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沈成功，仗着乡下没人认识，你倒是挺肆无忌惮的啊。”
沈孟秋吊儿郎当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慢悠悠地走人群里走出来，抓住沈成功手腕的速度却快得好像瞬移。
沈成功的脸色在听到有人直呼其名的瞬间就已经难看得像块炭，此刻见到以下犯上的沈孟秋，顿时火冒三丈：“逆子……”
“诶，不是说要断绝父子关系吗？我怎么又成你的逆子了？别瞎攀亲戚啊。”沈孟秋无视沈成功的土色，一只手覆在顾安的小脑袋上，轻而易举地把人安到自己身后。
顾安掰开沈孟秋的大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只能瞪到他的后脑勺，人现在忙着和自己的亲爹讲道理。
发现这个情况的顾安顿时吃了熊心豹子胆，张牙舞爪地直接对着沈孟秋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白眼往上翻的同时，沈孟秋鬼使神差地回了头……
“噗。”
顾安极尽狰狞的五官没来得及收回，被沈孟秋借花献佛地提了起来。
顾安那过分不礼貌的手势和表情在沈成功快要喷火的脸前晃了晃。
“还不走吗？”沈孟秋蛇打七寸，捏着沈成功死要面子的性子，笑道，“还是说……你是故意过来想要制造一个‘富豪千里下乡和小土妹撕逼’的丑闻，来博得我的原谅？”
小土妹本妹晃着脚丫子正准备往后踹一脚，结果就被沈孟秋放下地。
没等顾安反应，沈孟秋又一巴掌盖住她的五官，报复似的把人又按到身后去了。
“可惜，你找错法子了。”沈孟秋的手捏着顾安的脸颊扯了扯，似乎在警告小朋友安分点。
顾安没好气地用手刀去砍沈孟秋的手腕，奈何对方如钢似铁，就是不松手。
“想要我原谅你，你最该做的是承认自己当年白手起家的资本是你从外公那里骗来的；告诉大家你靠着林淼娘家发家致富，最后却抛弃和你一起奋斗的妻子，婚内出轨……”
沈孟秋清冷的声音沿着他的手臂肆无忌惮地灌进顾安的大脑。
顾安听着那略带嘲讽的轻笑声，被巨大的信息量砸晕了头。
她一时忘了要反抗，愣愣地透过沈孟秋的指缝去看他。
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像是一座大山似的拦在顾安身前——可靠无比的背脊挡住了沈成功的盛怒，却也好像挡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沈孟秋！”沈成功的丑事被当众揭开，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一拳头打了过来。
顾安知道沈孟秋不会挨打的，可她还是没忍住——
之前被捏在手里、从空心被压缩成实心的牛奶盒径直朝沈成功丢了过去，抢在陈成功拳头落地前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手臂上。
有点以卵击石，但震撼效果不错。
顾安趁着沈孟秋和沈成功一起发呆的瞬间，掰开脸上八爪鱼一样的爪子，对着身后垃圾场的方向吹了个口哨。
心有所想，必有回应，尤其顾安想的还是整个镇子上最靠谱的大黄。
“汪！”
大黄好像就在附近，急促的一声犬吠后，不过一分钟就出现在街道口，顾安突然牵住沈孟秋的手把人往边上拽了拽，给大黄让出了一条直通对方的路，然后目标明确地朝沈成功和林聪指了指。
顾安一直都觉得体面人很好对付，就比如现在。
在沈孟秋出现的第一时间，沈成功就让林聪把看客们都赶走了，以至于现场一干二净，大黄针对的目标大喇喇地站在那里，无处可逃。
训练有素的大黄一路狂奔，流了一地的哈喇子，一把扑到沈成功身上，林聪护主心切地冲过来推狗。
在旁边看戏的沈孟秋友善地提醒道：“这狗好像有狂犬病。”
林聪脚步一顿，沈成功成功被推倒。
大黄忍不住掉头朝沈孟秋吼了两声，显然它对沈孟秋这个无耻的腔调十分敏感，深刻怀疑他在说它的坏话。
顾安万万没想到沈孟秋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调侃，用力拽拉着他往反方向跑了。
大黄和顾安默契十足，见状一爪子往沈成功的眼睛上踩了一脚，把刚要起身的人又按回到地上，这才跟上顾安的脚步，一起跑了。
两人一狗跑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到了山脚下。
大太阳高高挂起，这边却照不到一丝儿阳光，绿到发黑的树林茂密得连成片，连带着吹过来的风都沾染几分暗色，莫名的阴森。
沈孟秋看了眼这荒山野岭、无人问津的环境，突然觉得顾安这个小屁孩还真是胆大，敢来这种到处都能抛尸的地方就很绝，更绝的是她还敢带他这种认识了没几天的人一起过来。
所以接下来，是她要打劫他然后抛尸荒野吗？
沈孟秋好笑地打量了一眼气喘吁吁的顾安，觉得换他来杀人抛尸可能性会更大。
“汪！”大黄对沈孟秋一直抱着高度警惕，坐在顾安身边，尽职尽责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沈孟秋的脑海里吼出来。
顾安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它才勉为其难地舔舔爪子保持低调——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但也不代表真的没人过来。
她只是搞不懂自己怎么脑子一轴，把这败家玩意儿一起带来了。
顾安瞥了沈孟秋一眼。
他好暇以整地往地上一坐，毫不避讳地撞上顾安的视线，笑了笑。
顾安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便利贴唰唰唰地写：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我们两清了，就此别过吧，大哥！
沈孟秋接过便利贴、看完、把便利贴揉成球扔掉——一个字都没说，顾安都看出了他的不配合。
大少爷的脾气难测，顾安伺候不来。
她拍了拍大黄，一人一狗转身就走。
“你想不想回去读书？”
林声窸窣，顾安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要蹦跶出胸腔，企图抱着沈孟秋赖着他送她去念书。
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就连身都没转。
看起来好像不为所动。
可脚底下易碎的枯叶却被无辜拖下水，被蜷缩的脚趾碾了几次，发出比树叶婆娑还要清晰的动响。
顾安低下头。
翻过身后的这座山，有一条可以溜进城南高中的小路。
以前顾安经常会偷偷溜进去，在没有人的走廊外偷偷地听课。
后来她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脸上的灰越来越多，到最后连鞋都穿不上了，她模棱两可的学生身份就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入侵者，没等学校的保安发现她，就有不上课到处浪荡的学生逮住她。
想回去念书吗？
毋庸置疑。
当年校长亲自找到她的时候，顾安多高兴啊，可怎么也想不到，刘大全会拿别人赞助给她的学费去赌钱。
最后钱没了，校长也看穿了刘大全的虚伪，却还是给了顾安第二次机会。
他警告刘大全去给顾安办理入学手续，否则只要他知道顾安去打工，他就举报对方收用童工。
校长是好心，可他太低估刘大全的无赖了。
顾安去不去念书对刘大全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但偏偏校长插手刘大全“家事”的态度惹怒了他。
不打工，行！
但是想让顾安去上学，他不准！
他就要让那位校长知道，在这个家里，他说了才算。
高中开学的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那位校长几次面红耳赤地登门拜访后，逐渐也就不再来了。
顾安的心也就沉了。
不过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于是她开始捡瓶子、攒钱，抠抠索索地活着，她想只要攒够一年的学费，她可以努力完成高中三年的学业。
眼看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结果撞上个大少爷，把她的小金库花了大半。
唉。
顾安觉得早点和沈孟秋这个大少爷说再见，她还能继续之前的攒钱计划，说不定还能赶在18岁之前念上书。
不过既然少爷现在开口了，顾安决定和他算算清楚。
她唰唰唰写了串义正言辞、天经地义的讨债说明，转身贴在沈孟秋肩膀上的同时，把腰一叉，朝他伸出掏钱的手。
沈孟秋这次没把纸条丢了，而是好好地折起来收进衣服口袋。
顾安眉眼一跳，心里想着落难少爷突然天降横财，可以还她钱了？
下一秒，沈孟秋懒懒散散的声音挥走了顾安所有侥幸。
“钱呢，我现在是没有。”沈孟秋手心向下地朝顾安伸手，然后和她手心向上的手拍了拍，笑道，“不过我有一个投资率爆表的项目，打算便宜你。”
顾安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眼前的大少爷顿时和电视机上那些衣冠楚楚的职业诈骗犯划上等号，顾安甚至开始怀疑就连沈孟秋那个爹都是他雇来演戏、骗她心软的托儿。
沈孟秋却像是看穿顾安所想似的，仰头笑了起来：“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太高估自己了啊，我要真是个骗子，也看不上你那三位数的存款好吧？”
顾安深以为然，然后非常肯定地浪费了一张纸，对沈孟秋表达了认可：也是，大哥这个模样，去夜店骗富婆的话肯定日赚斗金，用不着来穷乡僻壤找我这种小穷逼骗，所以……我的钱大哥什么时候还：）
沈孟秋的眼角抽了抽。
虽然知道顾安的重点是在最后一句话，但是他可以肯定，顾安是在旁敲侧击地暗示他：你可以去当鸭子赚钱，然后把钱还给我哦。
沈孟秋那点微薄的愧疚感因为顾安的一行字彻底散了。
他一胳膊把人拽过来，抬起拳头在顾安的脑袋上钻了几拳，不痛不痒但就是让顾安挣不开。
“小财迷，要你点钱怎么就这么难呢？”
顾安顿时如临大敌，扒拉着沈孟秋的胳膊使劲挣扎。
她的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孟秋“呵呵”一笑，像是印证了顾安的不安，他勒起顾安的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跟她说：“你猜得没错，我打算征用你剩下的300来块钱，拒绝无效。”
顾安瞪大了眼睛，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在他并不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了……
“嗯，你是不是又把钱藏回到小木屋里了？”
顾安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只见沈孟秋笑了声，抬手敲了敲顾安的小脑壳：“我就说你演技很差吧，还不信。”
“行了，别瞪我了，总之不会让你吃亏的。”沈孟秋起身，顺手就把顾安也捞了起来……
没几斤几两的顾安，就像是跟竹竿似的，轻而易举地被沈孟秋夹在胳膊底下，向她的小金库走去。
如丧考妣的顾安越想越气，突然就对着沈孟秋的胳膊咬了一口。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