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摊牌
念到一半时我就再也念不下去了。
沉默着看完整封信, 我若无其事地抹了一把脸，将信纸放在桌上：“情况我了解的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先重点解决眼前的问题。”
说着, 我的目光隐晦地扫向角落，那里有个小东西。它是忽然出现在空气中的, 大概是什么人的异能力。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 看着我摇了摇头,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没有。
看来那小东西除了窃听，还有一点监控功能。
太宰治走过来坐到我身边，轻轻抱住我：“对不起。”
他的手轻轻拍在我后背上, 一下又一下，间隔时短时长。
——吵架，摔门走。
我目光微顿，猛地推开太宰治，瞥了眼信纸后又用眼神问他：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弯了弯眼睛：可以。
一切交流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
我把信拍在茶几上：“太宰治，你有没有想过收到这封信后的我会怎么想？”
太宰治没有说话, 表情和我第一次遇见他时很像，冷漠，疏离，整个人透着暮气沉沉的疲惫。
不对，还是不太一样的。
至少现在我能看出来, 他在演戏。
“你在用你的生命往我的心口戳刀子。”我紧盯着他的眼睛，含泪咬牙道：“我会被你的死亡永远困在原地, 往后余生, 不停地懊悔和自责当时为什么没有拉住你。”
我拿起信封甩到他身上, 一字一顿道：“你嘴上说着明月永不西沉, 想的却是让月亮从此为你坠落！”
太宰治笑了, 这笑容如浮冰碎雪，透着极度的脆弱和不真实。
“被你发现了呢，由果。”
“不说点什么为自己解释一下？”
“我无话可说。”
我吸了吸鼻子：“我们分开吧。”
太宰治沉默片刻，嗓音微哑：“好。”
我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仿佛再质问他为什么不挽留，半晌都没等到他开口，我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首领办公室。
五分钟后，太宰治也走了出来。
我们默不作声地坐电梯到一楼，又坐电梯回到三十九层。
直到双脚踩上三十九层的地毯，太宰治的肩膀忽然垮下来。
他用夸张的仿佛咏叹调般的语气，掩藏起微弱的不安：“呜哇，演戏好累啊！由果说分开的时候我真的难过的都快哭了呢。”
“你不要跟我说话，我还没出戏，现在很讨厌你。”我冷着脸说道：“超级讨厌，看着你就心烦。”
太宰治捂住胸口，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又十分认真地问我：“那我要做点什么，能让你别再讨厌我？”
我面无表情道：“这事之后再说。那‘小东西’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的语气是十分少见的厌烦：“大概是某只老鼠搞出来的吧。”
我“哦”了一声，话音一转：“找个地方，咱们谈谈吧。”
太宰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逃避：“都是过去的事了，能不谈吗？”
我冷声拒绝：“那咱们就彻底完了。”
太宰治默了默，随后堂而皇之地撬开了中原中也的办公室。
我：“……”
讲真，我要是有这样的冤种上司，我能一天揍他八遍。
随便找个椅子坐下，我把从办公室偷渡出来的信纸放在桌上，“世界末日真的会到来吗？”
“有回转的可能，我正在想办法。”
“你说你想要力挽狂澜，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这件事对你来说也很难，对吗？”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的我，肯定只想摆烂不想努力。”太宰治略微思考一下，道：“现在的话……只能说确实很有挑战性。”
“那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让大家一起努力？”我不解地看着他：“这个世界不是你的责任，为什么非要靠一己之力扭转大局？你难道真想做电影男主角不成？”
我想起太宰治曾经说过的：这个位置不是我想当才去当的。
也就是说，他当首领的初衷应该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存续。再想想港口黑手党夸张的规模，怎么都不像是被认真经营过的模样。
真正为组织着想的首领，绝不会任由组织肆意扩张，这对组织带来的害处远远大于收益。港口黑手党只是他为了实现某个目的工具罢了。
“如果这是能对别人说的事就好了。”太宰治苦笑道。
我的表情逐渐严肃：“说出来会发生什么？”
“十六岁那年，我的异能「人间失格」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根源，借此我看到无数平行时空中的结局。经过我对其他世界的统计和分析，三这个数字尤为重要。”
太宰治目光幽深，语气沉肃：“超过三个人知道真相，这个世界就会非常不稳定。”
我皱起眉：“你接收到的记忆，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太宰治？”
太宰治微微颔首：“没错。”
“大数据分析？”
我露出不太认可的表情。
人和人的关系网非常微妙，只要有三个人知道一件事，基本上等同于这个圈子都知道了这件事。
“会不会是其他世界的‘你’出了错呢？”我提出一种可能性：“你并不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到那些世界的湮灭，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你也同样不能保证其他世界的‘你’永远正确。”
我抱着膝盖缩在沙发里，垂下眼睛轻声说：“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世界上有我这种预知类型的异能者，会不会还有更多能够看到未来的人？也许他们的目光所及比你我更加长远。”
太宰治沉吟片刻，叹息道：“你说的或许对，但我不敢冒险。”
“让我想想……”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预知梦曾告诉我这个世界会毁灭，但事件和时间却都是模糊的。”
我回忆着梦里的场景：“隐约中看到一场战斗，为了争夺某样东西，各个国家的异能者都参与进来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顿住，抬头看向太宰治：“那样东西在你身上？”
太宰先是沉默，随后微微颔首：“确实在我身上。”
我捏着下颌，若有所思道：“我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预知梦里的世界毁灭，会不会是你死亡后的未来？”
太宰治愣了下。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没有你的未来，或许才是真正毁灭的开始。”我顿了顿，继续道：“你看到的那些已经毁灭的世界里，‘你’是不是已经死了？而‘那样东西’到了敌人的手里？”
太宰治沉默下来，随即道：“也不都是如此。”
“我不觉得未来是无法改变的，至少我已经改变过一些人的结局。你的存在，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意义非凡的。”
我顿了顿，继续理智分析道：“如果这座城市未来势必发生大战，没有你主持大局，说不定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我扯过桌上的便签，分给他一叠：“我把我梦里看到的参与过战争的组织名字写下来，你把你记得的导致其他世界灭亡的事件写下来。”
我的语气直到现在也非常冷静，太宰治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忧虑。
“由果，我会解决这件事，你不需要担心这些——”
“我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坐这里和你说话，一是因为我也欺骗了你，二就是，我能感受到我被你深爱着。”
说完我重新低下头：“快写吧。”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笔落在纸面的沙沙声。
“写完就互换一下便笺纸。”
“好。”
我看过他写的东西后，若有所思道：“显然都是人祸，而非自然灾害。现在办法又多了一个——提前防患于未然。”
心里有数后，我收起便笺纸：“好了，现在该聊一聊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我从衣兜里掏出另一封信，这也是刚刚从快递箱里偷拿出来的。
信封上有一行数字的字迹：请帮我转交给织田作。织田作这个名字我不熟，但我认识织田作之助。
“我还记得上次在西餐馆你看到他时的表情，其他世界的织田先生出事了吗？”
那种竭力保持冷静的惊惶失措，可不是见到偶像时会有的反应。
“死了。”太宰治轻声说道：“每个世界都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想要努力让这个世界存续。”
“所以你做了这么多努力后还是选择去死，然后给我们都留下绝笔书。太宰治你说你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我把两封信放在一起，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如果你是会被我的死亡困在原地的人，那我也不会写这样一封信。我只是想让你们记住我，最好能记得久一点。”
太宰治笑着，语气轻飘飘的：“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我也并不是毫无所求的啊，由果。”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握住拳头。
太宰治猛地闭上眼睛。
好半天没感觉到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他悄咪咪地又睁开，神情刚有些放松——
“唔！”
“大意了吧。”我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出拳，然而我没有；当你以为我不会出拳，才是真出拳的时候。”
太宰治捂着肚子，目光微闪：“其实不是很痛，由果你还是心疼我的，是吧是吧？”
我只是抿唇看着他，不说话。
看到我的样子，太宰治整个人也安静下来。
片刻后，他直接伸手抱住我。
原本我是站着的，他这样抱住我，我只能坐在他腿上，下巴贴着他的耳侧，他的头靠着我的颈窝。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能陪我在海底直到最后一秒。我一直都觉得……也许你并不是多么喜欢我。”
“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
我垂下眼帘：“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都不太信任对方。毕竟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面对彼此的都不是真正的自己。”
太宰治没有插嘴，他在很认真地听我说话。
“我不能确定我对你的感情到了哪种程度，是因谎言入戏，还是真的想要和你度过一生。我也不敢相信，你能否做到自己‘会努力活下去’的承诺。”
我不假思索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吧。”
就在这时，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
中原中也大马金刀地站在门口，叉着腰一脸怒气：“不管是想亲热还是闹分手，能不能回你们自己的地盘？这是我的办公室！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