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信封
“小姐, 请问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姐人美声甜,是不带有丝毫攻击性的东方韵味美,说话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许听蕾摇了摇头, 刚想开口, 却又停住了。
她想给谢尧发微信, 犹豫片刻, 还是给小艾发了:“我在金芒果大厦楼下, 你可以来接一下我吗?”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马上下来。”
前台小姐姐打量许听蕾几眼,她化着很淡的妆,眉眼温温和和, 身上带着一种学生气,但知道是做什么的, 于是又问了一声:“小姐?”
“我约了艾秘书, 他一会儿下来接我。”
“这样啊。”前台小姐姐表情将信将疑,拿起听筒给艾秘书打电话。
小艾在那头已经在等电梯了:“你让她在楼下等着,我马上来。”
“好的。”前台小姐姐挂断电话,给许听蕾递了一杯温水,“请等候一会儿哦。”
“谢谢。”许听蕾接过她手中的温水,退到一边的沙发上等待。
“许医生!”小艾急匆匆走出电梯, “……你来找谢总?”
许听蕾点头。
“谢总现在在开会。”小艾挠了挠头,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通知。
许听蕾轻轻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他。”
小艾带许听蕾来到一间接待室,里头有薄荷和檀香的味道。她在沙发上坐下,手中捧着前台小姐姐递来的温水,心“扑通扑通”地跳。
“会要开多久?”许听蕾问。
“这……要看老总们的意思,也许一小时多,也许还有很久。”
“他每天要开很多会吗?”
“大概一天两次, 还要看很多文件和合同。我原先以为原老总已经够拼了,结果谢总更拼,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
许听蕾默,低头看着自己杯子里浮动的光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出门前口袋里装着一封信,信纸很脆了,好像一碰就会碎掉。现在隔着一层布料贴在她身上,染上和她相同度数的体温,竟有些觉察不得。
“许医生……我能问问,你来找谢总做什么吗?”
许听蕾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在那一刻想见谢尧,于是就这么做了。
小艾犹豫了一下,说:“不想说也可以,就是希望,你能不能对谢总好一点?”
她对谢尧不好?
许听蕾怔了怔:“……我怎么他了?”
明明是他提的在一起,也是他提的分手,过程有多甜蜜,分别的时候就有多难过。
她悄悄地把这份难过藏在心底,假装自己忘记了。翻过这一页,依然是那个积极向上的女孩儿。
小艾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么多年,年少轻狂的事儿,谁还记得啊?”小艾连忙把这个话题圆过去。
许听蕾一愣。
年少轻狂的事儿,谁还记得啊?
也就只有她这个憨憨才把高中的没有结果那段恋情看得那么重,也许人家早就忘却这段往事,把这段回忆彻底封尘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像被抽干了水的鱼,觉得自己做的事丝毫没有意义。
她想起那天在景观苑碰到陈茹,对方说的那些话。她只当个笑话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只有当事人知道。
她嘛,只是个存在于回忆中的人。
“许医生,你冷吗?要不我把空调打开?”小艾见许听蕾轻轻颤了颤。
今年的天气很奇怪,从未在初夏见过这么大的暴雨,冷锋过境,天气骤然转凉,各气象台都在提醒居民多添衣物。
她出来的时候没穿外套,这会儿确实觉得脊背发寒。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天气的缘故。
“不用了,我喝温水就好。”许听蕾朝他笑了笑。
小艾说:“你跟高中那会儿一点都没有变,总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别人给你的好,你会还;但是从不主动提要求。”
许听蕾一口一口喝着温水,并没有说话。
她小时候父母忙,早就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跌倒了不会哭,因为她知道,就算哭了也不会有人来。
除了
谢尧。
可是她距离她的谢尧,有整整七年的时差。
小艾把暖气打开,屋子里变得融融和和,他还有工作,就让许听蕾现在这里等着,自己先离开了。
温和的气息包裹着她,安抚她凌乱成麻的思绪。
也许是檀香的作用,不知不觉,她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头也挨到了沙发边沿。
梦境不是纯黑色。
落日的余晖投入落地窗,把窗前绿色盆栽拉出棱角不平的影子。叶影婆娑,宾客接待室内灯火通明,茶香清浅,滚烫茶水氤氲出极淡的雾气,茶已经换过一轮,几人的谈话也将要结束。
“承蒙谢总抬爱,还望日后多多合作。”赵远伸出手,悬在半空中。
谢尧轻轻勾唇,伸出手与他握了握:“合作愉快。”
几人走后,谢尧坐在沙发椅上,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显出疲惫。
“叩叩”,是敲门的声音。
“进来。”他声音微哑。
“谢总,”小艾走进,“有一件事……”
谢尧剑眉拧起:“说。”
“许医生……”
“什么?”
“许医生来了,现在在休息室等着。哦,好像是几个小时前,不知道走了没。”小艾的工作繁杂冗多,有这样一位拼命的老板,自己的工作量也大大增加。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在备忘录里,“会议结束后(许医生)”这一条简述用红笔记录在第一条。
谢尧微怔:“什么?”
“许医生来了。”小艾吞了口唾沫,“但是现在可能走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谢尧从椅子上起身,外套也顾不得拿,走出门外。
小艾留在原地,心道:完了,这可能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本末倒置,甭管什么会议不会议的,通知就完事了。
她还没醒。
谢尧站在沙发前,狭长的眸低垂,看着许听蕾沉睡的面容。
上回在她的公寓光线很暗,他只能勉强分清眉眼。但是这一刻,他可以很近地观察她的睡颜。
从标准意义上来讲,许
听蕾不是顶级美女。
他坐在这个位置,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环肥燕瘦、莺莺燕燕,有性格有脾气的也有,其中不少向他或明或暗表露过意思,他都直接拒绝。
一方面,是不想耽误别人;另一方面……
谢尧叹了口气,虽说很不愿承认,但他每回情难自已,都是因为许听蕾。
一个表面是只兔子,实际上脾气犟得厉害,偶尔挺聪明,偶尔又笨得要命的女孩儿。
她让他苍白如纸的生命多了鲜活的色彩。
“……谢总,”小艾把手扒在门上,探出一个头,“已经很晚了,要在公司睡吗?”
谢尧点头:“嗯,你先下班吧。”
“好的。”小艾本来琢磨着要不要叫醒许听蕾,现在看来,没这个问的必要。
但是,老板看着许医生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啊喂!
“……谢总,”小艾再次把手扒在门上,探出头。
“干什么?”谢尧不耐。
“那什么,冲动是魔鬼。”小艾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意思才好。
谢尧拧眉:“有话直说。”
“没话!没话!”小艾缩了回来,赶紧开溜,“我先走啦。”
他走之后,谢尧半蹲下来,像以前一样,静静地看着许听蕾。
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贪婪的占有欲。
他很想她,每回一闭眼,梦里都是她。
她现在就在他身边,睡颜安静,好像梦到了什么,嘟哝几声,呼吸声时轻时重。
他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伸过她的膝盖窝,打横抱起来,走向自己在公司的休息室。
经过瞳孔扫描,办公室那面墙上的巨大屏风徐徐打开,里头是一个设备齐全的房间,他平时在公司如果太忙,就直接睡在这里。
他很轻地把许听蕾放在房间中央的席梦思上,帮她脱了鞋子,被子掖好。
她身上很香,由于睡着了,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谢尧站在床边,深吸一口气,突然从下腹窜上一股无名火。
他咒骂一句,走向卫生间。
冷水从喷头“哗啦啦”洒下,刺激滚烫的肌肤,压下蠢蠢欲动的邪火。
本来由于移动而睡眠转浅的许听蕾因为水声悠悠转醒,她翻了个身,以为还在自己的小公寓里。
不对,她的床没有那么软,旁边也没有她最喜欢的抱枕。
往旁侧滚了一圈儿,眼睛才恍恍惚惚睁开。
她卧室的灯不是这个颜色。
觉察到不对,许听蕾心中警觉,立刻睁开眼睛,逼迫自己恢复清醒。
衣服是完整的,鞋子不在脚上。
周围是陌生的环境,她敢肯定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耳边有哗啦哗啦的水声,是从浴室传来的,浴室用的磨砂玻璃,可以隐隐看见一个人影。
她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在自己家里找到了一封信,是谢尧从美国寄过来的。
她拿着信过来找谢尧,此时此刻,正出现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围是陌生的环境。
给她寄信的那个男人,正在浴室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