薇琳：谢总暗示一直可以的
李院长：年轻人的世界我果然不懂了, 你们在说啥？
……
许听蕾可以看到的评论不多, 他们的共同好友只有那么点, 高中同学或是合作关系遇到的同事。比如她没有加孟知漪, 就看不到她有没有点赞或者评论。
把手机屏幕关掉，许听蕾想下车。
谢尧拉住她的手腕：“下班后我来接你？”
“今天可能要加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我到时候给你发微信好了。”许听蕾转头对他笑了笑，下车关上车门。
他没有立刻走, 而是选择看她走进诊楼。
休息室里气氛怪怪的, 小护士们并没有凑一起聊天，看到许听蕾来也只是恭恭敬敬叫了声“许医生”，而后低着头走掉。
许听蕾想了想，一转头就看到严薇琳在泡咖啡。
“黑咖太苦了，你怎么就掺这么点水，待会儿苦死你。”许听蕾见她神色不大对, 走上前去以玩笑话开场。
“我习惯了。”严薇琳抿了一口黑咖, 抬起头看向许听蕾，“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记者什么时候来采访？”
“过会儿就来，你先准备准备。”严薇琳今天的妆容依旧精致，和往常相比，粉底重了些，压住她原本憔悴的面色。
“嗯。”许听蕾打算回去拿杯子泡茶。
严薇琳突然“喂”一声叫住她：“对了，我离婚了。”
许听蕾的脚步停在原地, 其实这事在她意料之中，但是严薇琳这么清风云淡地说出来倒是她没想到的。
“我早就开始准备他出轨的证据了，所以得到了一大笔赔偿金。”
许听蕾没说话。
“我参与行政工作，清楚地知道这家医院迟早得完，外面光鲜，里面早就烂透了，受贿勒索什么都干。”严
薇琳把手撑在墙上，问，“我打算出去单干，你要不要跟我？”
许听蕾侧眸：“你能干干净净把自己摘出来？”
“你帮我说说话，我身份干净的‘证据’不就来了吗？”严薇琳轻笑一声，几步走近她，靠近她耳边：“我让私人侦探调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有人在关注你在做什么，想不想知道是谁？”
“不想知道。”许听蕾径直往前走。
严薇琳站在原地看着她，嘟哝一声：“我早就该看出来这丫头看着性子软软的，实际上脾气犟着呢，早晚要吃苦头。”
她叹了口气，还是把调查到的东西发给许听蕾。
那是私人侦探和另一位买家的交易信息，交易对象竟然是许听蕾，结合上回用手机录像的事情，牵扯出一个模糊的巨大影子。但是……总有哪里说不通，严薇琳思考了许久，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那个怀疑的点在哪里。
那头，许听蕾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七中校花，百闻不如一见。”记者对她优雅微笑。
许听蕾反客为主，给她倒茶，做了个“请”的动作：“不是校花，您过誉了。”
“哈哈哈，人确实漂亮。今天很有幸能采访到这么年轻，医术又高明的儿科医生。”记者对着镜头一顿夸奖，各种辞藻堆砌在她身上，让许听蕾有点不舒服。
“许医生高中成绩就优异，后来考上了京都医科大学，专业成绩也名列前茅。前段时间很火的视频里，许医生‘拒绝红包’，更能体现出她的医德……”
记者说的话流利得像是精心准备过似的。圈内有个很隐晦的词叫做“捧杀”，许听蕾觉得这次采访怎么想怎么奇怪。
趁着记者喝茶的工夫，她问了句：“是直播吗？”
“啊，对，现在是在现场直播。”记者友善微笑。
许听蕾对着镜头，轻轻说道：“本来作为医生不需要采访，这看起来像是哗众取宠的事儿。我想跟大家说的是，医德是本来作为医生最起码的底线，而不是应该拿出来炫耀的筹码。”
记者的神色有点怪异，但很快又圆了过来。
这场采访像
是闹剧一般欢欢快快结束了。
接受完采访，许听蕾还要去给患儿看诊，就没有多留。
顾以诚今天破天荒来得有点晚，行止间有点着急忙慌的意思，连连道歉。
“没关系，你准备准备，不要着急。”许听蕾笑道。
顾以诚挠了挠头：“师姐，我前不久认识了一个女孩儿，是你的朋友，叫郁雯——我，我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呀？”
“欸？小伙子挺上道啊。”许听蕾有点惊讶，随即笑了笑，“她比较喜欢吃慕斯蛋糕，水果喜欢火龙果，平时的爱好的话……她经常自己去图书馆看书，偶尔去福利院给小朋友们讲故事。”
顾以诚听了，认真地点了点头。
-
每一个人的高中都有不同的回忆，谢尧的记忆里，那段岁月栽满了梧桐树，梧桐树下有个不爱说话的女孩，背对着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书。
他想走近，但不论怎样都接近不了。
她一定以为他们的相遇是在那场车祸，实际上，谢尧早就开始关注这个女孩儿了。
在某一个平常得再不过平常的下午，许听蕾抱着书不小心撞到了他，书掉了，她连忙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去捡书。
旁边有个女孩经过，是郁雯，弯下腰来和她一起捡，然后低下头，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谢尧听到郁雯好像在说：“他不好惹的，蕾蕾……”
这时候，许听蕾抬起头，像小鹿似的眼睛怯怯地看了他一眼。
那种感觉很像猎物看狩猎者的眼神，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要吃了她一样。
第二次遇见她，她在打扫卫生，班里的人都走光了，就留她一个人打扫；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丝毫不觉得自己受了欺负。
或者说……宁可吃亏，不想惹事。
后来有无数次，她又考了班级第一，她的作文得奖了，她去参加省里的英语竞赛，她的名字耀眼而灿烂……但他始终都没有见到这个女孩笑过。
几个哥们儿一起聊天的时候，聊起班上好看的女生，总是会不经意地提起她。男生们在一起总是爱开些带有颜
色的玩笑，谢尧向来不参与，但听到许听蕾的名字，谢尧无意识说了声“说你妈，吵死了”。
几个哥们儿以为谢尧心情不好，连忙闭嘴。
后来谢尧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经历过一场不为人知的暗恋，连他自己也很惊讶。
这段暗恋被埋藏起来，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从那场车祸认识的，他是她的光亮。
其实是他先开始喜欢的许听蕾，是不经意间的喜欢，也是最为致命的。
谢尧的人生里不该有“暗恋”两个字，但确确实实，那个时候的他甚至不敢跟她说话，他成绩不好，经常打架，可能是她眼里的“坏学生”。
救她的时候，他说的是“甭问我是谁，叫我雷锋”。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轰动了全校，老师们也有所耳闻，但是许听蕾成绩并没有下滑，他家里有权有势，老师们不怎么敢说。
当时的班头叫他出去过，说的是：“我没叫许听蕾出来，是怕吓着她。她胆子小，你别欺负她。”
谢尧舔了舔腮帮：“你哪只眼看到我欺负她了？”
班头说：“知道你这人没个正经，但人姑娘确实不错……高中禁止早恋，但是我也是从高中过来的，我知道这个时间的爱情最美好。你们俩——也只可能这个时间在一起。”
谢尧冷呵一声。
“喂，我说真的，你听进去了。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个女孩，那就要努力，给她一个未来。”
未来很远，就像是放纸飞机的时候，在空中落下，被风扬起，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未来很模糊，就好像走过半生，再回过头去看自己做过的那份高考试卷，明明是练习了无数次的题目，但却一点都想不起来解题思路。
唯一清晰的，是她。
所以他是一个懦夫。
是个混蛋。
-
“surprise！”许听蕾走下楼去，郁雯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啊，你沉死了，放开我。”许听蕾嬉笑着推开她。
“我好不容易来接你下班一回，你就这种态度？”郁雯嘟哝了一声。
“
我看，不是来接我的吧？”
“哎呀——”郁雯立刻脸红，视线越过许听蕾看到顾以诚，理了理头发，走过去，“……我们先吃饭还是先看电影？”
“饿不饿？”顾以诚笑道。
“有点。”
“那我们先去吃饭。”
两人走的时候，回头跟许听蕾招了招手。
谢尧在门口等她。
他的背影瘦削而笔挺，比起高中的时候，肩更宽了，人更高了，更成熟了些，依旧是黑色的碎发，因为天气转凉而穿上了风衣，在灯光下显得如芝兰玉树一般。
他转过身，逆着光，让许听蕾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黑色的轮廓。
“上班累不累？”他的语气温柔。
“上班嘛，哪里有不累的。”
谢尧揉了揉她的发丝，目光里满是心疼。
许听蕾有点心虚，觉得他的目光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连忙把他推进车里：“哎呀，饿死了，赶紧去吃饭。”
坐进车里，谢尧开口：“蕾蕾，我想带你去参加一个晚宴，可以吗？”
“什么晚宴？”
“家庭宴会，带你见见我的一些朋友。”
许听蕾第一个反应是拒绝：“我……其实……”
谢尧没有收回笑容：“不想去也没关系。”
“去吧。”许听蕾说，“但是我得回去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