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亭中弈棋
白衫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此地无别人，自然是问你了。”
墨瞳辰沉默片刻，开口问道:“那此地是何处？”
白衫男子如实回答，道:“平庭书院，后院一处凉亭，因建筑形似砚台，故名墨砚亭。”
见墨瞳辰目露疑惑，白衫男子继续说道:“我为书院一儒士，姓白，名素锦，字雅文，这后院便是因我而建。”
墨瞳辰懵懂地点头，目中依然夹杂些许疑惑，起身郑重问道:
“白先生，请问……我为何在此处？”
白素锦将茶杯轻放在石桌上，指了指其中漂浮的茶叶，问道:
“这是何物？”
墨瞳辰懵了，答道:
“这是茶叶……”
白素锦微微点头，伸手晃了晃杯中的茶叶，在摇晃下，道:
“叶落杯中，意为归落，你来此，相比也是意喻着“归落”二字吧。”
“归…落？”墨瞳辰诧异地看他。
“暂且先待些时日如何？或许……会有答案也说不定。”白素锦突然提出这样的提议。
墨瞳辰沉吟不语，他现在的状态很怪，虽从感觉上跟之前一样平常，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闷。
这苦闷感就像一杯老茶，干涩且枯燥无味，需要他物来缓慢冲淡。
“好。”墨瞳辰答应了下来，虽惊讶于自己的决定，但内心却隐隐感觉这白衫儒士的话语并不假意。
兴许，待上几天后，他还真能脱离困苦吧。
听墨瞳辰答应下来，白素锦倒是平淡如水，仿佛这‘答应’也在意料之中似的。
他手指轻碰茶杯，无形之间将茶杯浮空，平稳地向墨瞳辰送上。
小嘴微张，墨瞳辰哪能见这不经意间的“绝活”？
不过茶已送上，他也不敢怠慢半分，慌忙端起杯子。
白素锦抬手一笑，示意请君一品茶香。
墨瞳辰将杯口送入口中，微微呡了一口，但随之他的眉毛紧皱起来。
茶中之水苦涩至极，丝毫没有那脾人心肠的清香。
这倒是奇怪地对应了他此时的心境，苦涩，烦闷。
“如何？”白素锦问道。
墨瞳辰放下杯子，吐了吐舌头，“又苦又涩，喝不来……”
白素锦闻声笑了笑，说道:“心绪如何，这茶便是如何。”
“有这种神奇事？”墨瞳辰瞪了瞪眼，没想到这茶杯竟能品出心中情绪。
“这世间千变万化，茶能品出情绪自然不奇怪。”白素锦抬手抚了抚石桌，其中刻印的裂缝充斥着微弱荧光。
没多久，棋盘显，两罐陶瓷杯各放两边。
“此地别样清净，不如下棋来解你我之心绪？”白素锦轻声问道。
墨瞳辰点点头，坐到了白衫儒士的对面。
亭台外，青山流水不改声貌，长长久久的瀑布披挂流下，花中沾露，群静斜靠。
人间仙境，最是山林风情。
不多时，云中一暗，先是有几几滴水珠轻轻撒下，随之细雨绵绵，像飘来千丝万缕的银丝线般落下。
霎时，青山绿水变成了白蒙蒙的一片。
听着外面落雨的沙沙声，亭中两人并无受起任何影响。
执黑棋者为墨瞳辰，他皱着眉，手捏一颗黑子，迟迟微动。
而执白棋者，则是白衫儒士白素锦，相反，他表现的从容不迫，指尖白子轻轻翻动。
“啪!”墨瞳辰下了一棋，在他的思维运转中，这棋怕是只能如此下了。
白素锦下棋虽看似无露杀机，但压迫感却是从棋盘席卷而来的一把利剑。
这利剑出鞘，墨瞳辰只能苦苦防守，无处进攻。
白素锦依旧正襟危坐，他看了看棋盘，叹了口气。
“这盘棋，你下输了……”
墨瞳闻言一愣，定睛一看。
却是看到白子着重地下在了定胜的一步。
此棋一落，便是无解了。
见胜负已定，墨瞳辰露出颓废之意，但更多的，是对儒士的佩服。
白素锦将剩余白子扔回棋罐内，面色平静地问道:“知道为何输吗？”
墨瞳辰思索一番，摇头道:“不知。”
白素锦指了指棋盘的黑子，说道:“太过于防守，导致心绪慌乱，刚才这一棋又过于进攻，本是想突破围阻，却偏偏定下了输局。”
“原来如此……”
墨瞳辰恍然间又懊悔，说到底，还是他的心绪从一开始便是乱的，乱心便会乱棋，弈棋本是博弈内心间的斗争，倘若输了，从心理上就是对方技高一筹了。
白衫儒士见此并不言语，在他眼中，墨瞳辰如此才是应该的。
突然间，他的目光向亭外瞥了一眼，只见不远处有一道倩影向此处徐徐走来。
来女一袭青衣，手握一把油纸伞，腰悬一墨玉，肌肤似雪，年纪方二十有余。
她神色淡然，身上自有一灵之气，美目之中犹似一泓清流，气质颇有一番清雅高华。
白素锦嘴角上扬，将目光重新投向棋盘，问道:“再来？”
墨瞳辰当即点头，道:“再来！”
随后青衣女子走近亭台，平静的目光微微一凝。
将雨伞靠在柱边，她轻轻步入亭内。
身旁来人，亭内两人却未注意，只是精神专注在弈棋上。
对于弈棋，青衣女子有些惊讶。
在她的认识里，白先生独爱四事:读书、垂钓、弈棋、泡茶。
方才，她并未寻得白先生，便猜测他会在此处喝茶，赏景。
步行此处后，果然见他坐落亭内。
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并未饮茶，赏景，而是与一名孩童弈棋。
白先生平生弈棋只与几位老友下棋，可从未与陌生人下过一盘棋。
对于白先生此举，青衣女子虽疑惑，但在望着这孩童弈棋的状态后，渐渐平静了。
精神专注，没有任何怯意，这便不符合他这般幼小年纪了。
墨瞳辰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一旁的青衣女子，但眼下，正是弈棋对弈间，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落入输局。
他现在倒是比上盘显得淡定了一些，除非见到白素锦猛地出杀招，吓得心有余悸外，基本算是跟上了对弈的状态。
青衣女子望着近在咫尺的棋盘，微微心惊。
棋盘看似平静无波，但其实已经杀招并显，墨瞳辰杀意更危，白先生见招拆招，并抽出空来，下出有力的回击。
很快，墨瞳辰的攻势减弱下，落子的速度每次都要略微思考一番，才肯下子。
而白素锦落子极快，基本上只需一秒间，便决定白子落处。
墨瞳辰头皮发麻，他本是个臭棋篓子，前世对围棋并不感兴趣，要不是因为失业一段时间，太过无聊才找了看门大爷陪着下棋解闷，结果这一下不要紧，他还真被磨练的成了公寓小区的高手。
但对面的白衫儒士，怕是比看门大爷还要高上一级，他有些对不过。
更何况，他现在状态并不好，举棋不定，在败局间摇摆不定。
看了半天，青衣女子转身欣赏起亭外湖光景色。
而墨瞳辰还在沉思，手里的黑子快要捏碎。
白素锦倒是等得起，静静地观着棋盘。
终于，墨瞳辰下了一棋，伴随着这黑子落下，棋局盖棺定论。
白素锦笑了笑，摇了摇头，他看出来墨瞳辰这一子下的毫无根据，只是想要放弃了罢了。
但，弈棋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想着，白素锦回了一棋，这棋下的异常精妙，看的墨瞳辰大为惊愕。
“还是要练。”白素锦笑着道，又看向一旁的青衣女子，轻咦一声。
“为何知道我在这儿？”
对于白衫儒士的疑惑，青衣女子转身，抿嘴一笑，答道:
“白先生喜好稀少，学生能大致推断出来也不用疑虑。”
白素锦朗声一笑，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他看向墨瞳辰，介绍道:
“素玲叶，我学生。”
墨瞳辰点点头，行了一礼。
素玲叶浮现惊色，问道:
“江湖之人？”
白素锦挑了挑眉，向墨瞳辰。
“不，仙派弟子。”墨瞳辰摇头，不卑不亢地回答。
素玲叶目光闪烁，语气平静道:“那就一切说通了。”
白素锦开口问道:“噢？有何说的通？”
素玲叶撇了白先生一眼，答道:“白先生从未与陌生人弈棋，并且对象还是一孩童，学生自然是心生疑惑，但看到这孩童所展现的沉稳心性和弈棋技术，学生倒是觉得配的上与先生弈棋一二，刚才见他行礼手势像是江湖之人，便猜测如问，没想到竟是仙派弟子，这倒是解了学生心中的疑惑了。”
“不错，几月不见，心思更缜密了些。”白素锦轻笑道。
“白先生说笑了。”素玲叶忙拱手道。
随后，素玲叶看向墨瞳辰，问道:
“敢问后辈，尊姓？”
墨瞳辰想了想，答道:“姓墨，名瞳辰，字心水。”
字什么当然是他现编了一个，意喻心如止水。
素玲叶微微点头，赞道:
“不错的名字。”
白素锦起身，看向外面，雨已停，外面的景色经过雨水的洗涤，显得更清晰了一些。
“我已为你安排住处，今日，便在院中住下吧……”
墨瞳辰点头应下，关键他也是没有办法，人生地不熟的，在这里住下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