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亡国「12」
江离在兰图的要求下换了衣服。
兰图给她的是一件黎族女子服饰,从设计上看,这件衣服比江离进副本时藏在嫁衣下的黎国公主服还要大胆和暴露,配色也是火玫瑰一般明艳和热烈。江离把发髻拆掉,长发披散下来,戴上繁缀的璎珞和面纱,俨然一个西域舞姬,和北夏太子妃半点关系都沾不上了。
她全程瘫着一张脸,好像很不情愿穿这样的衣服,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忍气吞声着。
不过实际上这都是做给兰图看的,她能穿着睡衣连进两个副本,足以说明江离本人对穿着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要不是裸奔她都能接受。不过她需要一个契机,让兰图感觉自己能够用某一件事来“威胁”和“控制”她,让她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只有这样,才能让兰图觉得她是可控的。
兰图的目光和意图从来不加掩饰,因而换完衣服之后,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在她裸露的腰肢和大腿上转悠。江离大方地让他打量,微昂着下颌垂眸,做出一副骄矜又高傲的、和她这身浮艳轻佻的舞女打扮全然不同的姿态和气质。
像是零落在泥土里,却还固执地挺着一身傲骨、孑然绽放的雪莲花。
让人很有碾碎和□□之后,看她孤傲的姿态如何破裂,露出其他神情的欲望。
【系统提示:兰图好感度↑】
江离迎着他的目光,正要面无表情地出门,肩膀上忽然被兰图拍了一下。
她的动作一顿,就看见男人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穿过她的发丝,从她的颈侧绕了过去。江离低头望去,只见兰图手中拿着一条项链,细链子上坠着一枚骨质的犬牙。兰图的声音离得很近,江离几乎能感觉到那个磁性的男声从鼓膜传入,振得她的神经内部嗡嗡作响:“别动。”
他的手掌宽厚,动作却很细致,灵巧地将项链系紧了,便把江离放开,绕到江离面前,满意地眯了一下眼:“不要解下来哟。”
江离微微皱眉。
异性之间的接触往往会促进荷尔蒙的分泌,让人产生类似于“心动”的感觉,以兰图的性格,江离几乎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就判定他会做出一些“无意”的接触。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极容易制造肢体接触的时刻,兰图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过她半分。
难道他看出来了?
江离试着拨弄了一下颈上的项链,眉头皱得更紧。
——项链解不下来。那条项链的接口在系紧之后就像是焊死了一般,不论如何都无法撼动半分,项链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就算动用蛮力也无法扯开。
一旁的兰图观察着她的动作,笑意更深了。
兰图身边不止有江离,还跟着另外一个女子,同样是舞女打扮,有着浅金色的长卷发和牛奶似的皮肤,五官同兰图一样是外族人独有的深邃和精致,眼波流转时格外风情万种。她似乎是兰图身边的宠姬,一路上旁若无人地和兰图纵情调笑,还时不时地朝江离投来挑衅的目光,一副宣告主权的模样,看样子多半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江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论地位,你见我的时候得跪着。
她挑了一下眉,不忍直视地把自己的目光把两个黏在一起的人以及兰图搂着舞姬腰肢的手上移开。她现在穿着和舞女同款的衣服,光是想到兰图现在对她很有可能也有着上下其手的想法,她的鸡皮疙瘩就已经起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江离本来以为这身衣服只是出于兰图的恶趣味强行要她换的,而在她跟着兰图进皇帝寝宫时的时候,她才知道并不完全是这样。
彼时寝宫外已经是严阵以待,宫殿门关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缝隙,也听不见里面传来的半点声音。守在门外的宫人见到兰图来了,竟然问也不问他身边的江离,便把两个人一并放了进去。
江离眯了一下眼。黎国和北夏的关系,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微妙。
而大殿的门刚刚关上,那些被隔绝在殿门里的、甚至称得上癫狂的嘶嚎,全部都清晰地传进了江离的耳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那个在龙榻上用力地撕挠自己的皮肤、不断打滚发出嚎叫的人,是她先前见过的那位不怒自威、仪容整肃的北夏皇帝。他的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手臂上被自己抓出了形状可怖的红痕,有的已经破了皮,斑驳的血丝和血口遍布在那些裸露的皮肤上。他时而痛苦嚎叫,时而癫狂大笑,显然已经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周围的宫人都顾忌他的身份,不敢上前,见到兰图宛如见到了救星,欣喜若狂且动作熟稔地上前去摁住皇帝,安慰道:“陛下,陛下,兰图王子来了!”
兰图似笑非笑地看着乱成一团的皇宫,仿佛寝宫里上演的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他用一种近乎愉悦的神色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大发慈悲地走上前,将一粒药丸似的东西扔给了宫人。
没错,是扔。即便是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仍然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个已经没有一点帝王模样的男人,看着宫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的施舍,把药丸喂进神志不清的皇帝的口中。他的嘴角上挑着,乌黑的眸子里却殊无笑意,只有带着轻蔑和不屑的嘲讽,仿佛他在看的不是人,而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你给他吃了什么?”江离缓缓地问。
兰图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笑着:“当然是缓解病情的药了。”
那药丸见效极快,刚才还处在癫狂状态的皇帝不消片刻就已经平静下来,只是在宫人的簇拥中大喘着气,虽然神色依然痛苦,但似乎已经勉强恢复了些许神智。兰图并不打算多逗留,留下那一粒药丸以后,就转身走了。
“药?”从寝宫中离开后,江离才说道,“我看,是毒品吧。”
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皇帝那种状态根本不是病发,而是毒瘾发作。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兰图并没有否认,只是耸了耸肩,“我的确治好了北夏的皇帝,只不过他的病无法根治,只有定期服用我给的药才能缓解罢了。”
说完,他伸手挑了一下身边宠姬的下巴,颔首道:“你说是不是这样?”
宠姬娇声笑着,柔情蜜意地应和:“王子说的是。”
“说起来,北夏那位太子殿下,似乎也病恹恹了许多年了。”兰图状似无意地说着,“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要是妹妹求求我,说不定我也能治一治他的毛病。”
男人的手指在宠姬脸上肆无忌惮地揉捏,指腹柔软顺滑的触感似乎令他感到愉悦,他欣赏着女人陶醉的表情,又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离,脸上露出一丝兴味盎然:“怎么,我的妹妹好像不太高兴啊。”
他在试探她。
江离并不是情绪外露的人,甚至不是情感强烈的人,所以她敢肯定刚才她绝对没有流露出任何跟“不高兴”有关的情绪。兰图这样说,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这个试探要糊弄过去其实非常简单,但是让江离在意的是兰图试探她的动机和理由。
是想看看她对北夏这个国家是否存在某些恻隐之心?于情于理,她都只是黎国抛弃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站在黎国的角度来看,她个人的态度根本无关紧要。
但不论原因如何,这是一个向兰图表达立场的好时机,很有可能会关系到兰图日后的好感度发展。所以她的回答至关重要,不仅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还要让兰图记住她的话。
“怎么会?”她说道。
兰图略一挑眉,转头朝她看去。少女的眸光很淡,只是那样再寻常不过地望着前方,嘴角却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好像是在笑,细看去,却又似乎没有。她轻声地开了口,在那似有似无的微笑的表情里,显出一种冷淡、悠远却天真的残忍——
“北夏皇宫的人,全都死了才好。”
她说话时总是细声细气的,连这一句话也不例外,轻飘飘的尾音总是像羽毛一样拂过听者的心头。兰图低头看着她平静无澜的神情,忽然笑了一声:“有趣。”
舞姬:“……”
她咬牙切齿地对江离瞪眼。
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她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地位不保的危机感。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兰图虽然一直在和自己聊天,但心思完全不在自己身上!
江离对雌竞没有任何兴趣,正想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让身边怒火中烧的注视消停一会,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兰图,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声音里压着冷沉的怒火,熟悉得让人头疼。
是南宫樾。
她说过会在御花园里等南宫樾。先前她有意放他鸽子,是为了引起注意,但今时不同往日,昨天她卖了一通惨才让南宫樾接受了她不同他一起赴宴的理由,倘若被发现她不仅没在等他,还跟她“不想见到”的黎国人待在一起,恐怕就不是掉好感度那么简单了。
幸好她现在换了一身衣服,南宫樾一时认不出她。江离往兰图的背后缩了一下,尽职尽责地低着头,把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黎族舞姬。
兰图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脸上笑意更盛,面对南宫樾不紧不慢地行了一个黎国的礼,悠哉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这里是去我父皇寝宫的路。”南宫樾对他的招呼充耳不闻,冷冷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皇帝陛下身感不适,我身为黎国使者,自然要代为关心一番。”兰图笑着说道,“不过太子殿下似乎不太欢迎我。”
“你知道就好。”南宫樾冷笑一声,“既然知道,就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皇帝在宴会上突然病发,却只是由宫人扶回了寝殿,命令所有人不许打扰,连太医也禁止传唤。然而这位黎国的兰图王子,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条通往皇帝寝殿的道路上,而且是离开寝殿的方向。
年轻的太子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而他内心潜藏的不安都以一种愤怒的方式外露出来,他试图把所有的气都撒到这个令他生厌的兰图王子身上,然而对方的态度却让他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轻易地卸去了他的所有力气。
此时此刻,他只能先把情绪和疑问压下,冷眼给了兰图一瞥,准备拂袖离去。
这个节骨眼上,一声惊叫突然毫无征兆地响起。兰图身边的女子不知被什么吓着了,一边慌乱地向后退着,“不经意”地把另一名女子撞倒在了地上。另一人被推了个措手不及,挣动之间,脸上的面纱悠悠地飘落在了地上。
南宫樾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瞳孔骤缩。
江离被撞倒之际已经暗道不好,对方显然是有意的,并且使了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用袖子拂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手臂落地,熟悉的刺痛感伴随着系统提示音的响起,江离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她的手臂上还有南宫澈的刀刃划破的伤口。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南宫樾冰冷的声音已经在她头上响了起来:“江离。”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受到伤害,hp-1,当前hp:8/12】
兰图王子身边的宠姬瑟瑟地缩在兰图怀里,指着不远处的墙头委屈地说道:“妾身……妾身怕猫……”
墙头上,一只黑猫刚刚转身离去,只留下细长尾巴闪过的一抹残影。但只需要这一瞬间,已经足够让人看清它的存在了。
江离却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系统变的黑猫。系统不会在她不需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出现,但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够分辨出两只黑猫的区别。
兰图身边这女子十分敏锐,显然是察觉到江离不想和南宫樾见面,于是她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对付江离。可惜她虽然敏锐,但智商似乎不怎么高,因为她从来没有试图思考过江离的身份和她不想见到南宫樾的原因,甚至兰图已经当着她们的面称江离为“我的妹妹”,她也没有半点把江离往某位黎国公主身上猜的想法。
而江离只在片刻的思考间就做出了选择。她受伤的手臂用力在地上摩擦了一下,用疼痛强迫性地使自己泛出些许生理的泪意,低垂的头颅抬起,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南宫樾。
她的眸子在这一瞬闪过了惶恐、无助和欣喜,盈盈的泪光从眼底一闪而过,连眼尾都染了海棠带露似的浅红,像一只从蛛网中逃出生天的楚楚可怜的蝴蝶。然而这些情绪很快就被更浓重的晦暗所代替,她的表情迅速地被隐藏在那张平静又淡漠的画皮下,再冷静不过地撑了一下鲜血直流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南宫樾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神情。他见得最多的是她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些浅淡的笑容里情绪并不多,大都是微嘲的、轻佻的、或是促狭的,甚至是没有情绪。这一刻她却似乎是前所未有的真实,让南宫樾甚至有了一种面前的江离其实是另一个人的错觉。
他也不知道脑子里哪一根筋抽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向江离伸出了手。
江离的眼睫不可置信地颤动了一下,她只犹豫了一秒,就握住了南宫樾的手。
他们有过三次拥抱和多次其他的身体接触,却似乎一次牵手都不曾有,少女的掌心细腻且娇小,触感微凉,像一块质地上乘的玉。她拉着他站起来,便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垂着头平静地说道:“太子殿下。”
手中带着凉意的温度霎时间就消逝得一干二净,烦躁的郁火再次从南宫樾的心底升腾起来。他冷冷地看着江离,忽然再次拽过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拉着她朝皇帝寝宫的反方向走去:“跟我走。”
江离没有反抗,她任由南宫樾拉着向前走出好几步,才慢悠悠地回了一下头。
不出所料,兰图正在看她。她的目光在半空中和他有了几秒的对峙,忽然压下了眼皮,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她的眼睫半垂,嘴角和眼尾都轻佻地向上勾着,将那半张侧脸描绘得生动又妩媚,像是刚刚逃离陷阱的猎物,不知天高地厚地向猎人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兰图眯了一下眼睛。
他忽然觉得,这位妹妹似乎并不是一只单纯的、洁白的、无辜的兔子。
不过兔子终归还是兔子,就算再怎么狡猾,也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
他推开怀里小鸟依人的宠姬,单手捏住她的下巴,邪气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你放跑了我的猎物。”
宠姬抬起头正要娇声回应,看见兰图的神色,忽然愣了一愣。
他的脸上分明是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笑容,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了毛骨悚然的胆寒。她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忽然想起,兰图平日里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笑里藏着刀刃,让人难以捉摸。
她向来受宠,从来没见过兰图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强力的求生欲和机敏的反应让她立刻跪倒在了地上,急切道:“妾知错……”
然而已经晚了。
男人带着笑的声音却已经如铡刀一般落下,用轻飘飘的两个似乎微不足道的字,决定了她的命运:“领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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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一直跟在南宫樾的身后。
在离开兰图的视线之后,她就把自己的手从南宫樾的手中抽了出来。南宫樾只是任由她挣脱之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了。
但他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的步伐看似稳健有力,实际上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沿着宫道乱走。他走得很快,几乎是健步如飞,仿佛有意想摆脱什么一般,身后的人脚步也随着他的加速越来越凌乱和急促,然而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还未灭消的烦闷又一次浮上心头。南宫樾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又或是想摆脱什么,他只觉得空气里的寂静犹如凝固的水银,几乎要让他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沉默里窒息了。
解释啊。
为什么不解释?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而紧随着他的脚步声和细细的喘息声逐渐离他远了一些,终于,在脚步声忽然加重的一瞬间,他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一声压抑的闷哼。
南宫樾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回头看去。
跟在他背后的人刚刚又摔了一跤,她半伏在地上,流血的手臂向前,伤口像一条巨型的蜈蚣,狰狞地趴伏在她的手臂上,被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越发显眼。南宫樾这才发现那似乎是一道刀口,前几日她一直穿着长袖襦裙,所以才不显;而现在她穿的是黎族的服装,手臂上没有任何遮挡,那道结了痂后又再次破裂的伤口新鲜得刺眼。
眼前的场景怪异地与不久前发生的一幕重叠了,但不同的是,江离这次并没有抬头。她只是低垂着脑袋,用手撑着地面坐起来。垂落的发丝将她的神色完全遮挡,南宫樾无法看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像是在哭。
熟悉的声音在远方响起,南宫樾怔愣了片刻,才恍惚地发现,那声音来自于他的脑海之中。“母妃,您受伤了吗?”
深埋的记忆在此刻被唤醒,他有一刹那感受到全身血液的冻结。女人衣袖下露出的染血的绷带,老宫女垂泪的悲伤的脸,以及一碗漆黑的、气味苦得吓人的中药。女人的目光扫过他小心翼翼的神色,睫毛如蝶翅般轻颤了一下,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神色平静且冷淡。
她说:“与你无关。”
南宫樾屏住了越来越快的呼吸。
他甚至没有发现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攥成了拳,那种从心底而来的冲动如烈火一般似要将他燃成灰烬,他想冲上去问坐在地上的、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江离,问问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又为什么受了伤?
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他?
就像许多年前他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那样。
但是他并没有。他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攥着拳,在这种烈火焚身的痛苦中犹豫和挣扎着。因为南宫樾悲哀地发现,他没有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不想问,而是他恐惧得到回答。
他害怕江离会用那种平静又冷淡的神色对他说,这与你无关。
他害怕自己鼓起所有的勇气,燃尽一切冲动之后向别人伸出的手,会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他害怕……被忽视,被拒绝,被否定。
凝固的空气让人难以呼吸。在他的耐心告罄、落荒而逃的前一秒,江离终于开了口。
她说:“对不起。”
南宫樾愣了一下。
“对不起。”她又重复了一遍,低垂着的头微微抬起了一些,露出一张平静的脸,睫毛仍是下垂着,挡住了眼帘,“没有在御花园等你。”
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挡住了伤口,似乎有意要遮掩住那道狰狞的疤痕,把它们和未知的苦痛一起藏进不见天日的地方。
而在她直起身来的时候,南宫樾才终于有时间仔细地打量她身上的服装。
黎国每年出使来访的人里面,总会多少献上几个漂亮的舞姬。而南宫樾现在才迟钝地意识到,江离穿的正是一身他见过无数次的舞女打扮,它象征着妖艳、性感、暴露,同时也象征着舞女浮萍一般微弱又身不由己的地位。
江离是黎国的公主,兰图让她穿这一身衣服,无疑是一种羞辱。
她似乎……并没有说谎。
在他的大脑做出决定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了反应。他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江离的身上。
少女似乎也为他的举动怔了一下,始终低垂的眸子终于抬起来看向了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平日里的冷淡,眸光有如氤氲的雾汽,显得柔和而易碎。她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拉紧了他的外袍,将自己紧紧地裹成了一团。
他的外袍是黑色,能够将她整个人裹得很严实,而那只因为要扯住衣服两边而露在外头的手,便成为了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白。
南宫樾看了那只手很久。久到他觉得有些恍惚了,才听见江离的声音传来:“……谢谢。”
他越发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了,因为江离从来没对他这么客气过。
她今天似乎格外不一样。
她向来平静、冷淡、甚至轻佻,总是笑语嫣然胆大妄为地说出一些能让他气得半死的话,好像世界上没什么事能够让她展现出更浓烈的情绪。而她仅有的两次失态都和黎国有关,一次出现在昨日,另一次出现在今天。
她像一只被遗弃的折翼的蝶,而那张缠缚在她破碎的翅翼上、让她遍体鳞伤的网,名为黎国。
但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没有对南宫樾流露出半分负面的情绪,她只是安静地、沉默地,用一句道歉和感谢宣判了自己。
而他是那样卑劣而自私,因为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恐惧,他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一丝一毫的关心。
江离抬头看了南宫樾一眼。她似是自嘲地笑了,后退一步,准备离开。
在她转身之前,南宫樾拉住了她。
尽管江离早有准备,被男性的气息和温度包裹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僵硬了一下。
南宫樾抱住了她。
她压抑着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听见南宫樾低声说道:“抱歉。”
“是我不好。”
【系统提示:南宫樾好感度↑】
【系统提示:南宫樾好感度↑】
【系统提示:南宫樾好感度↑】
【恭喜玩家,南宫樾好感度获得大幅提升!】
系统黑猫不知何时又在暗处现了形,它安静地蹲在距离江离不远处的墙脚,与世无争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江离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系统的好感提示而变化,她的脸埋没在墙檐的阴影里,沉重且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低垂的眸子悠沉且冷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