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疯狗神出鬼没，没太多人会去管，但杀人犯闹得人心惶惶，很快就有警察过来调查。
奇怪的是，警察来了之后不是直奔垃圾场抓那个少年仔细调查，而是精准无误地找到了谣言的散播者丁虎。
丁虎被亲爹压着脑袋挨家挨户道了歉，很快垃圾场里出现杀人犯的真相就被揭开了。
与此同时，镇子上的人们心里都有了一个小小的共识：老垃圾场里住着的那个少年，来头怕是不小。
“顾、顾安！对不起！”丁虎找到顾安的时候，她正踩着易拉罐，往自己的麻袋里丢。
虽然天降横财，但顾安也没觉得有多安心，她总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即便自己成了土财主，也许一觉醒来也能马上变回穷光蛋。
钱嘛，本来就是不嫌多的。
丁虎脸色刷白，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倒不是因为腿受伤了，而是屁股被亲爹打开花了。
本来好不容易道完一圈的歉，丁虎正准备休养生息，却突然瞥见房间里顾安留下的纸条——顾安成了那杀人犯的跟班，而他不久前还企图打劫顾安。
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还没消散，亲爹的教诲言犹在耳：“叫你乱跑！那人来头不小！我看你是要等你爹我被弄死，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是吧！”
虽然丁虎的爹多半是在气头上，但这话在丁虎听来，效果可比警车鸣响而来还要惊心动魄，直接就把“得罪那人”和“家破人亡”划上了等号。
于是乎，“得罪那人的跟班”也就和“我也会变成顾安这样捡垃圾的穷光蛋”差不多恐怖了。
本着多年邻居的情谊，丁虎连忙找到目标人物，打算化解恩怨，从源头破解这个死劫。
顾安听丁虎哐哐哐的一通分析，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是狐假虎威，有了显著的成效。
她看着丁虎毕恭毕敬地上交自己这个月仅存的零花钱，决定把这假狐狸的把戏做到底。
顾安拿笔刷刷地写：钱就用不着了，你把你的课本借我，我就让大哥放过你！
丁虎本就不爱读书，这条件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条件，当即喜笑颜开：“成交！”
不用害怕以后要捡破烂的丁虎一蹦一跳又摸着受伤的屁股，乐呵呵地回去了。
顾安突然就觉得，她其实应该再苛刻一点，让丁虎也向他的学长学姐借课本，一起给她看才对！毕竟她比丁虎大了两年，要补的课还真不少。
懊悔着把今天捡来的瓶瓶罐罐卖掉后，顾安就回家了。
出乎意料的是，之前那个拿钱让她照看少年的西装男人又出现了，而且是精准无误地出现在顾安姨夫的家门口。
西装男头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清晰的五官菱角分明，透着几分精明，有点像盘算着怎么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不过这黄鼠狼也是城里来的，笔挺的背脊有着格外高贵的气质。
顾安能认出他来，只是因为他今天特意选了一身和那天晚上差不多的西装。
说他体贴吧，他又不打一声招呼直接跑到别人家门口堵人，而且这还是在顾安从未透露任何信息的前提下；说他心怀不轨吧，他又贴心地穿着熟悉的衣服、安静地等在门口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比霸占小木屋的少年还要让人奇怪。
顾安在十米开外的巷子口迟疑的片刻，对方早就发现她了。
只不过依旧没什么举动，只是淡笑着守在门外，安静地向顾安点头致意。
平淡得给顾安一种她跑也跑不掉的感觉。
顾安下意识地看了一圈，却还是被这种奇怪的感觉缠着，但她确实别无选择，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哑巴顾安？”
顾安刚刚停在西装男面前，他就如沐春风地打了个照顾。
顾安仰头看着似笑非笑的男人，连眉头都没拧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不太想对这种人鞠躬致意。
“不会说话挺好的。”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顾安听到有人因为她不会说话而夸她——可是她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因为对方的口气并不怡人，反倒像是随手拿起了一件工具，顺了句真趁手。
西装男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一个信封，将里面红彤彤的钞票露了半截，显然是有备而来。
顾安突然有点不安，弯了弯脖子往屋里看了眼。
西装男轻轻地笑了声，瞬间就把顾安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了：“你姨夫不在家，我们的交易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顾安再看向西装男的时候，眼里多了几分畏惧。
西装男笑了笑，难得纡尊降贵地弯下腰，靠近顾安轻声笑道：“你们镇子真的不大，所以没什么可以瞒得过我。”
有种“你拿了我的钱要是不办事，我就能弄死你”的笑里藏刀。
顾安诚信买卖，还不至于砸自己的招牌，在纸上写下：我知道了。
西装男满意地笑了笑，直起身子，对顾安说道：“这里有一万块钱，之后我每个月都会送钱过来。”
他把钱塞进信封递给顾安：“你要做的，就是一日三餐荤素搭配，买好了，替我送去给沈孟秋。这一万块钱，每个月能剩下多少，就是你的跑腿费。”
顾安知道他说的“沈孟秋”就是垃圾场的那个少年。
不过比起沈孟秋，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每个月可以收到的巨款：一日三餐荤素搭配，每天最多也就花个三百块，一个月最多开销也就四五千吧……
也就是说她至少可以拿到五六千！
顾安顿时觉得自己的翅膀就硬了。
只是……
她翻出便签，快速地写道：但我不能保证他会收。
西装男笑了笑，也不意外：“没关系，心意到就行了。”
顾安悟了，她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西装男怪怪的了。
因为他很虚：优雅是虚的、关心是虚的，所有的感情都落不到实处，像是一场盛大的化装舞会，表演结束后就都散了，没什么真情实感。
不过钱是真的就行。
顾安捏了捏厚厚一沓的现金，是踏实的感觉。
她落笔应下：好。
……
再次出现在老垃圾场的顾安，兜里揣着一笔巨款，手上提着价值一百块的午饭，一边吸着飘香的菜香，一边时不时地揉了揉鼓着的口袋生怕钱不翼而飞。
很快，她就到目的地了。
大黄似乎也刚从外边回来，老远看到顾安正准备叫一声，顾安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黄连奔跑的脚步声都消了。
在屋里躺了一天的沈孟秋抬了抬眼皮，知道是那只蠢狗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它怎么突然就安静了。
昨天吃完沈孟秋的外卖，这狗顿时中气十足，跑进屋里来对着他就吠。
据理力争的样子，仿佛成精了似的，听得沈孟秋杀狗的心都有了，结果他刚一起身，那狗掉头就跑……
可没过一会儿，等沈孟秋继续睡下，那狗又如法炮制地过来闹。
沈孟秋算是知道那丫头走之前和这狗在嘀咕什么了，还真是贼心不死！
可惜两条腿真的跑不过四条腿，更何况他吃得还没四条腿的饱。
最后沈孟秋无可奈何地把那压扁的狗窝立了起来，站在门口对那狗吼道：“要留下就给我闭嘴！”
然后抱着一根木头侧身躺下，心想那狗要是再不识趣，就送它一棍子。
神奇的是，狗没再叫，老老实实地进了狗窝窸窸窣窣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乐地睡下了。
“……”
沈孟秋一个翻身，和警醒的狗眼四目相对。
突然有种……他为什么要对一只狗费那么大的精力！
他暴躁地骂了一句，默然无语地把木头丢下床，翻身睡去了。
大黄哼唧了一声，有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释然大度，听得床上那人咬牙切齿却又懒得发作。
相安无事的一夜过去，大黄早早出门解决今日的伙食问题。
沈孟秋却依旧赖在床上。
无事可做，也什么都不想做。
他本来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等死。
这垃圾场简直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坟墓，当然要是没有那只聒噪的狗就更完美了。
沈孟秋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富商之子饿死垃圾场的新闻能上几天的头条，那老东西怎么也得被逼得几日不敢出门了吧？”
“汪。”
失踪了大半天的狗突然出现，好像经过了昨日斗智斗勇的一场，它见了沈孟秋不再像之前那般畏畏缩缩，反倒有点威武骄傲了。
“呵，蠢狗。”沈孟秋懒得和一条狗瞎计较，却见狗面前多了一个塑料袋——和昨天小丫头送来的外卖一模一样。
“白费功夫。”沈孟秋不假思索地捡起外卖袋就丢到窗外。
啪嗒一声，干脆利落。
只是……
沈孟秋捏了捏手指，感觉今天这顿饭的量好像有点轻啊。
不过他根本就不关心，倒头继续睡了下去。
那狗办完正事，乐得自在，屁颠屁颠地直冲出门。
片刻之后，被摔开的外卖飘出了浓郁的饭香，勾得屋里的沈孟秋有点馋。
右手不自觉地覆在饿了两天的肚子上，他终于意识到饿死自己真的是个再愚蠢不过的决定。
沈孟秋坐起身来，打算出门。
结果一起身，就透着那毫无逼格的窗，将屋外一人一狗的欢乐吃播欣赏了个仔仔细细。
小小的一块桌布上，左边坐着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右边趴着摇尾巴的大黄狗，中间红烧猪蹄、香辣肥肠、煎炸豆腐……三荤两素加一汤。
而沈孟秋丢出去的不过就是缠着好几层的一碗白米饭，连一颗米都没砸出来，现在被顾安捧在手里给大黄分了一半。
一人一狗吃得欢喜满足，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顾安咬着满是胶原蛋白的猪蹄，顿时有种过年的喜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那么大块的肉了！
结果下一秒，她就和窗内的沈孟秋对上了眼。
“咳咳咳……”不经吓的小姑娘捧起紫菜汤吞了两口，压下心惊，却没能止住嗝。
沈孟秋无语的神情被顾安没心没肺的一个微笑击溃。
她好像在一本正经地阐述事实：本来就是他丢掉的东西，还不让别人捡了不成？
沈孟秋抽了抽唇角，伸手想去甩上窗户，却捞了个空……
“这狗屁破房子！”
沈孟秋恶狠狠地睡回床上，望着发毛的屋顶，对自己幼稚的饿死计划感到了深深的唾弃。