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他的肌肉为目标
一场秋雨一场寒，就在路绝娣决定习武的当天夜里，峡谷里飘起了毛毛雨丝。
气温骤降，晨风湿冷，无孔不入，山林深处似有幼猫嘤咛，惊醒了本就睡眠不深的路绝娣，待她细细听去，那声音又似婴孩啼哭，断断续续，似远似近。
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路绝娣不知几时了，但很快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门一推开，冰溜子似的冷风和细雨倒灌，树上一只猫头鹰扑棱棱地飞走了，那啼哭声也戛然而止。
没有异况，她才打算回屋，另外一处房间里岑远洲却推门而出。
“岑大侠，可有卯时了？”
其实卯时很好分辨，但凡通宵过，便知晓到凌晨五点左右，天色会有明显变化，只是今日忽然下雨，才难分辨。
岑远洲未料到她醒这么早，也未料到她胆子这么大，好像不知道怕是什么，也寻着声出来。
“还早，你可以再回去休息会。”
“嗯。”路绝娣应道。
岑远洲以为她要回去，便走至溪边洗漱，谁知等他回过头来，那孩子却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见他好了，露出个笑。
“岑大侠，你不睡了？”
猜出她应是想现在就开始学武，他索性也会心笑道：“你若现在想学，就过来吧。”
雨不大，仅仅湿面而已，不会妨碍行动。
路绝娣站在原地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快步走到溪边也洗漱好后，到他身边抬眼望着他。
岑远洲七岁起习武，迄今已有十三载，自然知晓从何教起。
路绝娣的腿还受着伤，他便一边讲武功的基本功，一边教了她些手上的招数。
她学的不算快，但胜在用心，练了会儿后虽已经气喘吁吁，却毫无停下歇息之意。
渐渐的，天光自山峡中溢出，将两人发上细密的雨珠照得晶亮。
路绝娣胳膊酸得抬都抬不起来，却不肯停，胳膊一边发抖一边练着招式，额头上已经分不出是雨水还是汗水。
岑远洲忽地抓住她的胳膊：“好了，你初次学武，也不可急于功成，否则适得其反。”
他幼年初次学武之时，尚且偷懒耍滑过。
可她年纪小小，如此心性，也不知经历过什么。
岑远洲垂眸，看见她头发湿漉漉、毛茸茸的，每一根头发都像主人的性格，不肯服输似的，各有各的想法，然而却各自努力生长。
再往下看，连眼睫都要强地争锋，根根分明，长长地往上翘，连水珠都压不弯脊梁。
岑远洲片刻的出神，换来一双淡色眸子疑惑地抬起，看向他。
“岑大侠，我知道了。”她动了动被他握住的胳膊。
岑远洲这才回神，松开了。
她的胳膊细得握在手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路绝娣的胳膊一垂下来，酸麻无比，她脸上却没有丁点痛苦之色，反而因对极渴望的事有了进益而愉悦。
“多谢岑大侠了。”
“客气。”岑远洲将对她生出的好奇压在了脑后，简短答道。
正值战乱，他携领这一群人来到萧山峡谷驻扎，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唯独不包括对每个人的探究。
也不知现在外面情况如何了。
路绝娣见他心事重重，也不多打扰，准备去做早饭，只是临离开前，她又回眸多看了一眼他。
男人身形高大，愈发显得腰身偏细，但若要单单看腰才会发现，也没有细到哪去。
那身形每一处都能依稀看出，衣衫下隐藏的肌肉精而不壮，爆发力惊人。
路绝娣深深记下这个目标的身形，再低头看看自己瘦得像烧火棍似的胳膊，暗道这就是自己努力的方向，有朝一日，她也定练一身肌肉出来。
至于练了之后会不会有谁觉得不像个女人，这种事从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昨夜留的余火只剩下炭堆，上面一层已经被雨浇灭了，不过下面还有火。
路绝娣把上面一层炭挑开，再继续添柴，架锅烧水，顺带心中默默回想方才自己学会的招式。
少时过后，陆陆续续有人睡醒出门开始干活，发现天这么冷，一个个又回去多裹了件衣裳。
路绝娣喝上热水时候，屋里其余几人才出来。
阿狗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见天色刚刚亮，不由好奇：“路姐，你啥时候去跟岑大侠学武啊？”
看来自己起的也不晚嘛，说不定能也能蹭个课，跟岑大侠学两招。他可是如今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姐姐们的。
路绝娣：“学完了。”
阿狗：“？”
阿狗震惊之余，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但是还是不想放弃也学点武功的念头。
“路姐，要不你学会了，也教我点呗，咱俩都会打架，看以后谁敢欺负咱！”
路绝娣觉得，这小子说的还有点道理，当然，他就算不这么解释，她也会答应：“好，不过我先问你，我那天教你打弹弓，你练的怎么样了？”
“路姐，俺练了好一会儿呢。”阿狗又偷偷撒谎了，毕竟这两天他都在忙着干活，哪有时间练弹弓。
路绝娣不拆穿他：“哦，那今天的肉就拜托你了。”
“啊？”阿狗傻眼，他这几天都没练，怎么能打的中？
小花早就看出来路绝娣是故意逗阿狗的，在旁边偷笑也不点破。
路绝娣叫阿狗去拿弹弓，阿狗心虚得要命，可还是乖乖跑去拿了。
不过等他拿回来，路绝娣却没有叫他去打鸟，而是自己接到了手里，找了会儿后，打了两只白头翁回来。
阿狗乐了，跟在路绝娣身边吹彩虹屁，跟着路姐好呀，顿顿有肉吃！
可惜路绝娣脸上没有多高兴，对她来说，弄来肉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没有米面。
原主的记忆里，凉国北方穷苦人家的主食不过是黍米、菽（大豆）、稷（黄米）、小米这一类粗粮，红薯玉米土豆这三宝虽然已经有了，但没有普及，像原主的家乡辽东就没有种植，塞北的百姓们种的也不多。
所以要想吃到后世那种精米精面，她不光要出峡谷去收集物资，还得去城镇上才能收集到。
然而离这里最近的凉城，如今早已被匈奴人占领，很显然，目前看来，□□米白面，想都别想，能吃粗粮就算好的了。
习惯了用精米白面做主食的路绝娣现在对它们无比怀念。
如果早知道会穿越成如今的处境，她活着的最后一顿一定会多吃点主食。
“路姐？”
吹了半天彩虹屁的阿狗见路绝娣竟然在发呆，丝毫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吹捧，泄气儿了。
路绝娣终于回神，应了声后把弹弓扔给他：“这下你学会了吧，去打吧。”
阿狗：“”
早知道他就不提醒了。
话虽如此，阿狗却也是打心底里想学会本事的，拿着弹弓就去找鸟，小花也跟他一起去了。
绣娘把昨天已经收拾好却没吃的三条小鱼拿来煮鱼汤，猎人张则将鱼内脏塞进鱼篓，继续去做陷阱。
而路绝娣罕见地休息了会儿，方才她拼了命地练武，对她如今的身子来说，强度还是过于大了些，这会儿两条胳膊沉得像坠着两块铁。
她坐了一会儿，雨丝就停了下来，但她这副身子许久没有洗过澡，头上却痒又湿，难受得要命，伸手挠了挠后，心情略糟。
绣娘瞧见她的动作，问道：“小路想洗头？”
她当然想洗，一会儿烧点热水冲冲好了。
“嗯，等吃完饭烧点热水用。”
绣娘立刻感到自己有了用处，笑语盈盈：“小路，昨天我看到山上好像有棵皂角树，如今正是摘皂角的时候，待下午我去看看，是的话我去摘点回来。”
皂角？
路绝娣浑身忽地感觉清爽起来。
是啊，皂角确实是十月天采摘的，不光能用来洗衣服，也能用来洗头，杀菌止痒，还祛屑生发。
就是到了后世，还有不少用皂角做的洗发水。
而且，皂角里面还有可以食用的皂角米，是高能量、高碳水化合物的食物，味道和口感也都不错。
可以说，皂角树就是个宝贝。
路绝娣已经不想等到下午了：“等吃完饭我们就去。”
鱼汤熬好时，小花和阿狗也回来了，两人打了半天，只打到一只山雀，这会儿又高兴，又沮丧。
什么时候他们也能有路姐的本事，嗖嗖就是两只鸟，精准无误。
但路绝娣夸了一句不错后，姐弟俩的高兴就打败了沮丧，叽叽喳喳开始讲起方才的打鸟经历。
路绝娣边听边把雀儿和两只白头翁全收拾好了，连带着昨天问郭芸要出来的鹿肉一起烤。
喝完鱼汤，又吃完烤肉，每个人的肚子都有八成饱，她就又叫上芸娘和小花姐弟俩开始上山。
这次他们带上篮子和弹弓，打算除了摘皂角之外，再挖点野菜回来。
猎人张目送着他们远去后，很快又低头开始做跟路绝娣商量出来的捕兽陷阱。
他从前用的，多是镇子上卖的成品铁制陷阱，还真没用过路绝娣说的几种。
但手头除了火镰之外，别无铁器，他也只能先把路绝娣说的几种用木棍和石头石板就能做的给做出来。
这边绣娘带着路绝娣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昨天看到的那棵皂角树，只见那树上挂着满满当当的暗紫色皂荚，很是喜人。
只是这树下头，却已经站着了两个熟人，这两人不是牛婶和她儿媳妇刘翠霞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